……
“已经两天两夜了,老爹还是没有醒过来。”
夏侯澄站在床榻前,注视着静卧在床的夏侯陌屠,后者双目紧闭、面色惨败,几日也不见恢复血色,有如将死之人,这无疑让夏侯澄的心中多了一份担忧与愤恨。
“澄儿…”
一旁的傅芷柔发出轻唤,而后走到了夏侯澄身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爹爹都是为了救我…当时娘若是再跑快些…你爹爹他也就不会……”
一股浓烈的自责涌上傅芷柔的心头,她的十指紧扣缠绕,眉眼低落,回忆起当日因自己的柔弱而没能在蝮虫接近前进入地室,紧接着夏侯陌屠回头为自己全力掩护,最终落得了此般境况…
身为人妇人母,她的愧疚感不比任何人低,对于所有武功、术法她一窍不通,她所能做的只有那些家常事活儿,还有露出那副“一事无成”的温柔模样。
夏侯澄不愿傅芷柔陷入自责,于是在她开始哭泣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他明白,此时他已经成了家中应该顶天立地的那个人,他不能再随之哭泣亦或萎靡,他必须站出来、站起来。
“娘亲,你在家里好好照顾老爹,还有多去看看族长爷爷的情况,爷爷为了保护族人也伤得不轻…”
话到一半傅芷柔便明白了夏侯澄的话外之意,于是她拭干了泪水,不愿给夏侯澄心中留下牵绊。
“澄儿,虽然娘十分担心你此去危险重重,但娘不会阻拦你,你只管放心去,家里有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侯澄望着母亲那副认真的模样,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有遁行丹,每枚大约可以用十次…那么我就先到江陵找世奚帮忙…族里应该不用担心了,太隐仙人已经答应了我会好好守着村子…)
夏侯澄心中稍做盘算,便准备就此离去。
“澄儿,路上小心,多保重身体,娘和爹爹在家里等你回来……”
夏侯澄回过头来,他看见了傅芷柔脸上那抹熟悉而又令人心安的慈爱的笑容,此刻,夏侯澄从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随后又在心中暗暗下誓…
离开了此间,夏侯澄又回到自己的卧房内,将配剑耀光携上,顷刻便要出村而去。
可在村口处,夏侯澄又望见了那位仙人老者的身影。
他三步上前,拱手俯身,施以敬礼。
“仙人爷爷,守护村子的事,就仰仗您了。”
太隐仙人轻抚玉如意,晗目不答是为默认,而后又缓缓道:
“几日思量后,吾心终是不忍,即便吾不可涉足六界,也愿犯险相告于汝。”
闻言,夏侯澄有些不解,“仙人爷爷的意思是?”
太隐仙人陈顿了几息,随后应道:
“吾心中自是清明那蝮虫之群是从何处来,而鉴于六仙之名,吾曾隐瞒与汝。”
夏侯澄明白老者的话中之意,当即又作揖示礼,“多谢仙人爷爷!还请仙人爷爷明言!”
太隐仙人沉吟点头,几瞬后徐徐道来:
“神州北部有一华洛之地,常年战乱不断,地势高阻,是为险地。蝮虫之群体表灰泽泛有流光,为巫术所控,便是来自此间之地。”
“……”
夏侯澄骤地沉默,脸色也逐渐显得阴沉,听到“华洛”二字,又闻“巫术”二字,唤起了他心中的种种恨戾。
似乎从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这个无恶不赦的华洛城都是主因,夏侯澄此时恨不得一人将全城屠戮,好泄这长久以来的滔天恨意!
“吾只言尽于此,不便再而多言。”
太隐仙人轻叹了口气,似是在为自己的破律之为忏悔。
夏侯澄收起心思,再次道谢,“已经够了,仙人爷爷的恩情夏侯澄没齿难忘!”
“唉…汝去吧。”
……
太明观,外门弟子练功空地。
“嘻嘻~世奚哥哥你快过来看!”
世奚循声望去,阿芦蹲着身子,手中捉着只虫,此时那只被阿芦提着长须的爬虫惊恐不已,胡乱扭动着身躯,企图逃脱阿芦的“魔爪”。
世奚定睛瞧着,那爬虫浑身棕色富有光泽,须长三寸,显然是一只体型偏大的蠊虫。
“阿芦姑娘…你不怕它?”世奚疑惑道。
“啊?”阿芦感到不解,“为什么要怕呀?它这么小呢。”
世奚摊手道,“据我所知,大多数女子对这蠊虫均是惧怕不已。”
阿芦对此显然是不予苟同,“哼,阿芦跟别的女孩不一样!世奚哥哥你看它这么小这么可爱,又不像我们在沙漠里碰到的毒蛛噬魂蝎那样会攻击人,哪里吓人啦!”
闻言,世奚无奈地捂住了眼,并摇了摇头。
此时,一位正在喝水的外门弟子路过空地过道处,并发现了世奚与阿芦,而后向他们走去。
“哟,师兄师嫂!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裴韶堆着笑脸,笑眯眯地望着二位。
“咳咳、师弟,休得胡言乱语!”世奚双颊微红,但仅是一瞬便被其掩盖过去。
世奚原以为场面会稍显尴尬,可殊不知,阿芦丝毫没有在意,甚至完全没有察觉裴韶的靠近,因为此时她正沉迷于与蠊虫的嬉戏当中。
“……”
稍稍沉默后,世奚转过身来直面裴韶,小声地道:
“我一介男子倒无所惧,只是阿芦姑娘为女子,名声尤为重要,裴师弟还是多注意言辞的好。”
闻言,裴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并使坏着点点头,“好的师兄,我懂得。”
待阿芦将蠊虫放行起身,她终于察觉到了裴韶。
“呀,裴韶来了呀。”
裴韶转面一笑,“阿芦姑娘好,这几日在观中过得开心吗?”
阿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嗯嗯,很开心!”
之后她上下拍了拍手,问道:
“裴韶,江陵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呀?今天阿芦要到街上通通尝一遍,不然以后就没机会啦!”
“…阿芦姑娘,此言何意?”世奚心中虽有答案,却仍是不死心地问。
阿芦戳了戳指尖,低着头道,“唔…阿芦要回到师父身边了,不能再待在外面了…”
“如此…那好吧…”世奚点点头。
一会后,世奚似是下了决心的模样道,“那阿芦姑娘在这儿的最后一日,便由我随你到城中走走。”
“好~”
正当两人准备告辞裴韶起身出观进城,一位名为于封的外门弟子寻到几人,并称有事禀告。
“世师兄,守门的弟子传进一物,令在下交给师兄。”
世奚略感疑惑,“何物?”
于封将怀中之物取出,并呈送至世奚手中,待看清来物,世奚心中一喜。
“这是…我的玉牌,是夏侯兄弟来了!”
“啥?老大来了?!”裴韶惊喜地叫道。
“没想到我昨天梦到小橙子,小橙子今天就来找我啦!”
话毕,几人纷纷向太明观大门处走去,不一会便抵达。
…
“夏侯兄弟,我是否该言好久不见?”世奚见面便打趣道,距离几人上一次见面,不过是在数日之前。
夏侯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直到有些事发生了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一日三秋。”
裴韶咧着嘴笑,来到夏侯澄身边并重重拍了下后者的臂膀,“老大,你可想死我了。”
“小橙子,快,刚好我和世奚哥哥准备进城玩呢,你也一起来!”阿芦一副盛情邀请的样子道。
虽然几人无一不是热情相待,但夏侯澄只是平静地摇摇头。
“抱歉,可能要扫你们的兴了,我是有事来找你们的。”
“不必抱歉,夏侯兄弟且说。”世奚不在意地道。
夏侯澄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恨意,并带着沉重向世奚等人说明来意。
“几日前…”
……
一刻钟后。
“呲喇——”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世奚的右手开始向下滴落鲜血,掌背之筋暴起,不知其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听着夏侯澄讲起那一幕幕令人痛怒的画面,两手忍不住握拳如铁,终是将手中的那块内门弟子的玉牌捏得粉碎…
“世奚哥哥!你的手…疼不疼?”阿芦关怀地问道。
世奚眼中阴沉,冷冷地开口:
“比起夏侯兄弟族里的遭遇,我这点伤算什么?”
而后他转头问,“夏侯兄弟,你如何决策?”
夏侯澄沉吟了一会,“目前我势单力薄,得先找到能够与华洛城抗衡的利器,否则就算找到了仇人也不过是仓惶送命。”
“不错。夏侯兄弟可放心,明日我便离观与你同行,此仇若不助你相报,永难安睡。”世奚暗暗咬牙,心中气愤不已。
夏侯澄对世奚送去一个坚定的眼神,他早就料到世奚会出手相助。
“既然如此,明日我们先为阿芦送行,随后你我再寻法子。”世奚提议道。
闻言阿芦是一百个不乐意,气呼呼地叉腰道,“我也要去打大坏蛋!”
“可你方才不还说要回到令师身旁?”
“那…那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