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族长,老身有言觐见。”
山神殿内,一名花甲老者躬着身子,对着殿前椅上之人拱手求论。
“齐长老不必多礼,有话大可直言。”空焕望着来人回应道。
“是。”台下的齐姓老者恭敬地前倾推手,而后身子稍稍站直。
“老身听闻那日无礼入殿的女子与那沣容余孽是为旧识,族长何不加以利用?”齐长老直言不讳道。
闻言空焕站起身来,手覆于腰后来回踱步,“我问过她,只是她不情愿这么做。”
齐长老眼中精光一闪,“可族长为何要顾及那女子的意愿?”
空焕的脚步僵直,若有所思地转过身,“齐长老的意思是…”
“敢问族长,相比一名不具同心的族民,关乎族序命脉的神器归属莫非不更以为重么?”齐长老继续道。
空焕显得很是犹豫,“可我已与她…”
话音未落便遭到了齐长老的打断,“一边是为族民的一己向愿,一边是为整个余拔的鸿鹄之景,老身认为族长应能想得明白。”
“……”空焕陷入了一阵沉默。
齐长老言之有理,相比起那神器溟谕对余拔的重要性,浮霜一人的心愿向往当真算不得什么。若他空焕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或是决定袒护她一人的意向,族中必定再起扉言。
眼下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在他观察几人的旅途期间,明显可察觉出浮霜在夏侯澄心中的地位,若此时他以浮霜要挟夏侯澄,届时再以夏侯澄要挟夏侯师尘…
那溟谕自是手到擒来,如若沣容余孽依旧作势不从,那他空焕便会一声令下与沣容战死不休,不说挟持着夏侯澄令沣容不敢轻举妄动,从西域大战开始,他沣容就从没被余拔正眼瞧过。
“齐长老字句诛心,是本族长目光狭隘了。”空焕沉吟着道。
“不敢,”齐长老躬了躬身,“族长善于人心笼络,无所非也。”
……
浮霜的面色凝重,一双纤细修长的玉手不断地在一只猫兽的腹部游走,期间常泛出微光,那是动用灵力的痕迹。
一刻钟后,小猛从口中吐出了一块锋利的瓷片,只不过那瓷片周围此时被一层淡薄的光雾笼罩着。
浮霜心有余悸地向瓷片走去,她姣好的面容上正挂着些许香汗。
“下次不会让你再喝酒了。”浮霜将瓷片捡起,欲将其丢到屋外。
“喵…”小猛委屈地把头埋低,而后蜷缩成了一团。
……
几刻钟前。
小猛不断示意浮霜随着它来到桌前,在后者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小猛用它尖利的牙齿将桌上酒坛的坛盖打开。
“…你是想让我喝酒吗?”浮霜望着小猛跃跃欲试的样子问道。
“喵~!”
浮霜摇了摇头,“我没喝过酒,而且它闻起来不太好…”
“喵!喵呜!”小猛看起来很是兴奋。
见浮霜一直没有动作,小猛决定给前者做一个示范。
它直接将头钻进了坛子里,而后猛地吮吸一大口,却不曾想到这专属西域的酒水如此醇烈,于是连忙想让自己的猫头退出坛口。
由于动作过激,小猛的头不甚将坛口撞碎,好在豁口处较高,酒水没能完全倾泻而出,只是也没能避免部分烈酒从中流出。
小猛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或许是出于不愿浪费,它又连忙将头凑过去将那些即将流泻到地上的酒水饮入喉中。也就在这时,一片带有锋利切口的瓷片一同进入了它的腹胃之中…
……
正当浮霜推门而出时,一道令她熟悉的男子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赤隅的手里提着一大块上好的烟熏牛肉,显然又是来为浮霜送食的。
二人没有对话,便一同进到了屋子内。
小猛见到来人开心地喵叫一声,只是它的兽脸此时有些迷离。
“刚才喝酒了?”赤隅将肉食放到桌上后开始环顾屋内,闻着萦绕鼻间久而不散的酒香问道。
“…是小猛。”浮霜边擦拭着略有湿漉的木椅边回应。
赤隅随着浮霜之言望向小猛,此时后者的眼神不断闪烁,瞳中似乎也少了焦点,与平常那副“精明”模样完全不同。
“看来它比你懂得享受生活。”赤隅淡淡地道。
“……”
屋内似是陷入了冷清,好一阵子两人都没有出声,小猛也在酒劲的作用下缓缓睡去,鼻间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我想为族里做点事。”浮霜忽然道。
赤隅自顾自地为自己到了一杯酒,随后问,“为什么?”
“…不想麻烦别人。”
赤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麻烦。”
“……”
浮霜望着木窗之外,没有回头看赤隅。
“你…什么时候回卢洋?”
赤隅抽出腰间刀鞘里的利刃,开始切拭桌上的烟熏牛肉。
“什么时候都行,我的部下都有自己的想法,不需我操心。”
浮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问,“你知道费耘长老的住处吗?”
“集市北边,门上摆个卦镜的就是。”赤隅继续细心地将牛肉切开。
“谢谢。”
“……”
“……”
一会后,赤隅将一块已切好的牛肉递到浮霜面前,浮霜看了一眼,而后没有拒绝地将其接过。
“我觉得…既然我回到族里,就应该为族里做点努力,不该总让别人照顾我。”浮霜认真地将心里话托出。
“随你高兴。”赤隅似是漫不经心地回应。
浮霜似乎已习惯了他的淡漠,故而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心里已有了初步想法,那便是在族内行医。凭借她的医术以及那奇纹玉石内的奇异能量,只要不是过重的伤势,她都尚有把握将其医治好。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来得及这么做…
……
……
时光飞逝。
小队的三人不知所以地站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之上,驻足观望着来往的人潮,看似有些百无聊赖。
夏侯澄嘴中不知叼着从哪处摘下的梧桐枝叶,双手背于脑后。阿芦的手中捧着方才购置的大西瓜,此时正吃得开怀。世奚将那包携身的香囊取出,放于鼻翼间轻嗅一番,倍感心怡。
“大西瓜真是太好吃啦!”阿芦笑吟吟地道。
“要不是之前打了几只妖怪,卖了点皮毛兽肉的,我们怕是连你的伙食都担待不起了。”夏侯澄无奈地道。
阿芦似乎听不见夏侯澄的小抱怨,继续自顾自地啃食怀中瓜果。
突然街景骤变,井然有序的街摊门店出现了杂乱,伴随着由远至近的追赶声,夏侯澄几人发现有两个较快的身影来回窜动,并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不断靠近。
“几位朋友,那是个小偷,快替我抓住他!”
处在后方的身影指着前方的削瘦男子喝声向夏侯澄他们寻求援手。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默契地点点头,迈开脚步朝着那名小偷奔去。
论身法,世奚的爆发力是几人之中最强的,他在转瞬间以极快的步伐激射而出,夏侯澄紧随其后,阿芦速度较慢,与那处在后方追赶的公子哥一道。
眼看那名盗贼即将拐入一道巷口,世奚的眉头微皱。
巷子里有不少人家,且拐向繁杂,道路上摆放着居民意图晾晒的食粮,若是他们真进入其内追逐,将会增加不少麻烦,届时便是将贼人捉住,也少不了磕碰,甚至会毁坏他人的财物。
夏侯澄心念一动,迅速指凝剑气,直指巷口前的闲置木架。
剑气一击命中,木架轰然坍塌,将巷子口堵得七七八八。
前方的盗贼察觉不妙,连忙步撤斜方,企图急转逃向更前方的人群当中,到时场面陷入混乱,有利于脱身。
世奚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眼里射出精芒,转瞬踏地而起,借由临旁居户家院外围,连在其上实踩数步,施展他那飞檐走壁的绝活,身法可谓片叶不沾身。
前方盗贼心中一惊,再次向左偏转,否则以方才的路线行进必定难逃世奚之手。
“小心他怀里那块玉佩!最好别弄碎了!”
公子哥在后方边追赶边大声叮嘱道,生怕前方在生死竞速之中令那玉佩损毁。
世奚自是听见了公子哥的呼喊,只得在追逐的同时顾及盗贼本身,二人的距离正不断地逼近。
那盗贼瞥眼往后一瞧,只觉难逃一捕,不出五息世奚的手便可触及他的后背。
当机立断,盗贼急忙转过身面对后方众人,并将怀中之玉紧握于手示意众人,大声呵斥道,“都别动!否则我就捏碎它!!”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不过他并不想这么做,只是他想不到今日竟如此倒楣,惹上了几个愣头青。
紧接着后方的夏侯澄、阿芦与那名公子哥赶到现场,场面似乎将陷入僵持。
“你可要想清楚了啊。”公子哥淡定自若地劝言道。
“哼哼,”那削瘦的盗贼双眼一眯,狡黠地道,“你未免搞不清楚状况,当真以为我不敢捏么?”
“不是啊,”公子哥揉了揉头发,“我是让你想清楚,你把玉佩还了,然后跪下来给大爷我,还有旁边这几位英雄磕几个响头,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