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阿芦此时根本无法睡下,脑海中的思绪乱如丝麻。
即使再努力地催使自己忘却那一幕,却也无法掠走那已烙印在心中的痛苦记忆。
她一次又一次地辗转反侧,就算吵醒了身旁的素真数次,也还是没能够入眠。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平日里被自己唤作大哥的男子,如今竟持剑与己相对,她无法从那时他的眼中读写出一丝的关怀,那里有的,只是对“朋友”欺骗的厌恨而已。
“今日是看在他们二人的面子上,若日后让我发觉你图谋不轨,我决不会轻饶!”
自己…真的没法像平常一样面对他们了吗?身世什么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与其整夜无眠,倒不如就外散心。阿芦起了身往屋外走去。
“今天的月亮好圆啊,好想吃月饼…”
阿芦抬首望见挂于谧空之上的轮盘之月,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随后如孩童一般地蹦跳起来,仿佛在孤单地与影子共舞。然而也仅是一会,她的内心又开始了沉痛…
“…要是我也是个普通人就好了。那个位置…我宁愿让给别人…”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阿芦还是经常会如此想着,那即将来临的神位交替,总是让她皱眉苦恼。若放在平常,一夜好眠过后,与那些伙伴彼此聚合的时候,那些烦恼就能够被她丢之脑后。可如今…面对着朋友的怀疑,却无法开口言说分毫,那种痛苦是难以比拟的。
“如果可以,我真想现在就回师父那儿…她一定会好好安慰我的…”
阿芦并不是真的想要离开,此时的她只是缺乏一个安慰自身的对象。她内心深处也知道此事的始端确实是由她发出的,是她没有将自己的情况告知伙伴,所以怨不得别人。
“唉…都怪师父,让我出来,却又命令我不能说出任何有关神社的事…”
阿芦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随后还是决定先回去睡觉,拍了拍衣裙便往回走了。
……
翌日卯时,众人随着素真一同来到女娲庙前。
“嗯…祭典再过几刻便要开始了,趁现在还有点空闲,要不我与你们讲讲有关这祭典的故事?”素真先是望进庙内,见侍女族人们已在细心准备着祭典所需的各项事物,随后转身对众人提议道。
“好啊,”夏侯澄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我最喜欢听这类的故事了。”
闻言素真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娓娓道来。
“我们的女娲祭典,主要是为了赞颂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抟土造人的善美,歌颂娘娘的同时,我们族人也能获得娘娘的庇佑。女娲娘娘还有一个亲生兄弟,那就是伏羲大人,不过我听巫婆婆说,以前伏羲大人与女娲娘娘有好几次互相争夺神权,但女娲娘娘后来敌不过伏羲大人,就不再执着了。”
见众人听得入神,素真索性拉开话匣,继续道,“关于娘娘炼石补天,还有相应的传说哦。”
“相传,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也因为争权夺利而发生了战争,战败的共工无处撒气,一头把支撑天地的大柱子--不周山给撞倒了。于是,天就塌了一个大洞!大地上洪水泛滥,到处都是熊熊的大火,人类子民饱受苦难。善良的女娲娘娘,看着她的子民们在洪水和大火中四处逃生,心里十分难过,只好辛辛苦苦去铸炼五色石将天补好。”
“虽然天是补好了,但女娲娘娘当时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修复天柱不周山,于是这时候神农大人就带着他手下的众神去了不周山将其稳固。神州大陆四支天柱一脉相承,倒了一个不周山,其他三个地方的天柱也受到了影响,神农大人只好继续赴往各地一一修复,这才有了我们现在完整的大陆…”
夏侯澄当真是听得津津有味,待素真把故事讲完,他便在心中想到:
(原来族人信奉的神农大人还有过这样的往事…实在是太伟大了!)
“这些都是我从古老的书籍或者从巫婆婆口中听来的,也不知道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素真似乎对传说里的事不尽相信。
没人注意到在素真叙事的过程中,阿芦表现出的忧忡,她紧紧握着双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而最后她只是摇摇头说道,“…这些不是传说,都是事实。”
闻言世奚转头望着阿芦,后者有些担心的神情被他悉数看在眼里,他忍不住开始回想起两人初次相遇的情景…
洛阳城通往慈恩寺的巷口,他与她相撞在一起,那时她的眼里只有孙家喜宴准备宴客的粮食,对于自己这位“不速之客”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后来在孙家大院的那场比武,应是谁也预料不到的,毕竟当时自己要是选择了不回头,那么之后的一切也不会发生,自己也不可能结识夏侯澄与浮霜…
如此想来,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以一“缘”字牵连…退一万步说,就算一切真的都是阿芦一手谋划,自己也真的那么巧一步一步踏入她的圈套,那她又能从中得到什么?不,什么都没有。
(莫非…是我太过偏执……况且…人有些难言之隐亦属常事…)
想到这里,世奚突然觉得自己昨日的行为有些不可理喻,他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居然…拔剑…)
“……”
他定了定心神,打算在祭典结束后再与阿芦好好谈谈。
“各位,祭典快开始了,我们也去准备准备吧。”素真见众族人已汇聚于庙前,且陆陆续续地往庙里去,便催促道。
(…虽然我们沣容族信奉的是神农大人,但稍微拜一下女娲大人也没关系的吧?)
夏侯澄挠着头如此想道。
众人跟随人潮也进了庙中。祭典开始之后,为首的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妪宣念着祝词,那老妪身旁杵着的杖杆似乎具有很强的灵力,不断有淡红色波流浮于上方,想必她便是昨日素真所说的巫婆婆。
将冗长的祝词宣读完毕后,巫婆婆身后临近的五位侍女族人随之上前,她们的服装与其余族人的有些差异,铃帽上的鸣铃已全都更换成小蛇,上身的袖衣也统一换成了藏袍,她们将手臂上的环铃取下,五人围绕着祭桌,以顺时方向不断扭跳着,同时也不断摇晃环铃发出叮铃声响,就如民间的“跳大神”一般。那桌上呈贡着的,是一尊人首蛇身的塑像,那便是女娲之像。
后来才得知那五名侍女女子分别应着着金、木、水、火、土五行相位。跳祭约进行了半个时辰,在她们的环节完成后,紧接着众人便要双膝下跪,以额触地,夏侯澄等人也随着一同照做。巫婆婆先是跪着念了些什么,随后起身取得祭桌上的净瓶,以柳枝沾以瓶中露水,向跪着的众人不断挥洒,同时每挥洒一次都要念阅,“娲皇已立,厥佑众生。”
最是繁琐的几项进程度结束后,之后的祭拜工作便不再多谈。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平日里最爱吃东西的“吃货”阿芦,今日瞧见了祭桌上的三牲太牢、时果三珍、馒首干果等,也并未表现出一丝想吃的欲望,且在祭典过程中,她表现得十分不自在。
……
“方才我便有些疑惑,这几个小娃子是?”巫荀拄着权杖向庙前的几位走来。
素真见到来人,上前搀着后者,随后回应,“婆婆,昨天没来得及与您介绍,这些都是阿芦的朋友呢。”
闻言,巫荀转向了阿芦,“数载未见,没想到阿芦小丫头都这么大了…”
“嘻嘻~婆婆,阿芦本来就是大人啦。”阿芦笑吟吟地道。
随后阿芦向巫荀一一介绍了夏侯澄等人,几位向巫荀恭敬地行了礼。
简单地交流几句之后,巫荀得知了众人此行的目的,世奚拱手相问道,“敢问前辈,您可知‘兹裂’为何物?”
此次不负众人所望,巫荀点了点头,解释道,“这兹裂乃一件上古神器,此次楼兰异况便是由此神器引发。不知从何处放出的消息,说那兹裂将在下个日食之日于楼兰崆峒山脉再次现世,各路人马皆已赶往楼兰,均为争夺神器而去。”
“神器…”(莫非师尊亦是为夺神器而去…)
世奚如此想着,而夏侯澄也是如此想着夏侯师尘,(族长爷爷也想夺神器吗?可爷爷他…)
“几位小娃,若你们也想去争夺那神器,我劝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以你们如今的实力只会让你们葬身他人之手。”巫荀出声好言相劝。
“前辈放心,我等并不为了神器而去,待抵至楼兰,晚辈向师尊禀明事由,将其处理完毕后便启程回返。”世奚拱手回应道。
“嗯…如此亦可。”巫荀点点头。
紧接着众人又与巫荀探讨了一些有关楼兰的事宜,便告退而去。
……
“阿芦姑娘。”
在回屋的途中,世奚叫住了阿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