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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日常中的异常--读《练习生活练习爱》

青年女作家戴来近年一直保持着一种蓬勃向上的创作势头。《准备好了吗?》、《把门关上》等短篇小说连续被选入2000年、2001年中国小说排行榜;《对面有人》、《鼻子挺挺》等长篇小说,相继出版后也广受瞩目。新近,作家出版社又推出她的长篇小说《练习生活练习爱》,读过之后感到,这仍然是一部有看头又有说头的小说力作。

《练习生活练习爱》直面当下都市生活,由女性自由写作者范典典无意之中对住在对面楼里的男模特马力(原名陈力)的生活偷窥,以及住在她的楼上的柳自全对她的偷窥的偷窥,由日常的乃至是无聊的生活现象入手,渐渐地把故事引人到异常的甚至是扑朔迷离的人生深处。在这里,有范典典的闺中密友小芸放弃了在现实中寻找爱人的努力,转而去爱一个个仿真异性模特;有男模特马力一心只爱自己的妹妹,妹妹因他出车祸高位截瘫后,带着妹妹四处流浪;有回国艺人柳自全利用范典典实现自己的创作构想,又暗中爱恋范典典与她藕断丝连,等等。生活的帷幕就这样在不经意中徐徐拉开,各色人等毫不掩饰地显现着他们最真实也最自然的生存状态。可以说,所有的人都是按照自己的理想与愿望去努力、去追求的,但到手的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甚至是面目全非。马力从来没有过过踏实的生活,隐姓改名和不断搬家成了他的家常便饭;柳自全本想利用完范典典就说拜拜,但不料想爱上了范典典,这就得承受深深的内心折磨;而在范典典的情爱世界里,旧男友佑子走了,新男友柳自全来了,但失去的未必想失去,得到的也未必想得到。寻求自由的身陷囹圄,踌躇满志的不断失控,是人与生活在较劲,还是生活跟人在较劲,真是说不清又道不明。

作品里以插叙的方式展开的范典典的父亲老范在青年时代与小寡妇吴秀芝的爱恋,使得作品在现实的层面以外平添了一定的历史的深度。未婚的老范爱上无夫的吴秀芝,这在今天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当时是怎样的为家庭不容、为社会不齿,而此事不只造成老范的终身愧疚,更给吴秀芝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一切作者似乎是娓娓道来,不动声色,而蕴涵在字里行间的同情与忧愤殷殷可感。这些镶嵌在作品“现在时”之中的“过去时”,使这部带有不少游戏笔墨的作品,具有了某种严正的批判性与深邃性。

作品里的主要人物,从范典典、小芸到马力、柳自全,都多属自由职业者。自由职业者,与其说是一种社会分工,不如说是一种个人选择。可以说,他们是一些着意凸现个体,刻意强调自我的人们。但在当下的社会,自由更多的时候只能是一种个人态度,而非一种现实状态。范典典们在寻求自由、追求自我的道路上,个个步履维艰,人人身心疲惫,这本身即说明,在群体的社会、共性的时代,个体的独立与个人的自由,总是相对的。包括事业也包括爱情在内,人与人,人与社会,纠葛与冲突不可避免,也无可逃离。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们需要“练习生活练习爱”,也只能“练习生活练习爱”,这是一个没有终局的永恒的人生主题。

戴来的小说语言,纯净明丽又富于动感,偶尔含带些许幽默情趣、哲理意蕴,极富表现力,这使它本身即成为审美对象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像作品中有关范典典接听小芸电话的描写,“小芸在电话那头说,如果今年春节还找不到一个像样的男人,她将从此退出欢爱江湖。她声音有些歇斯底里,真让范典典担心,同时也窃喜。”文字简练,又不失隽永,女友之间的亲昵,同性之间的妒忌,都昭然若揭。像作品中描写范典典的郁闷,“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时候,范典典一连几天不出门,也不接电话,像一个已步人暮年的老人一样看着日子排着队来又排着队走了。”动感十足的用语,既描述了郁郁寡欢的生活状态,又托出了无聊之极的人物心态。戴来这样的小说语言,在年轻一代作家里是独树一帜的,而用这样别致的语言讲述一个独到的故事,既有声有色又有滋有味,就毫不足怪了。《练习生活练习爱》,正是一部以魅人的语言讲述引人的故事,以引人的故事揭示启人的意蕴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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