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在明暗交叠的地下隧道里穿行,有些区域因为电力供应的问题,部分照明电路已经瘫痪。
一宿未合眼的风间千雪,此刻看起来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态,夏彦这才意识到,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也会有柔弱的一面。
她将手靠在一侧的扶手上,像捧花一样端着自己的头,好在地铁足够平稳,她才不至于像个不倒翁似的偏偏倒倒。夏彦如蒙大赦,整个人也自然松弛了下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风间千雪的脸上泛着红晕,狭长的睫毛在微微轻颤,空气中的浮尘似乎都自惭形秽的从她身侧溜走,细软的发丝并没有因为一夜未睡而显得油腻,反而散发出莹亮的光泽。
她的呼吸均匀,可能唯有睡觉的时候,她的脸才会像个小孩子似的,也才会卸下冰冷如霜的气场。
夏彦怔怔出神,他也没睡多长时间,所以他也准备趁此机会小小的眯上一小会儿。
……
当他们到达终点站的时候,风间千雪早就已经从极度困乏的睡意之中醒了,车门刚刚开启的瞬间,一股异样的气压便像猛兽般朝二人扑将出来。
“目的地是到达了,不过这样恶劣的天气,难不成我们要走家窜巷的调查?况且,万一我的梦境有问题,这趟岂不是白跑了?”夏彦的想法有些消极,毕竟所有人面对巨大的工作量时,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倦怠感。
“不必。”风间千雪注视着冷冷清清的站台,大概除了一些工作人员之外,并没有什么旅客之类的,他们的脸上倒是显出一副惬意的神态,懒懒散散的行走在大厅与过道之中,像是对这场大风骇浪心存感激。
夏彦并没有立刻追问,而是跟在她的身后出了地铁站。
刚一出地面,夏彦便感觉狂暴的气压携带着让人寸步难行的暴风朝他俩席卷而来,耳边除了风的怒吼之外,便是巨浪拍击在礁石之上的轰隆巨响,一些临时搭建、而又没有预料到暴风来袭的海洋风味料理店,此刻连骨架都被掀飞了,餐桌径直吹到了百米开外,一些料理的餐具散落一地,呈现出一片狼藉之相。
“暴风很快就会过去的,毕竟雨已经停了。”风间千雪话音未落,只见风的方向突然发生了偏转,原本鱼贯而入的狂风,此刻像是拐了个弯,直往他们右侧的海洋主题公园掠去。
“那我们等暴风过去之后,再打主意吧。”夏彦早已饥肠辘辘,正好他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看到一家尚未歇业的料理店。
“不必了。”风间千雪将头发挽成发束,径直出了地铁站,而正如她所说的,暴风在突然改变方向之后,确实变小了很多,即使吹打在人的身上,也不会造成无法前行的尴尬境地。
“我们去港口看看。”风间千雪指了指左侧数百米外黑压压一片的渔船,巨大渡轮也停靠在港口,此时正随着海潮上下起伏,一个身穿海蓝色工作服的男人站在了船舷之上,貌似正在观察洋面的情况。
从夏彦的梦境中确实可以得知,这家人年轻的一辈连夜出海打渔了,所以只要去港口相关地点调出昨晚出海的登记记录,便可以直接缩小调查难度。夏彦正在左右思付之间,风间千雪已经迎着转小许多的风,走了出去。
两人于大风中一前一后的挪动脚步,约莫数分钟后,一个斜挂着渔船出海登记处的小窗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虽然已经过了正午,但从窗口看去,里面依旧乌漆麻黑的,完全不像是有人上班的样子,老旧泛黄的电脑就摆在一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键盘上除了常用的几个键外,其他地方满是油渍和绿色斑点,让人误以为海藻从水里迁徙到了这里,夏彦将头探进去,似乎还能闻到泡面的味道,说明工作人员应该才离开不久。
夏彦试着喊了数声,一个身材矮小、肥头大耳的年轻人这才从黑乎乎的角落里爬了起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习惯性的说道:“姓名、渔船番号?”
“打扰了,我们不出海,只是想找大哥您打听点事儿。”夏彦尽量挤出一副和善的模样,脸上带着相当官方的微笑。
“哦?你是什么单位的?”年轻人抓起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就开始往嘴里塞,问话时不停喷出零食屑沫,一对小眼睛仿佛永远睁不开似的。
“我不是什么单位的,就是想打听打听。”夏彦完全没有听出年轻人话中的意思,依旧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
“既然不是什么单位的,那你走吧,这些虽然并不是什么机密,但你无权过问。”中年人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了,随即朝他摆了摆手。
“哦?”夏彦眼神一变,随即将袖口翻起来,只见,一枚万花筒金丝印记赫然出现在内衬之上!
年轻人一看到这个符号,像见鬼似的将零食扔到满是污渍的桌案上,瞳孔终于睁大到可以将人看清的地步,“怠慢了怠慢了,您要不要进来喝喝茶?”
看到年轻人的表情变化,夏彦心头一阵暗爽,随即调整了声调,“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要一张昨晚出海捕鱼的人员名单,一定要十分详尽,出了岔子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
迫于那符号的震慑力,即使夏彦温言细语的说,年轻人也会毕恭毕敬的献上那张名单,年轻人的手指在爬满污渍的键盘上飞速敲击,少时,一张完整详细的名单被打印了出来。
“确定就这么点人?”夏彦眉头略微舒展,因为白纸上的登记渔船,只有三艘,对他们来说,数量越少越容易找到线索。
“恩,确实只有这些,而且到目前为止,三艘渔船都还没有回来,搜救船一早就出发了,到现在也没传回来任何消息。”年轻人将他手中掌握的线索全盘托出,表情有些谄媚。
“好,感谢配合。”夏彦没跟他再多说什么,低头靠在窗檐上仔细阅读起来,少时,当他的目光落到峰松崇仁的名字上时,一种熟悉的感觉登时涌上心头!
“峰松崇仁?”
年轻人一听夏彦叫出这个人的名字,登时凑上来,面上带着闪躲的表情,低语道:“这个人出了名的拼命呐,只不过为人比较孤僻,不常与我们交流,听说他在外面还养了个小情人,应该是为了讨好她,所以才会那么拼命呢,现在的人呐……”
上学时期,夏彦就最讨厌这种打小报告的人,暗地里以讹传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他紧握拳头而后又松开了,面上带着鄙夷,如果不是时间紧迫的话,他这一拳估计也就照着面门打下去了。
“这上面写的地址是准确的吗?”夏彦本不想再跟眼前令人讨厌的油腻胖子交谈,但为了进一步确定,他不得不问询道。
“确定,不过,那屋子离这里可有些远,怎么,这人欠你们钱了?”
“不该问的就别问!”
正当夏彦面露不悦之色时,风间千雪已经通过手机搜索出了具体位置,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房子确实比较远,似乎临崖而立,周边自然也没有什么邻居。
“这是你的机车吧?”夏彦突然把目光移向锁在防盗链旁的150型的机车上,眼睛里放出狡黠的光!
“对,是、是我的。”
“好,那么现在我们需要征用你的机车,想来你没有什么意见吧?”夏彦话音未落,便将手伸向小窗。
油腻的胖子脸上一阵肉疼的表情,但还是乖乖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钥匙,递到夏彦手上。
拿到钥匙之后,两人径直来到机车前,完全不顾身后油腻胖子生无可恋的脸。夏彦熟练的解开防盗锁,而后立马跨坐在机车上,戴上头盔,冲着身旁的风间千雪一挥手,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来啊,大小姐,试试我的驾驶技术如何?”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风间千雪意外的嫣然一笑,足以融化冰雪,但后面的几个字,她却说不出口了。
“这么不要脸,对吗?”夏彦转身拍了拍后排的真皮坐垫,又接着说道:“对付这种令人讨厌、又油嘴滑舌的人,我从来没要过脸,走了!”
风间千雪也带着备用头盔,跨坐在机车上,而夏彦紧张得点了数次火才将机车启动,对他来说,现在这一幕,算是已经实现了进入大学后的第一个梦想——架着机车,载着妹子(而且是颜值爆表的妹子),虽然不是去环游全世界,但那种兴奋劲儿没什么不同,想到这里,不觉有些飘飘然了。
“夏彦?”
风间千雪自然不明白夏彦在想些什么,好在他现在带着头盔,没人能知道他现在的脸有多红,他略微扭动了几下油门把手,身下的机车好像一匹发出虎啸龙吟的战马,而他,正要骑着这匹战马,冲入万劫不复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