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法拉利宛如穿梭于夜色中的一条红龙。
夏彦要去的地方有些远,鸟取靠近中国内陆,而且要在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寻找梦境中支离破碎的准确地点,其难度之大,此时,已然行至东京湾附近,他猛踩了一脚刹车,在一盏路灯下停了下来。
“真是够了,我还是那么莽撞,仅凭那一点零零散散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呐。”夏彦靠在护栏上,看着暗涌浮动的东京湾,由于水流的关系,附近水域的垃圾,几乎都被挤压到这个地方,在夏彦站立的地方,就能看到荡漾着的水流里,有些小孩儿的人偶玩具、破旧的鞋子、食物吃剩下的纸袋、甚至一些电子废料。
有时候夏彦就会想,这些垃圾究竟经历了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比如正向他飘过来的那个玩偶,它身上的蕾丝公主裙完好无缺,只是不知道为何它的黑色瞳孔丢失了一只,这时候,他就会想,或许是因为它主人家里有两个淘气包,两人掐架的时候,其中一人置气,便把另一人心爱玩具的眼珠给挖了下来。
东京,这个看似被光鲜亮丽外表所包裹起来的城市,其实处处隐藏着极其肮脏的一面,正如夏彦所看到的场景一样。
“夏彦?”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登时从奇诡的异想世界里挣脱出来,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大都市里,还能有人在半夜、人迹罕至的地方,将他的名字准确无误的喊出来!
而且,更主要的是,这个半夜出来晃荡的人,竟然是风间千雪!
“额~”夏彦一时语塞,半天冒不出来一句话,现下,有多种情况能让他变得很怂,第一,就是这辆千叶凌的座驾!当初千叶芽衣子曾叮嘱过他,不要告诉风间千雪两人曾见过面,可偏偏芽衣子又把这辆惹眼的座驾交给了自己,那不就是意味着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千叶家的大小姐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吗?
一想到这里,夏彦登时完全明白了,芽衣子不是不想让他来救她的姐姐,反而是想要告诉全世界,这个男人,现在跟千叶家族大小姐就是有关系,所有不怕死的家伙,所有追求着千叶凌的家伙,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将夏彦这个混小子狂扁一通了!
因为,他是千叶凌认可的男人!
夏彦背脊发寒,脚下登时一软!
“夏彦?”
风间千雪又唤了一声动作表情有些奇怪的夏彦。
“在、在!”夏彦登时一个激灵,一瞬间脑回路全部处于短路状态,连他自己仿佛都能闻到一股焦臭味。
“恩佐?夏彦,这是千叶凌的座驾!”风间千雪根本没有细看,全日本,颜色红到极致的恩佐仅此一辆别无分号,她如何认不出?
“额~”既然芽衣子的心意他已然明白,略微整理了片刻思路之后,他便将自己在伊豆之国市和千叶芽衣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风间千雪。
风间千雪此时虽然穿着战斗服,但骨子里那种高冷的形象已经从她那双冷眸里透了出来,就像腊月间里悬浮在空气之中的冻气,要将夏彦冻成冰棍!
“千叶芽衣子?”风间千雪以手托腮,从她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她一定认识这个人,“她的确是千叶凌的妹妹,而且,她们是双胞胎,不过,对于芽衣子,我知之甚少。”
这大概是夏彦听风间千雪讲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看来千叶凌确实遇到了麻烦。”风间千雪眉头微皱,随即意识到夏彦并没有穿战斗服,而一个正值青春萌动期的少年,在凌晨三四点外出,这一点,让她有些不解。
“夏彦,这么晚了,要去哪?”
这是风间千雪一贯的问话方式,简约、高冷、王气十足。
“不知道,就是憋得慌,想出来透透气。”夏彦当然不肯把真实情况告诉她,因为仅凭一个梦,就毫无目的的出击,说出来怕是只会引来笑话吧。
“到东京湾透气?”风间千雪的问话,一针见血。
夏彦心说,大小姐虽然你很漂亮,很高冷,但我总有我的人身自由吧,你这样刨根问底的,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啊喂!
“夏彦!”风间千雪吐出的这两个字宛若一柄缠绕着寒霜的的气剑,直射夏彦面门。
“呼~”夏彦吐了一口气,一连败狗相,只得一五一十的将他如何到达这里的原因讲了一遍。
“梦境?”
夏彦很纳闷的是,风间千雪竟然听得相当认真,丝毫没有把它当做无稽的梦,随后,她接着说道:“刚好,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陪你走一趟。”
“去哪儿?”
“鸟取!”
“欸!!”
“上车。”风间千雪趁夏彦还呆立在原地的时候,已经坐进了千叶凌的法拉利恩佐,以往,都是千叶凌在开,现在轮到风间千雪驾驶这辆性能怪兽了。
夏彦得令,对于这辆车来说,唯一一个能将她的性能完全爆发出来的女人,除了千叶凌以外,现在又多了一个风间千雪。
红色的光影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驶离了满是污秽的东京湾,只是,他们不知道,在更深更暗的污秽之地,某些诡秘的事件,正在酝酿。
……
即使借助如此可怕的性能怪兽,两人还是在当天正午十二点十六分到达了鸟取,只不过,当地起了罕见的大风海潮恶劣天气现象,很多路都已经被封了。
风间千雪完美驾驭着这辆红色猛兽,于暴风中左突右窜,有时,夏彦会突然泛起一种强烈的错觉,以为是千叶凌驾驶着这辆暴烈的野马,而这个城市也立马变成了孤云山下的小村落……
“大小姐,您悠着点儿,要是您老把这车给弄坏了,就算把我卖了也还不上啦!”夏彦拍了拍干瘪的钱包,肾上腺素随着红色猛兽拉到极限的转速表,急速飙升!
话音刚落,只见风间千雪轻点了一下刹车,整个车身如打滑般往前斜拽出去两三米,而后她以梦幻般的操作,将车身拉回纵向的小道,那里,有一处地下停车场,而这整个过程,夏彦只顾着抓紧车门把手,完全不知道车身是如何飘进小道的。
“我去,这操作……”其实更让夏彦吃惊的是,地下停车场的招牌挂得很高,一般情况需要慢行而且必须探出身子才能看到,或者,具有天生鹰眼视觉的人才能注意到。
风间千雪显然是后者。
地下停车场显得比较空旷,这一情况更加证实了夏彦梦境的真实性,因为在梦里,那场大风是从凌晨开始刮起来的,想必现实中也一样,所以很多人都没有出行,停车场才会显得那么空旷。
“鸟取是一半沙漠一半海水的世界,也是日本唯一有沙漠的地方,所以,你的梦境已经提示我们该往哪走了。”风间千雪的脑回路很大,有时需要夏彦稍微消化一下才能听懂。
“可是现在这样的天气,我们要如何到达近海位置?”一些棕榈树被大风吹得哗啦啦的响,此时除了地铁,夏彦想不到更好的交通工具。
“看那里。”风间千雪指向停车场后方的告示牌,上面画着的符号,正是代表着地铁。
正如风间千雪所说,这里是日本唯一一处有沙漠的地方,所以旅游业相对比较发达,而地铁同样有通向近海区域的座次,很幸运的是,他们冥冥中如有神助般赶上了这趟地铁。
两人乘坐的一节车厢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人,这倒让夏彦有点坐立不安起来,尤其是面对风间千雪那双冰冷的眸子的时候,情况更甚,所以,为了缓解车厢内凝重的气氛,夏彦故意将视线转移到了千篇一律的地铁广告之上。
“夏彦,你和千叶凌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夏彦其实最怕她提起这个问题,对于千叶凌,他的内心深处是有愧的,因为千叶凌当时的不辞而别,让他感觉相当窝囊,如果当时他足够强大、即使没那么强大也好,只要让他尝试过了,可能他还要好受一些。
“不能算普通吧,毕竟是她带我入了这一行,而且……”夏彦没有继续说下去,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大概就是,从来没有一个与自己才见面不过数个小时的女人,能如此重视自己,让他感觉到自己还不算太差,如果有的话,那么在她之前,就一直是颜沫,那是他在遇到千叶凌之前,唯一的光。
“夏彦,我们这一类人终究没有好下场的,有些东西,不必执着。”这句话像是她自己在跟自己的内心对话。
“是啊,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被那些个突然冒出来的强大恶鬼杀死,只是,我希望我死的时候,能够回归故土,然后能够有人在清明的时候为我上柱香,我就知足了。”夏彦不太擅长这类沉重的话题,原本在他的世界观未被打破的时候,他认为‘死’这个字,对他来说相当遥远,就像隔着一个星系,而现在,他才知道,死亡,不过像感冒了就会打喷嚏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