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的雪来的急,下的厚厚一层,银装素裹的遮住了无垠的黄沙荒漠。
谢宵的病,像这雪一样,来势汹汹,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一个鲜活像花儿一样的生命,一时间这样衰败在病里。
躺在床上昏睡了半月余,时而梦呓,时而哭泣。室内日日供着上好的银丝碳,无烟无味,温暖如春。
谢宵却冻青了脸,在床褥中瑟瑟发抖,口中只听见一句轻微的冷字。
孟老将军惯来疼她,塞北有名气的大夫请了个遍,用尽招数可谢宵仍无半点动静就那样躺在床上。
孟老太太日日守在谢宵床前,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瘦脱了形。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握着她手,唯有眼泪两行。
舅母江氏心里疼她,也无力,望着自家婆母侄女这样心里也不好受。私下里眼水不知流了好些,自己当女儿养的侄女,当母亲敬重的婆母,如今这样,小的病,老的哀,心里不是个滋味。
怕老太太哭坏了身子,只能日日哄着她睡去。
谢宵在床卧病多日,眼看着身体就如花儿一样衰败下来,进去气少出气多。大夫摇头叹道:“贵千金,命不久矣,请太太节哀。”
孟老太太闻言,像是老了十岁。
这孟家就谢宵一个姑娘,虽是外姓,在孟家人眼里,谢宵不论姓什么,都是他们孟家掌上明珠,放心尖尖上疼着的姑娘。
孟老太太见谢宵那张肖似女儿的脸,静静地躺在床上,眼望着就要歇了气,伏在床前静默不语,只是眼水不停的流着。
服侍多年的青嬷嬷叹了口气,心里也止不住的难过。将军府虽说是官家,待人亲厚,青嬷嬷从小服侍老太太,经历过生死,不是姐妹,却情胜亲姐妹。青嬷嬷一生未嫁,把老太太一双儿女当做自己亲生。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怜红颜多薄命,年纪轻轻就去了。表小姐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也是当亲孙女看的,如今看见这幅模样,心口泛疼。
只能劝到:“老太太,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老太太只呆呆瘫坐在地上,满目迷茫望着她:“阿青,我是不是错了,我怎狠心让阿缨离开我的。”
是啊,怎能!
当年南疆无主,梁将军一门男丁死绝,唯有孟长彰功绩可担此重任。君主多疑,驻守南疆并非儿戏,而孟氏举府迁至南疆,若要接印必要将子女送往京都。
孟长彰就一双儿女,大儿子孟弋打小是从军中长大,将来是要在军中做事,送回京城,那是荒废了一株好苗子。
女儿孟缨,年岁虽小,却也知礼,不愿父母为难,只身一人赴京请命,未守边疆,将自己一生断送。
外敌虎视眈眈,家国不得两难,孟长彰虽舍不得爱女,但,百姓千万,众生聊苦。他不得不强忍不舍,送女进京,一别两宽,再见却是阴阳两隔。
女儿死于分娩之日,在产房中血崩,好不凄凉。祸不单行,谢宵一母同胞的长兄谢珩,也夭折于当日。
得此消息,孟缨已入土半月,孟家众人皆悲痛欲绝,无奈请命将小小的谢宵带回南疆抚养,那是孟缨最后的血脉!
谢宵的病,让孟家乱了手脚,孟太太江氏自小同孟缨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江氏育有三子,没有女儿,将谢宵视为己出。如今,谢宵病重,江氏也无心打理家事,每日忙于床榻之间,生怕倒了小的熬下了老的,忙的脚不沾地。
偏生有人不愿她清净,扰得不安。
江氏揉了揉脊梁,去往前厅。只见一衣着褴褛道袍,形象邋遢的道长同府中嬷嬷吵辩着要进府。
江氏让伺候的嬷嬷拿些银两打发,可那道士纠缠不休,吵嚷着府里有宝贝,偏要进去瞧瞧。
可表小姐病重,哪能让外人惊扰,无奈只能请太太做主。
江氏见到道士,形容不佳,望着不过不惑之年,神情却如孩童般疯癫,嘴里叫嚷着要瞧宝贝。也难怪嬷嬷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