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竹远是在悦漓去探望天帝半路上截住她的。
如今东西南北四处皆不大太平,武将们忙得不可开交,天界实在腾不出人手去一探冥界虚实。
竹远愁的两条眉毛扭成了梧桐树枝上的毛毛虫。
悦漓身为妖魔两族主君,按道理说是不便插手天界事物的,但妖界与冥界实在隔得很近,最近总有鬼魂逃到妖界当难民,小妖们免不得受惊,悦漓也很是苦恼。
不知这位屠尽四方的恶鬼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竹远十分希冀地抓着她,像抓着救命的稻草:
“陛下定会因为你大病初愈不想劳烦你,你就去跟陛下说,事关妖族,你自愿请缨就好。
悦漓,天界的未来可就是你啊!”
悦漓听得十分肉麻,忙把被他抱着的胳膊抽出来:
“我干嘛去淌这浑水,天界的未来还是交给年少有为的竹远灵官吧。”
“唉!唉!可怜我们天帝陛下,调兵遣将日夜操劳,几日不曾合过眼,还要抽出时间关爱妖精侄女儿,
谁知人家可是分得清清楚楚...”
“打住打住,”悦漓赶紧叫停,扶着额头道:“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竹远纠缠的两条眉毛终于松开了,仔细交待:
“不过你如今修为大减,不一定敌得过那恶鬼,还是以劝服为主,只要他愿皈依天庭,我们便顺着他。”
明知道我打不过还让我去...
悦漓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情不愿地被竹远诓到了冥界。
虽离妖界很近,她却着实没怎么来过这里,路生的紧。
这阴司街又十分寂寥,连个鬼影都见不着,好不容易逮到一只游魂,悦漓急忙飞过去拍他的肩膀:
“请问这位...”
入眼是深不见底的黑眸。
郁垒转过身,望着面前怔愣的小妖精。
第一个,见到他不躲开的生灵。
他伏下腰问:
“喂,小妖精,你叫我?
你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一只小鬼?”悦漓往后退了两步,深吸了口气,平复着骤然加快的心跳:“我问你,你可知血污池往哪儿走?”
“真是不巧,我也很不识路。”
郁垒重新直起身子,漫不经心朝前走。
悦漓追上去跟着他:
“你为何说我会怕你,原本这阴司街是冥界最热闹的鬼市,如今如此萧条,难不成满街的鬼都在躲你?”
猛地棱角分明的脸凑到眼前,悦漓吓了一跳,只听他轻嘲道:“你看不出来么,这张丑陋面皮,没把你吓走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悦漓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总觉得熟悉,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对。
半晌,还是喃喃道:
“若这是张丑脸,四海八荒怕是没什么标致公子了...”
“什么?”
“啊,没事,”她笑得眯起了眼:“我是说,你就没照过镜子吗,他们不是躲你的脸。”
郁垒心情颇好,配合问:“那为何要逃?”
“你自己都不清楚,我从哪儿知道?”悦漓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忽然额头一痛:“你干嘛打我??”
郁垒收了食指,嘴角翘起来:“别用你的白眼珠子瞧我,难看。”
“我难看?”她一脸难以置信:“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己是丑八怪!!
诶诶诶,你走这么快是要去哪儿…”
“血污池。”
悦漓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咬牙切齿:“你不是不认路…”
“哦…我刚刚想起来的。”
这小鬼是不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我身为两界主君,不该跟这蛮荒小鬼一般计较,他认路,还算有点用处,暂且先忍一忍。
“对了,这位...鬼公子...还不知你的名讳是...”
低沉好听的嗓音往后飘到悦漓的耳朵里:
“听闻,他们都唤我,郁垒。”
先冥王,郁垒。
脚步一顿。
郁垒回过头来,发觉这小妖精已经隔了他有一尺远:
“怎么?不去那血污池了?”
“不必去了,”悦漓的眼角抽了抽,本尊就在眼前,还去什么破池子。
总算是知道为何鬼市空无一人了。
真是吓死妖了,吓死妖了。
悦漓缓了缓,总觉得眼前这个恶劣小鬼不太像传闻中那个灭世鬼君,好奇试探着问:
“你,为何要大开杀戒呢?”
郁垒朝她走了两步,神色淡泊:
“我倒是从没想过如今这世道,自保也成了过错?”
悦漓愣了一瞬。
早听闻现在这位当值的冥王残暴成性,自然是容不得先冥王活过来,威胁到他的地位。
如此看来,倒是这六界都误会他了。
郁垒见她不答话,挑了挑眉:
“既然不是同路人,就此别过。”
“等等,”悦漓喊住他:“我若助你登上冥王之位,你当如何?”
————
我若助你登上太子之位,你当如何?
无论这太子是谁做,你,永远只能是我的人。
嘁—
————
一双手猝然扼住她的脖颈,眼眸里尽是狠戾:“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不害怕他...
为什么一颦一笑如此熟悉...
像是已经看了几千几万年,不过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猜到她想做什么。
到底是谁,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
“咳咳...你这样...我...怎么说...”
手上的力道到底是松了下来,悦漓身子歪了歪,来不及细想,郁垒已经伸手扶住了她。
熟练地似是早已做过许多遍。
悦漓心想这鬼果然厉害,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还是装装柔弱让他不设防备,劝说无果便偷偷溜了,最为合适。
唔,不过这身材还挺有料的...
郁垒黑着脸冷漠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悦漓决定将柔弱贯彻到底,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窝在他胸前。
“我呢,是妖魔两界的主君,若是他日你做了冥王,归顺天界,我便是你的朋友,你的邻居。”
郁垒望着怀里的妖精神色莫名:“我们可是曾经在哪见过?”
小妖精嘁了一声:“现在搭讪的方式都这么老套了吗…”
看来竹远说的对,不管是男神仙男鬼魂,凡是男子,都抵抗不了柔情似水的姑娘。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说的呢,怎么又记不起来了…
悦漓正仔细回想着,冷不丁摔到了地上。抬头,郁垒正凉凉地垂眸看她:
“只要我做冥王,你便是我的朋友?”
“虽然道理是这样没错,”悦漓从地上爬起来,忿忿地掸着裙摆的尘土:
“但是你这鬼怎么这么粗鲁,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能...”
还未说完,郁垒便化作一缕烟,轻飘飘飞走了。
对吧,这小鬼明明就是故意的。
要不是现在打不过他...要不是...
悦漓简直气的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