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漓从冥界回来后,睡了整整一天才缓过来。一想到那双黑得发暗的眼眸,总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悻悻。
竹远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不过失了几万年的修为,胆子变得这样小。
翻了一半的白眼又收回来,悦漓一颗果子用力丢到他身上,恶狠狠说:
“还不都怪你,往后别再想让我做什么,我!拒!绝!”
“这不是带了好酒与你赔罪来了吗,
不过听说血污池这位可真是个狠角色,这才短短几天,就血洗了整个冥界,我看现任冥王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呀,没被他吃的渣都不剩,着实该庆幸庆幸。”
————
“你去找帝君,他老人家明着讨厌你;你若是拜在这位府上,怕是给你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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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又开始隐隐做痛了。
清涟瞪了竹远一眼,直道往后再不欢迎他来,一来准没好事。
悦漓问她:“清涟,你可听说过我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我曾拜入哪位仙君府上?”
清涟十分为难地摇了摇头:“主上,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分纠缠只会使自己难受,别再想了。”
在漫长的妖生里,好多事情都被一段一段隔开了,空白中只留下了飘渺的玄色身影,一声一声道着“等我”。
你,究竟是谁呢?
悦漓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空,又问竹远:“天帝伯伯今日可好?”
竹远依旧笑着,说昆吾山出了些棘手的事,天帝远赴虚空下界了。
那可是为尊神裂开的虚空啊,昆吾山脉仙气凛然,邪物不敢靠近半步,究竟多棘手的事,还要天帝亲自去探查。
竹远无辜地说他也不知道。
又过了几日,一位鬼差递了请柬,说新任鬼王登基大典,还望主君赴宴。
还真是快呀,不过月余,他真的就继任冥王了。
悦漓本想推辞,后来听闻六界都受邀前去,连竹远都要去凑个热闹,这才答应了。
“只要我做冥王,你便是我的朋友?”
悦漓一想到他说这句话时微微上挑的尾音,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六界都要去,如果不是能拉着竹远壮胆,她自己是万万不想再和那只恶劣的鬼魂碰上的。
“不过,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连你都想亲自去瞧瞧?”
灵官殿里,镜玄将狼毫轻轻撂下,好奇地看向竹远。
竹远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
“我哪能像你这般自在,还得为你我生计奔波劳碌。
此去冥界,也是想探探这位鬼王的虚实。
若是脱离了掌控,还是
尽快除掉为好。”
镜玄垂下眼,又拾起了笔。
“怎么,你看不惯我?
还是你以为你跟我不一样?
你继续做你的痴情人,你继续做你的良善公子,可你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死的!
你的恶事早做尽了,与我不过彼此彼此。
所以,别在我面前装一副慈悲模样。”
“我不过问你一句,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镜玄淡淡道:“你不是一向藏的很好么?如今怎么演不下去了?”
听他这样说,倒是把竹远给说笑了。
他走到案边去看,盈盈佳人跃然纸上:
“又在画你这心上人呢。
只可惜人家恨你入骨啊。”
镜玄恬淡地脸上终于染了几分怒气:“你说够了没有!”
竹远觉得他生气的样子最是顺眼,十分有成就感道:
“不过说实话,你这画功着实不错,哪天给我也画一幅丹青,我好好供在殿里。
喂,你别走啊…”
殿门重重的摔上了。
一旁地心腹小仙叹了口气:
“您这是何必呢,每次先魔主来,您都打心眼儿里开心,何必每次都说这些戳心的话,又将他气走...”
竹远施法将画着悦漓的宣纸尽数焚去,随口辩解道:
“我哪有开心,他成日里一点事都不做,我烦他还来不及。”
至于为何每次都惹他生气,竹远想,或许自己是见不惯他爱一个女人爱到连命都不要这副痴傻模样。
真真是人家要杀他,他还要擦干净刀子递上去。
自己呢,不过是提醒他有些自知之明,省得他拿自己捡回来的命不当回事。
————
冥界。三途河畔。
水鬼游荡,欲望低吟。
青火跳动,玉瓦堆砌的巨大祭台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他便站在龙腾之上,金丝祥云暗袍,黑发高高冠起,眼底汹涌着锐利的幽光,颇有几分君临天下的傲气。
祭台底下的鬼妇妖娘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吃了他。
身旁有个女鬼摆着纤细的腰肢,掐着嗓子笑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鬼,搅得人家春心荡漾的,你说是不是嘛…”
竹远强忍着恶心往后躲,顺带一把将悦漓推了出去。
交友不慎,实在是交友不慎。
悦漓在那女鬼仅剩的半颗眼珠子的注视下陪笑道:“是,是。”
心里却想,他今日与那次一见似乎有些不同,轮廓更深邃了些,难不成还是个正长身体的鬼娃娃?
而且今日这发总觉得冠的奇怪,若是让我来束,应当会更好一些。
这样想着,手里就好像真的有了一束黑发,悦漓想了想那张脸,忽地身子一颤,打了个喷嚏。
再抬起头,发现四下一片沉寂。
女鬼把自己垂在前面的头发从悦漓手里抽出来,吸了口气。
竹远又给她往前推了一把:“那冥王叫你呢,怪慎人的,你挺住,我先撤了。”
等等,等等,
这登基大典关我什么事?
我与这冥王很熟吗,不过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啊。
众目睽睽之下,悦漓硬着头皮飞身踏上了祭台。
众目睽睽之下,冥王一步一步走到悦漓身旁,执起她的小爪子。
万鬼摒弃凝神,等着爆炸性的消息的宣判。
竹远脑子里千万思绪闪过,不知道这剧情是怎么个走向。
万一祭生那家伙没同意。妖界、魔界、冥界一旦联手,天界岂不是岌岌可危。
如此说来,这两个人是留不得了。
空气浮动着诡异的沉闷,连三途河里的水鬼惨叫声哭冤声也停了下来。
只见冥王将手里的小爪子高高举起,音色微沉:“这位,从此便是我的朋友。”
???
???
悦漓的心跳骤然停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开什么玩笑,我连拒绝的理由都想了几万条,你没看见祭台下面那些女鬼想要杀了我的眼神吗?
搞了半天,你就想说这个?
郁垒侧过脸在她耳旁低声笑问:
“不然,你以为呢?”
真是!这只恶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