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远原本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看着那错的离谱的账目,再看看尚书大人不满的目光。自己心中也不好受。但,也架不住尚书大人这般不留情面的责骂。尤其,还当着各位同僚的面。楚清远只觉得脸皮又羞又臊,火辣辣的烫的难受。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尚书大人犹自不觉,恨声道:“果然竖子不堪为栋梁之才!”
楚清远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积压了几个月的火气,此刻到底是发泄出来了。
“大人若觉得下官不堪大用,大可撵了下官出去,何必在此大肆羞辱!”
说罢!一甩袖子以示清高不可羞辱!
尚书大人冷冷一笑:“好!你既是个有本事的,明日自去递交辞呈,我这庙小,可容不下你!”
我的天啊,这是作甚!
周围一同僚连忙上前拉住了楚清远,对着上司赔礼道歉:“大人,楚兄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大人何必与他动怒。”
“是啊,最近天气燥热,大家心里头多多少少都有些烦躁之气。不如今日我做东,叫一些清爽利口的小菜与大家同享如何?”
同僚们都是好心劝谏,毕竟说到底,不过是一件小事,没必要闹大。
有人拉了一下楚清远的袖子,示意他先服个软,行走官场的哪有不受委屈的,可天大的委屈也比丢了官强,如今他初来京城,没有根基,更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若是真的被尚书大人一本折子参上去,估摸就要回家种地了。
楚清远也并非不懂事,无非是一口气顶在那了,如今反应过来,也很是后悔。不过是年轻气盛的吗,面子上下不来罢了。只僵着脖子,不肯吭声。
尚书大人看了他一眼,道:“罢罢罢,你是个本事的,明日起不必管这些了。便跟着旻侍郎去吧。”
楚清远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拉他袖子的人,惊讶了一下,连忙道:“是,下官遵命!”
比起不拿自己当回事的尚书郎,还是这个时时提点自己的侍郎大人更加和蔼一点。让人不免生出亲近之意来。
既然事解决了,众人也没必要围着了,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唯独那位老大人瞧着楚清远乐不可支的模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踱着步子走开了。
果真朽木不可雕也啊!
是夜,旻侍郎待忙完手头事之后,笑着来邀请楚清远一道喝酒。
“这,可下官还没对完呢?”
旻侍郎笑眯眯的说道:“不急,横竖不是什么急事。你我今后还有的要一起忙碌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走吧。”
好吧,楚清远原也是打算与同僚处好关系的,奈何从进来后,一直忙的团团转,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哪还有时间宴请呢?如今也算是得了好机会了。
旻侍郎带着他来到一座装饰不凡的酒楼跟前,报了名字,立马有小二殷勤的迎着,又是伺候又是倒水,不必旻侍郎多说一句,不大一会,桌子上就摆满了酒菜。旻侍郎笑着道:“不知楚兄喜爱什么,这些都是我平日里用惯的,楚兄尝尝。”
楚清远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大人客气了。”
“哎?”旻侍郎笑容不减,伸手去扶他:“在外面就不必讲究那些礼数了。”
“是。”
楚清远坐了下来,瞧着满桌子精美的菜肴,竟不知该如何下手。这等菜式,可是自己从未享受过的。
旻侍郎似乎瞧出了他的窘迫,亲手夹了一筷子八宝鸭过去,道:“楚兄尝尝这个,这道八宝鸭可是这里的招牌菜。京中不少人都爱吃呢,就连宫里的娘娘,都时不时叫人出来买了吃呢。”
当真如此好吃吗?楚清远道了谢,夹起那块鸭肉放入嘴中,一股子鲜味立马在嘴里蔓延开,那鸭肉更是几乎入口即化,鲜美滋味。让人回味无穷啊!
“竟有如此美味?”楚清远不由得感叹道。
“看来,是下官孤陋寡闻了。这八宝鸭鲜美无比,不知比下官平日吃的鸭子美味了多少。”
旻侍郎听了他的话,高兴的笑道:“这是自然,这八宝鸭吃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要费不少劲呢。”
楚清远放下筷子道:“愿闻其详!”
“要做好这八宝鸭,先是鸭子要肥美,需得选了那三斤半左右的肥壮嫩鸭子,掏干净内脏,切开脊背,处理干净。拿各味调料给它腌制起来。再拿火腿、冬笋、干贝、水发香菇、鸡肉、鸡肫、栗子取肉均切成丁备用,在拿了糯米蒸上。此刻便可烧热锅,下料,将那些肉丁,干贝丁,冬笋丁等一并炒了。炒至七八成熟,便可拿蒸好的糯米拌了,而后填入鸭腹内,上锅蒸酥。最后,拿那卤水加入虾仁豆子,一并勾了,淋了明油到鸭子上,这就算得了。”
楚清远听着,不自觉的长大了嘴巴,小小一只鸭子,也要如此繁琐的来做,难怪滋味这般好了。
“若非大人说与我听,下官怕是这辈子都难知道了。”楚清远自谦道。
旻侍郎道:“楚兄何必妄自菲薄,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京官的可着实不多。当真是令人羡慕呢。”
楚清远苦笑道:“小小一书吏而已,大人何必抬举我。”
“书吏又如何?我观楚兄面貌不凡,将来必定封侯拜将,到时,可别忘了我就是。”旻侍郎说的一本正经,其态度之诚恳,倒似他亲眼瞧着了。
楚清远听了这话,很是长志气,端起酒杯道“承蒙大人吉言,若真有那一日,下官定不忘大人的提点之恩!”
两个人把酒言欢,好不开心自在。直至喝的都晕晕乎乎的,楚清远才起身告辞。
“大人今日所言,嗝~下官铭记于心!”
旻侍郎手支着脑袋,摆了摆手:“楚,嗝~楚兄不必客气!”
待到楚清远摇摇晃晃走远,旻侍郎慢慢直起了身子,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意。见人就笑的脸上更是半分笑意不见,阴沉的渗人。
楚清远在回去的路上,被冷风一吹,隐隐清醒了一些,忍不住就想起了今日旻侍郎的排场,区区一个户部侍郎,在京城简直算不得什么人物,可即便如此,也是混的如此风生水起。走到哪都是受人恭维,尊敬着。排场更是大的可怕。可自己呢?如今莫说下馆子吃顿酒席了,就是高兴了给自家添顿好的,都得好生计较上三分。楚清远越想越颓然,步子渐渐慢了下来。眼瞧着快到家门口了,远远瞧见亮着灯,又有人影晃悠,便猜想是长姐在等候,可,楚清远实在不敢面对家人。只得装的晕晕乎乎,一步三倒的朝家门口的方向走去。
楚蔚正在门口焦急的等着,左瞧不见人,右看不见,心里急的什么似的。突然见他远远的走了过来,步子都不稳,忙迎了过去。
“我天!你这是喝了多少?”楚蔚费劲的扶着他,慢慢的往屋子里走。“这么晚都不见你回来,还当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出去喝酒都不知跟家里说一声。”
楚清远打了个酒嗝,笑的得意“姐姐放心,我的好日子要来了。将来,嗝~将来定给你挣回十里红妆来!”
瞧着他志得意满的模样,楚蔚也不打击他,笑着道:“好,姐姐就等着那日。”
楚蔚送了他回房,吩咐人给他净面,换衣。看着他睡下后,才走了出去。身后伺候的小丫头道:“小姐,少爷这样没事吧。”
“没事。”楚蔚笑着道:“前些日子他虽不说,可我却能瞧出来,在外面他应该吃了不少苦,每日愁眉苦脸的回来让人看着也难受,这次好容易笑着回来,想必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咱们啊。也不必替他操心。”
“是,少爷年少有为,日后定当是有大造化的。”小丫头忙恭维道。
“就你嘴甜!”
楚蔚嗔了她一句,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弟弟能够得偿所愿,于仕途上顺顺利利的才好。
另一头,贺流派人先一步将姜暮云送去了自己的私宅,想的是,万一这边对宴宥鸣动起手来,惊动了她才不好,凭她的性子,不定做出什么两败俱伤的事。
贺流处处为她着想,却不知姜暮云心里另有打算。
马车上的姜暮云怀中揣着一个秘法,只要根据上面的心法练习,不出半年,便能功力大涨,到时,拿下宴宥鸣自然不在话下。但,贺流知道的不少,万一他也听说过这个法子,定是要拦着自己不许练的。
贺流的实力,自己这些时日也有了新的了解,他说能帮自己报仇就一定可以,但,自己的血海深仇为何要假借他人之手?
爹娘的姓名,雨林山庄上下三百条人命,一剑杀了宴宥鸣?不,那太便宜他了!
哪怕是入了地狱,自己身处十七层,也定要将他踩入十八层!
宴宥鸣几乎将京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姜暮云的影子,情急之下,忽想到了一个人。他,也许知道。
“哼,让他进来!”
贺流端坐于高位,冷冷的看着宴宥鸣走进来,满身的疲惫,几乎消瘦的不成人形,可哪怕这样,也让贺流生不出半分同情心来!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安乐岛少主?少主不好好在自己地盘呆着,来我这做什么?”
“她在哪?”宴宥鸣抬头看着他,这些日子的奔波寻找,一点点消磨着他的意志和希望,如今已是将贺流当做救命稻草一般,苦声哀求道。
“什么?”贺流眼中暗含了杀意“宴少主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求你,告诉我,她在哪?”
“这原是宴少主求人的态度吗?”贺流冷笑道:“原来安乐岛规矩这般大呢。来求人都是这般理直气壮的!”
贺流话音刚落,下一刻,宴宥鸣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语气中尽是哀求二字:“求你,告诉我,她在哪?”
贺流心性动摇了一分,宴宥鸣,可是比自己还要高傲几分的人,当年与魔教一战,满身鲜血也不曾屈膝半分,如今竟肯为了暮云做到这种地步?是其中有所误会还是悔不当初的厉害了?
想到了姜暮云,贺流顿时又硬起了心肠,一步步走了下去,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一脚踹了过去,宴宥鸣没反抗,死人一般被他生生踹出了七八步远,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顾不得心口疼痛,继续问道:“她在哪?”
“凭你也配问?”贺流走过去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你现在,有何资格提起她?”
宴宥鸣狼狈的趴在地上,心口疼的厉害,可里面却更疼:“我对不起她,求你告诉我她在哪?让我再见她一面?”
“咳咳,见了她,哪怕她一剑杀了我。我也认了!”
贺流走过去,踢脚将他踩在地上,冷笑道:“你早该认了,从你给她下毒!毁去她一身武功,杀尽她一家老小开始!你,早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了!但我没想到,你这个人居然如此胆大,还敢来此找我?”
“今日我杀了你!余生,在不让她见你,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宴宥鸣仰躺在地上,低声道:“没,不是我。”
“什么?”贺流脚上加重了几分力气“大声点!”
“不是我做的!”宴宥鸣声音沙哑的过分,说了这句话,立刻是一口血沫从嘴里吐了出来“不是我。”
贺流移开了脚,蹲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阴沉:“宴宥鸣,原先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可如今,敢做不敢当?你拿老子当娘们哄了吗?”
“不是我。”
宴宥鸣又重复了一遍,眼神有几分木然。
“不是你?既然不是你!那五道那老匹夫如何会特意来威胁我!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他不惜动用一切力量来护你!”
贺流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若非受五道那老匹夫的要挟,又想着保全神机阁,暮云,怎么会经历那噩梦。以至于到了现在,都是睡不安稳!时常于梦中惊醒。
贺流的话如一桶冷水泼醒了他,宴宥鸣眼神慢慢清明,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