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灵域大陆还没有光明神殿和黑暗神殿,只有神宫与巫山,神与魔。
她是神宫的殿下明儿,短短几十年便出落得仙姿玉貌,眸含秋水,她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一次,趁神不注意,她离开神宫,前往神秘的巫山。
在那里,她结识一名少年,她天真地以为他们可以厮守一生,哪知神宫出现变故,她不得不返回宫中。
可笑的是,这场变故仅仅是神的一句谎言,他将她囚禁在宫内,严令她不得离开半步。
这时候的她意外发现,她肚里孕育少年的胎儿。
噩梦因此展开。
神擦去嘴角的血迹步入内殿。
明儿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隆起的腹部尤为碍眼。
他扬起笑脸,从背后一把抱住她,温柔地唤她小名。
“松手。”她对他没有一丁点感情,如果有,那也早就被他一一消磨殆尽。
神不松反而抱得更紧,乞求道:“我不放,你别对我这么狠心。”
“我叫你松手!”他的拥抱遭到明儿剧烈挣扎,反手打在他脸上,怒瞪着他,“你怎么不去死!”
大大红红的手掌印在他脸上,神双手握拳,酝酿着怒火。
自己为了她,与阎魔殊死一战,要不是早有准备,他差一点就死掉,明儿怎么就不心疼他?连一个怀抱也不肯施舍给他。
神面容阴沉得可怕,“我死了,谁照顾你?他吗!”
“总之不是你!”
他死死握住她双肩,无情告诉她真相,“如果我说阎魔死了,你当如何?你是不是要和他一起去?”
“什么?!你说什么!他不可能死,你撒谎!”
她脸上煞白,挣脱他的束缚,踉跄后退几步,手紧握衣襟,他的话是利箭,是刀刃,深深割在她的心,她感觉心很痛,快要喘不过气。
“你……”眼里怜惜一闪而过,神欲上前搀扶,但看她无碍后,又装作不在意,硬下心肠刺激她。
她愤怒、哭泣,这给她带来些许生气,至少他能体会到她真实存在着,而不是一汪死潭。
神冷笑,“是我亲手杀死,你要去见见他吗?这会儿怕是连尸体都烧成灰了。”
“你骗我!我不信!他才不会死!你给我滚!滚!”
“他死了!他死了!”嫉妒使他着魔,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重复。
“我不相信!”明儿疯狂捶打他,赶他出去。
冲上前去的脚步一顿,她气急攻心,一口血积在胸腔里,她再也忍不住喷出来。
那血正面喷洒在他的脸上,血腥扑鼻,神当场愣住,没想过这消息带给她这么大的打击,他霎时间震惊得忘记反应。
明儿口里不断流出鲜血,纤细的身体摇摇欲坠,她胡乱摸索桌面,想稳住身形,可是,以往干净地面,今天出现泥渍。
那泥渍是神从外面带进来,没料到直接害惨她。
她脚下当即一滑,肚子直接撞向桌角,厉声痛喊后,整个人无助摔倒在地。
明儿痛不欲生,下体有温热的液体汹涌流出来,不多时,裙摆全是血。
明儿痛哭,万般不舍捂住腹部。
胎儿还有三个月才满十月,尚未足月,这一次,他肯定保不住。
不过也好,死了也好……
连她也一起死吧……
全身没有哪个部位不在发痛,神智模糊之时,耳边嗡嗡响,不知是谁在呼唤着她,那么令人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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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些粥吧,是我亲手做的。”神勺起一小口,贴心吹了吹,才递到明儿嘴边。
尽管她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机械般吃着他煮的东西,但是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她会回应,这是不是代表她原谅他?
他轻抚她柔发,“孩子还会有的,你如果喜欢,以后,我们就生好多好多个孩子。”
“你出去,我累了。”明儿声音沙哑下了逐客令。
神动作一滞,脸上的笑容僵硬,有点挂不住,却依旧好脾气地说着话,“好吧,你多多休息。”
替明儿掩好被角,神刚要亲吻她脸颊,被她避开,目光飘向远处,“我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憎恨你。”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等,一年,一百年,哪怕是一万年,只要你不再爱上别人,我都可以等。”
“你真的好自私。”自私到禁锢她的人,为的就是满足自己变态的占有欲。
“睡吧。”他不想和她多争执。
待明儿双眼紧闭,满是柔情的金眸彻底冷却,纵然心有不甘,可他也不能对她耍什么卑劣的手段。
现在阎魔死了,这世上不会有人能与他分庭抗礼。
远去的神没听到殿内小小的啜泣声。
明儿摸着平坦的小腹,再也坚持不下去,声泪俱下。
若是神的话是在诛她的心,那么,流掉的骨肉则是要她的命。
泪水大滴大滴滴落下来,在冰冷的脸庞上显得灼热无比。
没了好,没了好。
可她为什么就高兴不起来。
最亲的人都离她而去,独独留她一个人活着。
是,她还会有孩子,但是她不屑于和他一起生,他是杀死她丈夫和孩子的刽子手!
明儿赤脚走出大殿,无与伦比的宫殿是囚禁她的囚笼,脚下玉石的冰冷使她无比清醒,她苍白的脸庞清晰映照在光滑的柱子上。
世间万物因阎魔的死而恢复生机,游荡的亡灵被指引去该去的世界,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射下几缕光辉。
花开了,她的心却死了。
她纵身一跃,投下湖水。
黑色长发飘荡在水中,毫无血色的脸更显苍白,身体渐渐沉入湖底,没有泡泡的出现,显然她死去已久。
可就在此时,女子睁开眼睛。
景玉轩察觉到有人触碰他的封印,连忙赶来神宫,入眼的是大火焚烧整座宫殿。
那里是他住的地方,明儿还在里面!
“不!”他痛苦大喊,疯狂向四周嘶吼,“谁放的火!究竟谁放的火!我的明儿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
忽而他声泪俱下,眼里茫然一片,像着了魔般自言自语,“明儿别怕,我来救你,我这就来救你。”
迎着热浪,景玉轩跌跌撞撞冲进神宫。
迟来的麒麟一见他贸然闯入大火,脸上还带有视死如归的神态,当即劝阻,“神。”
袭天不在,景玉轩没必要再困住他。
眼前火光冲天,麒麟倒是很想景玉轩死,但是他们之间有契约,以天地法则为律,作为神兽的他,自己若死,主子安好无恙,但主子若死,他活不下去。
麒麟没办法不去阻止。
景玉轩迷茫看向去,待看清楚来者是麒麟,眼里马上迸发光芒,“你来得正好,明儿在里面,你赶紧去救她,快去啊!”
瞧他一点都没有行动的意思,景玉轩厉声催促,进入一种癫狂状态。
麒麟半信半疑,“她在哪间宫殿?”
“我怎么知道!”景玉轩勃然大怒,对他的迟疑甚是不满,“你不去,我去!”
景玉轩用袖子一挡,毫不犹豫冲进火场。
“明儿!明儿!咳咳!”浓浓的烟雾撞入他鼻腔,景玉轩不停咳嗽,然而他丝毫没有放弃寻找袭天。
那道封印,他很肯定就是明儿触碰,她现在没有灵力,一定被大火困在里面。
周围火舌乱窜,时不时往景玉轩身上窜,他一身锦袍烧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焦急的他早已忘记自己是神,一个身怀无限力量的光明神,景玉轩一心只想看见袭天的身影。
他捂住口鼻,跑到往日里的那间宫殿,一进门,大火熊熊燃起,直冲他面门。
烈火灼伤景玉轩的眼睛,他倒在地上,奋力爬进内殿,“明儿!”
明儿她最喜欢躲在床底下,她还以为他不知道。
回想往日的种种,景玉轩无奈一笑,他费力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床下空无一物,她不在这里……
笑容冷却下来。
殿内火势蔓延,热浪滚滚,眼泪滴落地面,很快消失无踪。
景玉轩伏在地上,不停叫唤她,“明儿!你出来啊!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你快出来!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见我一面!”
他渐渐哀求,“我来救你了,为何你还不出来?你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
大火不知何时熄灭,麒麟走在景玉轩身边,看着眼前的他,麒麟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爱而不得便是他的劫数。
“吾之神。”麒麟对他说,“她没有在这里。”
景玉轩身体一震,转身望见满目疮痍的神宫,他悲痛地闭上眼睛,“对啊,没有,什么都没有,都不在了,不在了。”
神宫被毁,不复存在,昔日的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明儿,你何其狠心!
景玉轩步履蹒跚,颓废走出去。
墨冥渊将袭天抱回巫山,待她醒来,袭天只字未提封印的事,只是天天与墨冥渊腻在一起。
黑衣小鬼觉得最近殿主的气势强了不少,走到哪都吹有邪风。随着阴风阵阵,墙上的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殿主很宠爱一名女子,势要带她游遍整座巫山。你知道的,巫山这么多小鬼,简直避无可避,总会有一只小鬼不可避免与他们相遇。
就像这样……
墨冥渊细心叮嘱袭天,他动手理理她的帽子,仔细检查有没有出现纰漏,“我的斗篷太大,你穿在身上要系紧一点,不然很容易会吹走。”
“可以不穿,那样就不用这么麻烦,而且,我觉得有点热。”袭天擦去额头上的汗迹,这件斗篷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厚重。
阿冥是不是担心过头,巫山是有些阴凉,但不需要出动他的斗篷,她穿平常的衣服就可以,况且,她不是他这种体质,日日夜夜斗篷不离身。
“不行!”他一口回绝,语气带有从未有过的强硬,“这能保护你,一定要时时刻刻穿在身上。”
忽而低声说道:“我施了灵力在里头,你可不能辜负我的好意。”
“可是,我真的好热怎么办?你就不能换一件薄一点的吗?”手不停扇着风,她郁闷地看着他。
“薄的?”他重复一遍,眼神迷茫。
“对啊。”她点点头,“薄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良久,墨冥渊认真又歉意,道:“我没想过,是我疏忽,我晚些再弄一件。”
“你认真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说你没有想过?!”她侧头看过去,怒气准备暴走。
意识到袭天开始发怒,他赶紧拿起自己的斗篷衣角,积极扇风,“我帮你扇扇风,很快就凉爽。”
两人刚走出宫殿大门,一只黑衣小鬼迎面走来,他起初低着头,后来走着走着,发现周围很不对劲,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异样,该不会是……
小鬼直打哆嗦,心里不停念着不可能,悄悄抬起头看一眼。
这一眼可不简单,直接与殿主对视了……对视了……视了……死了……
墨冥渊心思全在袭天身上,扇着风勤快着呢,岂料,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挡他的道,那只小鬼,墨冥渊盯着他,看着他直奔自己而来,直到他抬头,自己还是看着那只黑衣小鬼。
黑衣小鬼嘴巴张得老大,脸上写满大字的恐惧,腿直打哆嗦,就差跪地求饶。
殿主像个店小二那样勤快已经不重要,殿主像个傻子那样更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主的眼神恐怖,像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黑衣小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不敢看他们一眼,尤其不敢偷瞄他旁边的女子。
算他识相。
瞥了眼过后,墨冥渊搂过袭天走过他身边。
黑衣小鬼越发紧张,汗水都能汇聚成河,一条条流下地面,再散开。他们走远,远得不能再远,黑衣小鬼才敢起身,他拨腿就跑,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
宫殿不远处有一条河,隐约间能闻到血腥味,可是不见有亡灵漂浮在水面上,河岸上也没有骨头堆积如山。
这真是一条血河?
纵然岸上有火盆,但它们离血河有一段距离,因此她仍旧看得不真切,而且,可能由于身上穿的斗篷,那股若有似无的腥臭味很快被彻底隔绝。
袭天伸手想去触摸,墨冥渊马上制止,他眼里有着担忧和警告。
她歉意笑了笑,“我只是好奇,外面的人都说这条河遍布死尸……”
“你可以问我,什么事都可以问我,何必以身犯险。”墨冥渊打断她的话,手紧抓着她,看样子是生她的气。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她都不知道,她靠近血河的时候,他有多害怕,血河很久以前就有,河里充满无数死灵的怨气,她不是巫山的人,不具备死亡的气息,那些邪恶的戾气会伤到她,并且入侵她体内,她最后会因癫狂而死,从而充盈这血河里的邪恶之气。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他们都抱着侥幸心理,妄想进入巫山挖掘未知的事物,却不料,全部人被血河吞噬,成了这一方的孤魂野鬼。
见她这么不爱惜自己,丝毫不考虑他的感受,墨冥渊憋了一肚子委屈,火气甚大。
他收回放在袭天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身侧的血河,将怒意通通发泄在血河。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手心汇聚从四面八方来的黑雾,越滚越大。
在黑暗中,他的手白得拥有柔和的光泽,忽然,往下一压,黑雾传出骇人震撼的龙啸,而后疯狂地窜入血河,以这里为中心,肆无忌惮向两边蔓延。
隐约有哀嚎声响起,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很快,黑雾渐渐消退,血河清澈了不少。
袭天正疑惑是怎么回事,旁边的墨冥渊往前轻推她一下,“可以了,你去玩玩。”
刚才还想骂人来着,这么快就变了?
她奇怪地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墨冥渊,真就不客气地走到血河前面,伸手去兜住河水,冰凉透澈,与外头的河流毫无二致,可刚才明明就很浑浊,她惊讶,“这是?”
“血河的确是血在流淌,对于你的体质,它会有侵蚀的害处,其次是邪恶之气,它就在血河的四周,在我眼里,它是有形的,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是你把血河给净化了?!”回想他刚才的动作,袭天傻眼,这是什么操作?他的灵力就这么强势霸道的吗?
“准确的说是吞噬。”他回答得很是平淡,感受到袭天的震惊,他一点都没有自豪骄傲的意思。
只是,他的脸怎么越靠越近……
黑眸紧张地到处乱转,偷偷瞄了她一眼之后,低垂眼睑。
袭天一下子明白他的心思,果断亲墨冥渊一口。
隔着黑布,他也挺满足。
嘴角悄悄上扬,墨冥渊随后挺直腰板,恢复该有的气势,即便如此,他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还特意将手放在背后,一副不留恋红尘的冷情模样。
袭天脱下鞋袜,把脚放在水里,看着清澈见底的水,她不禁感叹,“水清则无鱼,说的就是这个样子。”
水里什么都没有,透露一丝诡异。
正想得出神,倏地,几条黑影在水底划过,她一惊,匆匆收回脚。
那是什么东西?蛇吗?不可能,要是真有蛇,阿冥怎么允许她下水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