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袭天要走,一堆人挤在部落门口,一些来得晚的人就算是踮起脚尖,也看不到被人团团围住的袭天。
卓娅哭得稀里哗啦,她紧紧抱住袭天,把眼泪鼻涕全抹到他人的肩膀上,“呜呜呜,今天一别,以后怕是再也瞧不见你了。”
袭天拍拍她的背,“放心啦,你不会眼瞎。”
“什么嘛,这样打趣我,我这不是太想你了嘛。”卓娅离开她怀抱,红着眼睛瞪她。
“这个好办,你要是想我,可以去找我。”
“真的吗?”她欢喜地瞪大眼睛,一想到自己的父亲管得严,便偷偷看卓海一眼,可怜兮兮。
卓海叹了一口气,回答得很勉强,“你想去就去吧。”
卓娅可不管自己的父亲心里想什么,反正他是答应了,她很开心点点头,“那好,袭天,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我来找你,你不能将我拒之门外啊。”
“嗯嗯,到时候你来了,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他叫玹以,也是那般爱玩爱闹,你肯定和他很合得来。”提到他,袭天下意识寻找玹可的身影,一向跟随她身后的玹可,今天奇怪地不见了人。
凡灵娇柔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携着卓达尔走前两步,“袭天,谢谢你。”
言毕,没听见身旁的卓达尔有所表示,她暗地里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这种酸爽,使得性格刚直的他顿时醒悟,他脸部五官扭曲了下,恢复正常,“嗯!我们都很好。”
见他这么难受,还要强撑,袭天不得不佩服。
“时候不早了,天儿,我们该启程。”这寒暄的,没寒暄的,加起来都有好几百号人,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讲完。
景玉轩走上去笑着提醒,身后的族人整齐地站成一个圈,他拉着袭天来到中央,阵法启动,眨眼间,那块草地上没有一个人。
这样稀里糊涂不见了人,大家都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光明神殿的人有灵力,来去自如。
众人抬头看看天色,可是又不对啊,既然可以这么快离开,那为何要急着赶路?
分支居住地位于迷雾森林南部,十分靠近边界,再过去一点便是黑暗神殿的领域,站在这里往远处看去,轻易瞧见高高直立的巫山。
迷雾森林南部地势平坦,植物多是叶子较大,天气炎热可以遮阳凉快,分支在此处建造一座大宅子,朱红色的大门,三层高的楼阁,蜿蜒曲折的走廊,宅院中还种了不少有名的花草,乍眼一看,袭天出现错觉,眼前的建筑像是小型的光明神殿。
景玉轩和她走过小路,来到书阁,途中,一股清香随着细风扑鼻而来,是开得正好的九里香,一朵朵小白花拥簇成一团。
走进书阁,袭天惊讶地发现,用来放书的是一块块光滑的大石,石身较扁,置于墙边,为了使它们成为好的书架,将石块以一层层的形式挖空,铺上坚实耐磨的牛皮,避免有尖锐的棱角,书籍整整齐齐摆放在上面。
袭天随意取下一本书,手上的触感让她感到惊奇,那是羊皮纸,神殿大都使用普通的纸张。
景玉轩在石架上挑了几本书,递给袭天,“这些是凝聚灵力的基础内容,你现在要重头开始。”
“这些我都会背。”她不屑地接了过来,翻开书,想瞧瞧上面的内容是不是和神殿书籍的一样,若是一样,借此机会,奚弄景玉轩一番,不料,一看书里的内容,她眼都瞪直,密密麻麻的注释写满整张纸。
“不可否认你是厉害的,但是你没有更深入去领悟。”
“得了吧。”她气馁坐在椅子上,挥挥手,“好了,你出去吧,别打扰我修炼。”
景玉轩笑了笑,贴心地关上门。
袭天把书扔在桌面上,自己掐诀念咒,试了好几遍,仍旧没有使出灵力,她认命地拿起一本书,认真看起来,看了几页,她赫然发现,里面的讲解很详细,通俗易懂,十分有趣。
但是,苍天啊!谁愿意从零开始,想当年她叱咤风云,这些书都不知道丢哪去!
每每烦躁,她总会掐诀,看着自己无能的样子,她非常有动力,这话是真心的,呵呵!
时间一晃而过,这几天非人的生活,袭天着实不想过了,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最受打击的是,闭关修炼了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那些破书扔掉算了。
“天儿,云鹤……”
景玉轩进入书阁,袭天刚好坐在椅子上,歪头睡着觉,他的话一顿,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她身边,她的疲倦,他看在眼里,他何尝不希望她好好的。
很早之前,他就对她说过,别和那个魔在一起,因为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因为黑暗之力而受伤,但是她偏不听,以致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袭天迷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她睁开眼睛,却见景玉轩在走神,眼睛定定的,不知看向何处,他什么时候来的?
“景玉轩?”她唤了一声。
回过神来的景玉轩丝毫不觉得,方才的行为有失仪态的地方,他微微一笑,“你哥哥来了,快去吧。”
她笑逐颜开,“真的?!我去看看!”
袭天开心跑出去,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指了指桌上的书,“对我没用处,你替我摆回上去,我不学了。”
说完,头也不回跑走。
“哥哥!哥哥!”她飞奔至大门口,不见人影,被告知云鹤进入了内府,她脚尖一转,又跑回去,经过西边廊道时,碰巧看见他在一间屋子等候,这才停下脚步。
没了灵力,可真要命。
见到云鹤的那一刻起,她早没了亲人团聚的热情,一心想赶快找把椅子坐下。
经过几天的赶路,丝毫不见云鹤露出疲态,雪白衣衫齐整穿在身上,银发柔顺如绸缎,用发带绾起一束,其余皆披在身后。
在袭天进屋之前,他一直垂下眼睑,仿若不闻世事,平添几分出尘的气息,直至她坐下,璀璨如星的银眸展现它该有的柔和。
云鹤慢条斯理给她倒了杯温茶,“离开了神殿,小天过得如何?”
她老哥的仙气魅力,她早就见识过,看了十几年,无感,袭天毫无压力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甚好甚好,不不不,还好,神殿比这儿还好。”
她换成苦哈哈的脸,识相地改了用词,不能说其他地方比神殿好,会被揍得很惨,以及苍蝇般的唠叨,翁嗡嗡~
“以后不许乱跑。”云鹤不信她的鬼话,低声训斥,自己的妹妹到处跑,做哥哥的都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
“嗯嗯。”拼命点头,对付自己哥哥的怒火,只用堆满笑脸,怒火自然而然熄灭。
云鹤无奈摇头,感觉管不住她,转头看向周围的装潢,一丝忧愁袭上心头,他微微皱眉,“你为何会住在此地?你不解释一下?”
“碰巧来的,就来了几天而已。”袭天想让他放心,殊不知,一听她的话,云鹤愁上加愁。
沉思片刻,云鹤问道:“你可喜欢景玉轩?”
见他提及景玉轩,袭天一下子想起他们这桩婚事,之前她和景玉轩为此闹矛盾,想来哥哥略有耳闻,此番不知是不是不用他们俩成亲。
她很认真说道:“我对他绝无男女之情,哥哥帮我推掉亲事可不可以?”
“小天,成亲一事不能儿戏,如今吉日已定,你不能说不嫁就不嫁。”
云鹤一席话打破她所有的幻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她这几天一直躲在屋内,其实哪里是修炼,她只是不想看见景玉轩,她在逃避。
要不是知晓云鹤会来这里,袭天担心与他错过,她才不会答应来这个地方。
每每思及景玉轩可能是光明神,她就很抗拒,一想到自己身边有个人在算计自己,她觉得好可怕。
她一心等待她哥哥,就是想哥哥可以帮助她,可惜现实没有这样。
忽然她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身上的法术解了没有?”
云鹤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你安好,便是我安好。”
看他的样子,袭天就知道没有解除。
“哥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说着,她勉强笑了笑。
看着背对他的袭天,云鹤黯然无神。
屋外,皓日当空,日光自天上倾泻而下,为万物增添不少色彩,勃勃生机,就连那段朱色长廊也凸显自身的艳红,唯独屋檐下光线险暗,透出阴冷之气,与外面大相径庭,站在屋内的他们蒙上灰色阴影。
夜幕降临,草丛中发出阵阵蝉鸣。
云鹤站在庭院中,身形清瘦如竹,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于地面投下浅色的影子。
在他前方金光一闪,如烟如雾的人形逐渐实化,金衫下袍在空气的阻碍下,虚浮着,一会儿随即落下。
“见过吾之神。”云鹤双手交叠置放在身前,头一低,额头轻点在手背上,他朝景玉轩行了一礼,恭敬之余带有微乎其微的无奈。
“来找我是为了何事?”景玉轩优雅转身,金袍上,好几处金线所绣的图案散发柔光。
“小……神女已经答应嫁给您。”云鹤原本想称呼袭天为小天,名字尚未说出口,遭到景玉轩的怒视,他被迫改了称呼。
先是明儿在墨冥渊面前承认自己,后是对云鹤答应成亲,景玉轩狭长的凤眼充满笑意,开心到不能自已,就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他怕自己听错,连续问了几遍,“她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
“回神的话,千真万确。”
云鹤声音清冷,说的话中规中矩,听得出,他心底没有半分欢喜,不如景玉轩那般高兴,仿佛明儿嫁给他会委屈她。
景玉轩内心有些不悦,不过,想到对方是明儿的哥哥,不舍得明儿离开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景玉轩神色缓了缓,“我会好好照顾她,你不用过多操心,你身为族长,更应该花多点心思管好自己的下属,我听闻神殿出现了一名叛徒,你可知是谁?”
“望神明示。”话虽如此,其实云鹤心中已有答案,只不过他捉摸不透景玉轩要如何处置此人,因而故作不知。
景玉轩一笑,这笑容里藏有明显的冷意,“你当真不知?这叛徒是玹可,他为你办了不少差事,三番五次挡我的路,早已成为我眼中钉,肉中刺,你竟告诉我,你不知,你这族长是怎么当的?如此无能。”
责备的话击打在心头,云鹤马上掀袍,单膝跪于地上,“请神恕罪,此人虽对神无礼,但念在他毕竟是神殿中人,云鹤……”
“你不必替他说话。”他伸出手,制止云鹤继续往下说,“他听命于魔,他对魔,比对你还要忠心耿耿,在他站在魔的战线上,与我为敌,玹可他便不再是光明神殿的人,处置他是非常合理。”
墨冥渊是魔,黑暗力量哪有治愈的本事,受了伤,只能依靠山野草药,这前提还需自己懂医术。
据他了解,墨冥渊根本不精通医术,受了重伤唯有等死,可为何墨冥渊屡次受伤,结果都是能在短时间内痊愈,还不是因为玹可这叛徒!
是他记下神殿所有有关于医术书籍的内容,为墨冥渊治疗,否则,单凭墨冥渊一个人,他早死了上百回。
自己要尽早除掉玹可这块绊脚石,墨冥渊也必须死!
景玉轩的愤怒显而易见,云鹤只好听命,“云鹤这就下令处决玹可。”
云鹤一离开,景玉轩就招来卞元宇,把成亲的相关事宜吩咐他去办,自己则前去袭天的房间,他真心喜欢她,想快点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房间内,袭天静静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出了神。
一阵风自打开的木窗吹入,在灯芯吐出的火焰忽明忽灭之际,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她身旁。
她眼睛都不用抬一下,便知道他是谁,是她主动找他来问清楚一些事,“梦里的,你确定是我的前世?”
麒麟不明白此刻的她怎么问他之前的问题,他想了想后如实答道:“我确定。”
“那你能告诉我,景玉轩是光明神吗?”
袭天的目光转向他,麒麟一顿,再次回道:“是。”
“所以,那天晚上,你并不是自己来,而是他在召唤你,像那只松鼠一样。”
“不错,你说得很对,但那个时候我没办法告诉你真话。”麒麟有点气馁,忽而他鼓起勇气握住她手臂,“你不要嫁给景玉轩,我可以带你走。”
袭天和云鹤的对话,他都听见,听得一清二楚。
当年要不是麒麟,她哪里会和阿冥分开,如今一副失意情郎的模样,给谁看?
袭天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你要是有本事,你早就带我走了,还用杵在这里。”
她的冷嘲热讽说得麒麟无法反驳,“对,没错,我是没本事,打不赢他,但我可以为了你……”
她恨景玉轩,她恨,她更恨眼前的他!
“够了!”她一掌拍在桌面,随即站了起来,正要转移目光,余光不经意瞄到门外多了金色的身影,她心下冷笑。
抬头间,怒颜被笑意所取代,袭天朝麒麟绽开笑容,亲昵挽上他的手,“你不是要带我走吗?”
麒麟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跟他走,不知她为何发生如此大变化,不过很快,满满的欢喜就淹没了疑惑,看着她精致的脸庞露出甜甜的笑容,心为之一震。
他用力点头,“我这就带你走!”
景玉轩脚步轻快来到房门前,无意撞见麒麟要带袭天走,他当下怒不可遏。
金光乍现,以雷霆之势袭上麒麟。
袭天见景玉轩出手,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提醒麒麟。
待他被灵力打伤,她更是没有关心,就像一个陌生人站在一旁,连眼神都吝啬给他,与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景玉轩冷着脸,步步走来,“你要带谁走?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一把。”
一根筋的麒麟咽下喉咙里的鲜血,迅速爬起来,只为护住袭天,“袭天,你快走,我来拦住他!”
“袭天?”没得到她的回话,糊涂的麒麟这才看向她,发现她面无表情,对眼前的事情无动于衷,在这瞬间,他明白到袭天在报复她,可他不愿意承认,他骗自己,袭天仅是被景玉轩吓住,就这么简单。
他柔声,近乎乞求的语气对她说,“你为何不走?走啊,我没事,我能拦住他,你走吧。”
麒麟的卑微触动她心弦,在半个月前,她也是求墨冥渊走,麒麟想些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她不会因此轻易原谅他,她讨厌他!
讨厌他,在墨冥渊被景玉轩打落时,他不去救,还阻拦她;
讨厌他,助纣为虐。
景玉轩用灵力捆住麒麟双手,命人压他下去,困在压制体内灵力的阵法里。
麒麟在跨出门那刻,回头不舍地看了一眼袭天,见她还是没有回眸,也没有为他求情,麒麟心灰意冷,被人强行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