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墨冥渊擦掉汗水,穿上黑袍,重新戴上黑巾,始终一身黑色包裹自己。
摆放好药瓶,见他没其他吩咐,玹可道:“既然主子已无大碍,那么属下先告辞。”
“慢着。”他冷冷出声,端起苦涩的汤药,一口气喝完,随即扔回托盘上,“我交代你的任务,你没有办妥。”
冷静中是难以掩饰的怒意,玹可即时跪在地上,“请主子恕罪,属下见主子身处危险当中,一时情急,故通知神女,属下不曾想,神女会受到伤害。”
“我不想听到任何解释,她如今生死未卜,你现在满意了!”黑眸霎时乌云密布,愠怒犀利的目光如同一支利箭,直直射向玹可,暴怒间,扯动伤口,点点猩红顿时显现在白布之上,他一点都不在乎。
“神女有光明神在身边,她会安然无恙,主子不用担心。”玹可本来想好意提醒墨冥渊,谁知,再一次触碰他的逆鳞。
“小天我会保护!”他勃然大怒,“你答应为我办事,那就得遵守巫山的规矩,你办事不力,下去领罚,现在马上滚!!”
“是,谢主子不杀之恩。”
玹可躬身后退,走出门外,刚好与黑面具灵护者擦肩而过,两人相互点头打个招呼,灵护者继续往内殿走去,步伐有力,步步敲打在发亮的黑砖上,“殿主,尔长老求见。”
墨冥渊转过身面对着他,不言语。
灵护者跟随他数百年,大致猜到他应该在问,尔长老所为何事,“不太清楚,不过看他脸色发黑,应该是为夷长老的事来。”
“让他进来。”几个呼吸后,墨冥渊收起怒火,可身上骇人的冰冷愈加剧烈。
尔长老骨瘦如柴,眼眶深深下陷,一脸死气,他一路走来,带有些许煞气,“见过殿主,听闻殿主去了一趟迷雾森林,不知可有找到夷长老?”
“夷长老以下犯上,我已经处置了他。”提及夷长老的死,墨冥渊内心没丝毫波澜,反而记起自己之前承诺过的话,“你来得正好,我下一道新命令,你代我传话下去,光明神殿有位神女,以后谁敢碰她一根寒毛,下场便是死。”
夷长老为人贪功了些,但十分尊敬殿主,他又怎么会突然以下犯上?尔长老尚有不解,接着听到新命令,不禁更加疑惑,光明神殿的人何时轮到他们照料?
他装满一肚子疑问,又不好当面问墨冥渊,只好先领命。
步出宫殿,沿途不断听闻黑衣小鬼在议论墨冥渊,他摇了摇头,巫山里的人越来越放肆,连殿主的事情也敢随便议论,尔长老正打算上前厉声呵斥,不经意听到黑衣小鬼提夷长老,他脚步一顿,偷听几句。
黑衣小鬼有意压低声,“你知道吗?夷长老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他可是第一长老。”另一个黑衣小鬼不相信,认为消息不准确。
“这你就不知道了,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伤了殿主的心上人,无论是谁,殿主都照杀。”他抖抖脚,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瞟了一眼。
“没听说殿主有喜欢的人啊?你好好讲讲,是哪家姑娘,我好去瞧上一瞧,巴结巴结这未来的殿主夫人,只要她一句话,我马上升官。”黑衣小鬼神采奕奕,憧憬着日后坐上宝座,指点江山的生活。
“别做梦了!”他打了断对方的幻想,“你知道殿主喜欢的是谁吗?”
“是谁?你倒是说啊,净卖关子。”
“是神女,光明神殿里最尊贵的那位,你还想着巴结,我就怕你还未见到她,就化为灰烬。”他特意吹了一口气,表示轻蔑。
“我就好奇,这么困难,殿主是怎么见到她的?”
“你傻啊?你以为殿主和你一样差啊,殿主挥挥手就摆平,不过,再勤奋的猫也会打瞌睡,这不,殿主接二连三地受伤,殿主也够痴情,光明神殿的人下这么重手,他还要去见那位神女,啧啧。”
看着走远的黑衣小鬼,尔长老铁青着脸,再怎么样,殿主也不应该为了别人而对自己人下手,夷长老一心想要为他扩大势力,他却说杀就杀,如今下达新命令,是想所有人都做光明神殿的走狗吗?
我呸!
昨夜,袭天还未回到部落,便失去意识,昏倒在景玉轩怀里。
黑暗中,强烈闪耀的光芒照在她眼睑上,刺眼发痛,她抬手想遮挡,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睑动了动,无法睁开,随后,一股温暖包围着她,脸上的疼痛明显逐渐消失,她松开紧皱的眉头,不再挣扎。
当清晨的缕缕阳光照射在床头,睡了一宿的袭天缓缓睁开双眼,见屋子里站满了人,不禁惊奇,“你们怎么都来了?”
凡灵脸色红润,满面光彩,她和卓达尔相视而笑后,走前两步,亲昵地握住袭天的手,“我和阿达和好如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途中又听说你受伤,赶忙过来瞧瞧。”
凡大陆搓搓手,无论是部落有难,亦或是自己的女儿出事,袭天二话不说就伸出援手,这次轮到袭天受伤,他们却没能帮上什么忙,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对着袭天关怀一笑,“现在可好些?”
袭天摸了一下脸,点点头,“没什么大碍。”
众人寒暄几句,留下关怀的话,陆陆续续离开,卓达尔发觉自己的父亲没有跟上来,还站立在门边,盯着房里的人,眼睛久久不眨一下,神情略微纠结,不知在想什么难事。
他好奇走过去,小声问出口,“父亲,你做什么?”
卓海摇摇头,待走离袭天的房间,他才说:“那个叫景玉轩的人,身形有点熟悉,不知在哪儿见过,奇怪,以前的我可不认识光明神殿的人。”
卓达尔听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父亲或许是认错了,天下之大,长相相似不足为奇,况且只是一个背影。”
“也对,也对。”卓海不再纠结此事。
袭天扶扶额头,回想耳边的声音,问:“明儿是谁?昨天我好像听到你叫我明儿。”
她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像似在梦里听过,若梦里的事真是她的前世,那么景玉轩对应的是谁?
闻言,景玉轩一惊,那是他看见袭天受伤,一时情急喊出来的话,不曾想她能记到现在,他断断不能因为一个名字让她怀疑,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没有,我没说过,是不是你哪里不舒服,记错了?”他关心到。
“也许吧,我总觉得有些恍惚。”
她翻开被子走下床,期间麒麟想要去搀扶,接触到景玉轩阴鸷的眼神,他悄然收回手。
只是转头的功夫,景玉轩脸上挂起一抹笑容,对她说:“你昨晚伤得那么重,我多怕你醒不来,我守了你整整一夜,看见你没事,我很高兴,虽然你已经痊愈,但是还是需要注意休息。”
他不提受伤还好,一提及,袭天就想起他和墨冥渊打斗,景玉轩用的是金光?!
昨天情况危急,她没空注意这些,如今仔细回想,顿时觉得疑云重重。
光明神殿的人皆是白光,怎么偏他的是金色,自古书记载,只有光明神是金光,那景玉轩岂不是……
袭天不敢想下去。
或许不是,她安慰自己,光明神有一双金瞳,景玉轩却没有。
她一声不吭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张嘴却是对着麒麟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对他的无视,令景玉轩挂不住脸,心下以为,她是为了昨晚他伤害墨冥渊的事而气恼,故不和他说话。
景玉轩自己找张凳子坐下,不管她是否厌恶,坚持坐到最近。
麒麟没想到袭天会问他话,他怔了两秒钟,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远远看到此处魔气冲天,就连忙赶来。”
袭天接着问:“我哥哥呢?他还好吗?”
她想,自己招呼不打一声就出来这么久,哥哥肯定担心坏了。
“他……”
“你哥哥很好。”景玉轩抢过麒麟的话,“他过几天会来迷雾森林,考察分支的情况,你不妨趁着这些许日子修炼一下灵力,听闻那里有不错的书籍,你见了你的哥哥之后,就不用怕他忧心。”
景玉轩从来都是为她考虑周全,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迷雾森林里,一些树枝粗壮、枝繁叶茂的树,长满红色的花,它们结出来的果可吃用,多汁果腹,一直以来受到泉客族的喜爱,每天,泉客族会派出一小分队专门采摘这种新鲜的果子,但是今天他们不敢出来。
为什么?
原因是一庞然大物在林中蹦来蹦去,如入无人之境,他卷起的风,程度大到将人掀飞,他有力的双手,一度压垮周边的大树,爱命惜命的泉客族站在树下,哆哆嗦嗦,就怕飞来横祸。
他们瞪大眼睛,露出惊恐之色,见庞然大物越来越近,直奔他们方向,一群泉客齐齐尖叫,似发出死亡前的绝望,他们慌忙掉头,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部落,身后沙尘飞扬是他们潜力的见证。
待在部落里的人不明所以,故询问,可惜,一行人个个急着喘气,没多余的力气解释,一天下来,没东西下肚,部落里随处听到肚子的咕噜声。
解除了尼猊身上的反生术,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壮大,恢复以往两米多高的巨型体形。
他感到身体的力量回归,一时欢喜,奔走在林中,不想,居然吓到了出来觅食的人鱼族。
不错,刚才的庞然大物就是他——尼猊。
在靠近小山丘前,尽管他的脚步放缓,可依然被山丘上的人儿察觉。她手放在剑柄上背对着他,耀眼的黄金色阳光为她度上金身,发觉他的到来,她转过身朝他嫣然一笑,像极慢动作,他的一生都在回放这画面。
“恢复得怎么样?”袭天没从他血红的眼睛中看出什么,大方地坐下草地。
尼猊转了个身,摊摊手,“还不错。”
要是他变成孩童模样,他铁定也坐下来,还要坐在她旁边!
“我问你,之前凶矢族为什么要抓走卓娅和凡灵?”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一直没想明白,这次要问个究竟。
“抓走他们?”他有点不记得这些事,皱起眉头犹如隆起一座小山,忽然恍然大悟,当即愁眉不展,刚刚的高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族多年来没有诞下女童,以至于无法正常繁衍生息,后来有人提议,派人去抓住其他两个部落的人,目标选定是卓娅和凡灵,一来可以为族人延续后代,二来可以以此来要挟两个部落的族长,使他们贡献更多的女族人给我们。”
“你同意了?”
“我不得不同意,这关乎种族的兴亡,不能只以我个人为中心,或许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止它一个,还有更好更人道的,但是我们不能再等下去。”
“那后来为什么不抓了?是发生变故?”在她第一次见到卓娅,卓娅正好被食人族围困,她就是因为救了卓娅,所以才住进山兽部落,从那天开始,她没再听到,凶矢族对卓娅再次出手的消息。
“黑暗神殿夺了我的位置,所有任务被勒令终止。”他一笑,“地牢里的生活,呵,滋味不好受,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他的笑,怎么看都像是强颜欢笑。
袭天回想前几天的凶矢族部落,空荡荡一片,她来去自如,似乎没有他的族人,她不忍打击他,“战事过后,岂不是只剩下你一个?”
闻言,尼猊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低落,他似乎早就预料到结果,“不清楚,应该还有其他的族人,黑暗神殿侵占部落,有一些不服他们的人被囚禁在水牢,就算他们都死了,那也应该还有一些未长大的幼童。”
“袭天这么问,是怕我孤独吗?”他问,那张吓人的脸写满“正经”的字眼。
“什么?”话题反转得有些快,袭天反应不过来,她不过是阐述事实,怎么就变成她关心他日后生活。
尼猊故作调侃,实则局促不安,“如果袭天怕我孤独终老,那你可以发发善心,来部落陪我一辈子。”
“呵呵,你想得美,我回去了,你走就走吧,恕我不远送。”她假装不懂他的意思,嘲笑两句,对他摆摆手,走下山丘。
在她身后,尼猊默默注视她一步步离去,墨冥渊就真的这么值得你喜欢?
凶矢族部落离泉客部落有一大段距离,但对于尼猊来讲,不过是几步的路程,由于战争没有在凶矢族部落进行,因而,除了大殿之外,其余完好无损。
走进大殿,他摸着破烂的木墙,记起当时和袭天一起对付夷长老的情景,呵,前不久他们才并肩作战,不料,今天就分开,她救他出泥潭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族长,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属下候你多时。”就在尼猊走神之际,十几个凶矢族走入殿内,一见到他,神情马上激动起来。
尼猊转头看去,眼前的凶矢族伤痕累累,面容憔悴,身上多处鲜血已经凝固,他们显然是从战场上逃回来。
他久久不出声,凶矢族开始忐忑不安。
尼猊被黑暗神殿囚禁,他们没有替他说过一句话,更加没有勇气救他出囚牢,他们很安好,很安心地为夺位者服务,甚至,为完成任务,他们连尼猊也杀害。
战场上,凶矢族不顾尼猊的生死,往死里下手,他是该看透他们。
沉默许久,尼猊终于开口,“你们几个去把幼童抱来,清点人数。”
“是是。”族长安排我们去办事,是不是代表原谅我们?替黑暗神殿办事之后,族长还信任我们,那些短命鬼该眼红了。
众人心中窃喜,马上领命下去。
不过一会儿,他们重新聚集在大殿上,幼童里面有五个长成少年,而大多幼童还躺在摇篮里熟睡,他们把摇篮摆在中心,排成两排,便于计数。
少年们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丝毫不懂察言观色,趁着众人整理摇篮,一下挣开他们的手,嘻嘻哈哈跑出去,抓都抓不住。
“不必理会。”一个凶矢族想追出去,尼猊叫住他,转头看去地上一排排的摇篮,“部落里的孩子全都在这里吗?”
“回族长,算上跑出去的五个少年,一共有三十九个孩子,其中有三个是鬼魅的孩子,他们要放在阴凉的地方养着,这样好养活。”凶矢族讨好着说到。
“好,多谢你的提醒,干得不错!”
他的赞扬让凶矢族眉飞色舞,一点都没看出尼猊眼底散发的冰冷,他们还没来得及讲话,只见几道蓝色的闪电自尼猊头上的犄角发出,一击命中,十数个凶矢族瞬间变成焦炭,尚在襁褓的婴儿仿佛感到浓重的杀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翌日一早,袭天和凡灵等人告别,随景玉轩一同去往分支居住地。
离别之际,泉客族和山兽族全来送行,短短的几天时间,很难重建山兽部落,泉客族空出房间给他们暂时住下,往后的一个月,两个种族依旧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经过那一战,彼此多了几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