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4897100000004

第4章 千岁

如果可以后悔,我宁愿一直待在那个方寸之地从来没有离开过。和你一起。

雪已经整整下了三天了。

自从走到这个不知道什么山里面,雪就没有停下来过。

外面不过是初秋罢了,也不知这山里面有什么玄机,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铺天盖地,不带一丝杂色。

刚刚走过的脚印,瞬间又被飘雪埋得干干净净,这茫茫的雪地中,两个人成了汪洋中的孤舟,毫无方向。

“我走不动了。”这是个长着月牙般细长眼睛的姑娘,柳叶弯眉似笑非笑,一对小巧的酒窝挂在腮边,明明是个白皙可人的模样,大氅里面却偏偏穿着一件男人样式的绿袍子。

说罢她双膝一软,就在雪地里跪下了,身边的少年来不及扶她,两人这么一带,双双跌入雪中。

幸而是柔软的雪地,不然这么一摔,必然头破血流。

这少年也是高高瘦瘦,披着白色的大氅,他皱着眉头,眉眼上都是被寒气凝结的霜花。

“快起来!”他在雪地上一个敏捷翻身,又站了起来,伸手拽住女孩的手臂,想要扶起她,“一旦停下来,手脚很快就会冻僵的。”

少年喘着粗气,眉毛上很快就挂上了细长的冰凌。这该死的雪山,冷得仿佛是地狱。

“我们走了快三天了!全是雪,那该死的什么东西,到底在哪里?”女孩的情绪已经崩溃了,她双手猛地捶在雪上,在厚厚的积雪中拼命地挖了起来,然而松软的积雪之下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这整座山都是雪堆起来的。

“师妹,你不要这样啊。”少年急忙抓住她的双手焐在怀里,然而那一双白净的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几个指甲已然有些发黑了。

若是再走不出去,就算不冻死,也要饿死在这里了。

说起来,都怪方家那个老头,不知在哪卷书的残页上看到一个记载,说是西南边的山上,有一物名为“千岁”,服之能延年益寿,若是能配合炼药,定是能长生不老。

“师父,你说的是真的?”那日少年正在埋头碾药,听得师父这么说,有些兴奋地抬起头来。

“这可是《天水集》中的残页,里面记载的,肯定是不会错的。”

“这是什么书?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所谓天生一水,人同自然。此书讲的便是六道轮回之则,万物颐养之法啊。”方儒生摇晃着脑袋。

少年笑了起来:“想不到师父也开始好这长生之术了啊,这违背伦常之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

“你懂什么。”老头越发古怪起来了,“找到了千岁炼药,就能献于当今大王,我就能告诉所有的人,我方儒生才是那个能被记载到史册中的伟大方士。”

讲到这里,他忽然狂笑起来,满头凌乱的胡子白发跟着一起颤动,糟乱得像堆稻草。

这几年皇帝沉迷修仙炼丹,整个咸阳城里到处都是方士和药师,只是没想到师父也开始贪慕起这浮云来。

少年摇了摇头,笑了笑,也就不说什么了。

恰好这几日宫里在征秀女,乱七八糟的诏书贴得到处都是,连这深巷子也没能躲过。听人说,皇帝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派人去蓬莱仙岛找什么不死之药,要凑满五百童男女。

所以选秀是假,实际上是要选这伺奉神药的童子而已。

“你索性带尔雅,去西南的山上躲躲,顺便把这千岁给我寻回来吧。”老头摸着胡子,慢悠悠地说。

“什么?”少年有些不解,“师父并不知道此物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徒儿去何处寻啊?”

“难道你要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独自去那冰天雪地?”老头从身后的小箱子里摸出一袋银钱,丢于他面前,“这是这些年攒下的,你且去置办些厚衣服,明日就出发吧。”

这方儒生平日里虽有些疯癫,却还算心疼这唯一的女儿,可这小姑娘打小便没了母亲,跟着这终日炼丹的父亲长大,难免是粗鄙了一些。

惊雷有些着急,这冰天雪地的,一旦停下来,整个人就真的会冻成冰块的。然而他的小师妹却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斗志,瘫坐在地上,满脸皆是绝望。

天开始渐渐地暗下去了,这古怪的雪地里没有别的东西,全靠星星和日头辨明方向,就算是再大的山,这么一直往西走了三天,也该到头了啊,可为什么四周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小山坡一个接一个,无边无际。

这天色看起来并无星月的样子,天一旦黑下来,四周就会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抓紧我的手,我拉你起来。”少年越来越着急,但还是紧紧地抓着她的双手。

“我……真的走不动了。”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地说。

“走不动,我扶着你便是,留在这里,就是个死。”少年低声说,想将她从雪地里拉出来,“你少说些话罢,留些力气。”

然而她的双脚仿佛陷进了雪地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死就死了吧,回去……抗旨是个死,留在这里,好歹也有个全尸不是。”她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连带着说话也不如平日里那般咋咋呼呼了。

“胡说些什么。”惊雷一开口便觉得冰冷入喉刺骨,他深吸一口气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拼着命也要把你带走。”说罢他便脱下自己的大氅将尔雅裹了起来,再用力一拖,衣服裹着她硬生生地从雪地里拔了出来。

“你走开!”尔雅急红了眼,“我的脚已经不能走了,你带着我,都得死在这里!”

她说着,看了一眼越来越黑的天边,最后一丝阳光很快被山谷吞噬,周围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

少年并不说话,他用力挽着姑娘的胳膊,一使劲,将她背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忽然被安放在一个温暖的肩头,四周一片漆黑,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得仿佛落在心里,尔雅只觉得心忽然漏了一拍,也不再喋喋不休,只是将手在怀里焐得温热了,轻轻地放在少年的眉间。

额上忽然一点温热,仿佛是一团小火焰在燃烧。

“你一生气就爱皱眉……”她的声音陡然温柔下去,却被这万籁俱静放大,“每次我都想替你着急……只不过你总是不理我,我……”

她平日里咋咋呼呼惯了,像个男孩的性子,少年也从未听过她如此温柔地说话。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丢下你,就算出不去,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他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如果能出去,大不了我去求师父,让我娶了你,这样即使有皇榜,也奈何不了你。”

尔雅觉得冻僵了的心忽然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肩膀,认认真真地问:“真的吗?”

“真的!”惊雷喘着大气,“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说起来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他拜在方儒生门下这些年,也都是和尔雅朝夕相处,虽然她性子有些粗鄙,总像个男孩,长得却是清秀,即使不修边幅,也是丝毫不能掩盖她的美貌。

只不过……

想到这里,他腾出手来摸了摸怀里,那方手帕还好好地在怀里待着,带着体温。

还好,还好还在。

少年忽然就有些走神,他又想起咸阳城里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若是今天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恍惚间,脚下忽然绊到什么,少年只觉得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歪,两人就重重地摔了出去。

明明走了几天路上什么也没有,怎么会忽然绊到东西?

不等他多想,头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地面,他似乎闻到了泥土的味道,接着便晕了过去。

是要死了吗……

然而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做……脑海中快速地掠过很多往事,从呱呱落地到少年落魄,背负上全家的血海深仇,莫家那个圆脸的小姑娘,最后再到这冰天雪地的神秘山里……一切都是一瞬间,一瞬间……

若是上了奈何桥……定不喝那碗孟婆汤才是……

“噗——”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砸在身上。

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似的,却又死活睁不开眼睛,接着又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抚过脸颊,四周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反而是温暖的,有初夏的感觉。

嘴巴被捏开了,甘甜的液体顺着嘴角倒了进来,甜甜的有些酸,倒是好吃得很,头上的伤口也舒服了许多。

难道是孟婆汤的味道?

他努力想要吐出来,反而把自己呛得厉害,咳嗽连连,隐约看见有个半大的小孩子蹲在他面前,正在往他嘴里倒着什么东西。

“你是谁?”他一个激灵,翻身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大树下面。树干粗大,至少要七八个人才能环抱过来,尔雅靠在他身边还在昏睡,四周皆是绿草和野花,一片祥和,根本没有什么小孩子,倒是有个捏破了的褐色的果子滚落在身边,汁水四溢,他伸手蘸了点来尝,正是刚才的味道,酸酸甜甜的。

可是昨晚不是在雪地中绊倒了吗?还摔了头,怎么会在这么一个温暖的地方?

惊雷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这才看见,大概十丈开外,依然是白皑皑的雪地,这里不过是被大树树冠遮住的一片小天地,那个褐色的果子就是这棵树上掉落的,地上盘根错节的全是树根,昨晚绊倒自己的,可能就是这其中的一根。

大概是因为遮住了落雪的缘故,这十丈的圆圈中,居然别具一番风景,地上的花花草草几乎都是稀有的药材,不分季节,居然都长在了这里。

幸好昨晚走到了这里,不然非冻死不可。

身边传来小声的呻吟,他回头一看,尔雅也醒了过来。

她的双脚冻伤得厉害,鹿皮靴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口子,雪水灌进去结成冰碴,一双脚被割得支离破碎,混着血的伤口粘在鞋子上,惨不忍睹。

“喂,我们……死了吗?”她环顾四周,鸟语花香的样子,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

少年不语,从地上找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草药,用随身带着的工具碾碎了,轻轻地敷在她脚上。

她只能靠着树干勉强地坐起来:“还以为……你能活着回去向我爹提亲呢。”

“好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们都没死,却也还没离开这雪山,不过是一处无雪之地罢了。”

“没死?”原本病恹恹的尔雅忽然有了精神,“那之前你答应我的事,可还作数?”

惊雷明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却又不知怎么回答,便捡了几个果子递过去:“你可饿了,吃吃这个呗。”

果子长得很是奇怪,身上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轻轻一捏,汁水就溢了出来,尔雅忍不住舔了一下,果然可口极了,忍不住便夸赞了几句:“想不到这鬼地方还能有这么个好处,不比咸阳城里差嘛。”

“这地方倒是蛮不错的,虽然外面都是雪,可是这树荫之下不仅没有,还温暖得很,你看这些草,好多都是珍稀的植物。”

惊雷似乎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情况,他素来安静惯了,说话也就一直这么淡淡的。

尔雅往四周看了看,头顶上的树上正结着她吃的果子。

“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喂,可这是什么地方啊?”

“喜欢的话。”少年顿了顿,“那就给这里取个名字吧。”

她本来还在四周到处打量,听得这话,拼命地点头,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这地方这么小,方寸之间,就叫方寸之地好了。”末了还很得意地点了点头,甚是满意的样子。她不过就是粗浅地识得些药方上的字,并没有太多的学识。

少年只是微微笑着:“也不难听,你说叫什么,这里就是什么吧。”

“等你的脚好些了,我们采集些药材,再继续上路吧。”不等尔雅回答,少年一面自顾自地说,一面仔细地翻找着地面上的药材,很多都是平日里少见的,如今却在这里长得满地都是。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一口气吃掉三个果子,依然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如果我们回去了,你会不会向我父亲提亲?”

惊雷正在采集草药的手顿了顿,那时候不过是想安慰她罢了。

“你快说啊,你到底是不是骗我的?”那姑娘越发着急起来,她顺手将身边的枯枝捡起来,杂乱无章地向少年砸过去。

他只得停下来,转过身子,半蹲在尔雅面前,想了想说:“你总得养好了腿伤,我们才能回去不是?”

明明不过是一句有些敷衍的话,可尔雅却高兴了半天,她只当少年是答应了。

但她似乎是忘了,她的师兄季惊雷,一直都这是样温暾又沉默,从来不肯表露心迹的人。

也许是因为……太喜欢了吧,所以,哪怕是一点点希望,她都会抱紧了不肯怀疑。

在方寸之地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尔雅只得每天靠在树下发呆,而少年则忙着把采集到的这些珍贵药材晒干,再认真地打包起来,要知道这其中任何一样,在咸阳城里都是千金难求的。

好在这树上神奇的果子,既能充饥,也能解渴,每日吃下熟透了软软的,便一日都不会觉得饿,但若是挑着青涩硬的,就会苦涩难咽。偶尔还有些高处摘不到的,熟透了就会落到地上,摔个乱七八糟。

“喂……”尔雅正坐在树下百无聊赖,“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丫头片子……有时候夜里月光亮,一翻身就看见一个胖胖的小丫头盯着我看,若是仔细寻找,又什么都没有……”

她腿脚尚未好全,只能坐在树下,也早就脱了那件厚厚的男人衣服,换了一件在山脚买的浅绿色的罗裙,又用雪水洗干净了脸,将头发简单地盘了起来,难得有些女儿气。

“或许是我做梦吧……这么小个地方,一眼就看完了,怎么可能有那种小丫头片子?”末了她又自顾自地补上了一句,笑着将手里的花儿拧成一个圈。她长得本来就纤细清秀,这几天被这雪水滋养,皮肤变得更加白嫩,似乎连脾气都温柔了起来。

“嗯!”惊雷低声应了一句,他想起那日夜里醒来看到的半大孩子,虽然只是模糊的一眼,但确实是尔雅说的那个样子。

来之前师父只是说“千岁”此物为根块状物,却没说具体长成什么样子,在哪里长,或者说……有些什么特点。

想到这里,他四处看了看,这地方一眼就能看完,中间一棵大树,树荫之下皆是绿茵,地面上根茎缠绕,外面是三天三夜也走不尽的雪地,荒无人烟,甚至连虫鸟都没有一只,就算是有什么人家的小孩子,也决然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师妹?”想到这里他忽然便有了主意,“把你的头绳借给我可好?”

那是她在山下镇子里随手买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少年微微一笑,把头靠近她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你就如此……然后……”

“呀!”尔雅兴奋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嘘——”他急忙制止,“可别让别人听见了去。”

尔雅急忙像小鸡啄米一般使劲点头,脸上早就乐成了一朵花。

那日夜里没有星月,少年特地收集了些干枯的树枝来,虽然夜里也并不冷,也还是生了一堆火,两人将所剩不多的米糕烘得香了,吃得津津有味。这些东西都是在山下镇子里补的,来了这雪中绿荫之地就一直吃着果子,多多少少就剩下来这么多。

等两人都吃饱困了,便将剩下的米糕放在火边,加了足够的枯枝,靠着树干便躺下了。虽然并无月光,但是火光也甚是明亮,等到半夜里火势微弱了,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跑了出来。

没有人看见她是从哪里出来的,是一个半大的丫头,看起来不过五岁,梳着一个高高的朝天辫子,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小小的兜肚,藕节似的胖手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悄悄地靠近熟睡的两人。

她似乎并不喜欢火堆,但是对那块烤得脆香的米糕甚是感兴趣,绕来绕去转了几圈,还小心地靠近嗅了几下。

米糕还是温热的,她拿起来舔了舔,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似乎是因为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她吞咽得快了,好几次都噎住了。

“嗝……”小丫头打出一个长长的嗝,她吓得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趴在了地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转着看向身旁熟睡的两人,幸好尔雅只不过是翻了个身,又嘀咕着睡了过去。

“呼呼——”小丫头松了口气,又翻身起来,将剩下的半块米糕一点不剩地吃光,这才满足地打着饱嗝离开。跟来的时候一样,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这么消失了。

她就这么凭空消失在这方寸之地,连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起。

尔雅小手指一紧,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然后少年却轻轻跟她嘘了一声,示意她继续睡,不要出声。

半夜里醒来本来就困,眼睛里映着的火光摇曳着,少年的脸就在面前,距离不过一指,轮廓分明,尔雅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起来,怦怦怦怦,似快要跳出来了。

她急忙闭上眼睛,假装是睡熟了。

若是可以一直靠得那么近,就算是脚瘸掉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尔雅在心里偷偷地想,眼睛又悄悄睁开一条缝偷看了一眼。

可是……师兄答应回去就会提亲的,靠近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吧。她又轻轻地往前挪了一点,近得都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鼻尖几乎就快要蹭到他的脸上了。

然而少年依然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熟了,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方寸之地虽然在雪地之中,然而却和雪地大不相同,雪地里阳光照着,刺眼得要命,这里却是温柔的,舒服的。

尤其是早上那一会儿,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么冷的雪山之中,居然会有这么一块福荫之地。

尔雅从梦中醒来。

她做了一个好梦,梦见咸阳那个破院子里也有这么温暖的阳光,她穿着大红的裙褂坐在后院的木屋中,父亲坐在身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然而梦中却不太看得清楚师兄的样子,模模糊糊的,他也穿着红褂,戴着大红花,站在门口,刚好挡住了门外射进来的阳光,只剩下一个高大消瘦的影子。

“师兄……”她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呢喃着喊了一声。

那个影子蹲下身来,向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醒了吗……”

四周还是绿草茵茵,温柔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惊雷正坐在旁边,替她挡住晃眼的阳光。

“师兄……”她有些分不清哪是梦,哪是真的。

“你看你,睡得都傻了,梦里都在喊我。”少年看着她,阳光在他背后,他就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剪影。

她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坐了起来,胡乱地搓了搓脸,手被拉扯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小手指上还系着一根长长的红头绳。

“哎呀,师兄你看!”她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兴奋地晃了晃自己的小手指,“你看,昨晚我给系上的红线啊,还真让我给拴到了……”

线头在地上蔓延了几圈,最后又绕回树下,从高高的树枝上垂下来。

“你才想起来……我可是等你半天了。”少年温柔地笑了笑,“我可没自己去寻,不然你又要闹情绪。”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之后,她的双脚已然好了许多,勉勉强强可以站起来,于是便靠在树边,催着惊雷上去看看。

这方寸之地确实是一眼就能看完,唯一看不完的,便是那茂密的树冠。平日里多亏这棵树遮风挡雪,谁也没往上面多想一步,现在看来,那个只在半夜出现的小东西,确实是藏在这上面了。

“你可真是笨得要命!”尔雅急得不得了,恨不得自己爬上去的样子,叉着腰站在树下又喊又叫的,“手攀紧了,双脚往上也攀住,身子就能上去了啊!”末了也不忘补上一句,“师兄你挂在树上的样子,就跟那蝉蜕一样!”

这往上隐藏在树荫中的树杈看似乱七八糟,参差交错中却被有规律地编在一起,俨然就是一个设计精良的树梯。

红线也沿着阶梯蔓延而上,昨晚那么黑,那个小东西真是一点也没注意到留下了这个。

于是他小心地沿着那个树梯爬上去,这树也比他想象中的高,越是往上,越是结满了大大小小褐色的果子,直到他钻出一片茂密的枝叶,发现红线在这里停止往上了。

任谁也想不到,粗壮的树干到了这里,居然是……空的。

应该是自然长成的,中间有七八尺宽,仔细一看是一张树枝编织成的小网挂在上面,而那搂着树疙瘩睡觉的,正是半夜偷吃了米糕的胖乎乎的小丫头,红绳扎在她兜肚的结上,一点没有散开。

可能完全没想到有人会上到这里来,她还打着呼噜,睡得正酣。

“喂!师兄,你找到了没有啊?”下面传来尔雅的声音,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在下面拉扯那根红绳。

这样子一来,小丫头忽然就醒了,她一个翻身爬起来,正对上惊雷那张脸。

“哧——”小丫头吓了一跳,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一下子钻进那个褐色的树疙瘩里,忽地不见了。

少年揉了揉眼睛,确实是一个树疙瘩,红线就是系在上面,哪里来的什么小丫头。

“真是奇了怪了……”他皱了皱眉,伸手便将那树疙瘩拎起来,又沿着那树梯慢慢地下去。尔雅正在下面期待着,看他拿来这么个东西,脸色立刻就沉下去了。

“这是个什么破东西。”她往地上呸了一口,“明明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娃儿,怎么就变成个树疙瘩了?!”

这树疙瘩也不大,大约是成年人的四个拳头大,不过长得极丑,没有个周正的形状不说,全身上下都凹凸不平,还留着一条长长扁扁的尾巴。

“你看看上面的红绳结,可是你亲手系上的?”

尔雅仔细一看,那可不是,双边蝴蝶结,还是反着的,确实是自己系上的。

“我曾听说深山里那成了精的人参会化作小娃娃的样子在外面玩,无论如何也是挖不到的,只有给系上红绳,沿着红绳才能挖到那参。我看这小丫头长得水灵,以为定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却没想到是一个成了精的树疙瘩。”

尔雅的语气很是不屑,她斜着眼睛瞥了一眼,顺手拿过挖药的小铲子挥了下:“木疙瘩有什么用啊,不如劈了烧柴的好。”

那树疙瘩听说要劈了自己,居然抖动了几下,看起来是有些害怕的样子,接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便从里面滚了出来,一下子抱上少年的靴子,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她最多五岁的样子,却胖得可以,一双小手臂竟似藕节一般又白又嫩,只穿着一件红色的兜肚,头上竖着一个朝天的辫子,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一副机灵的样子。

“不要劈我!”小丫头声音小小的,有些发颤。

“原来你这小木疙瘩会说话啊。”尔雅被逗乐了,索性坐下来,伸手捏了捏她的圆脸。

似乎是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那小丫头便顺势扎到尔雅的怀里去了,撅着个小屁股拼命地撒起娇来:“漂亮姐姐千万不要劈了我……”

“这小东西倒是会说话得很。”尔雅伸手将孩子搂住,捏着她的鼻子,“没想到这地方连木疙瘩也能成精化作人形。”

“我可不是什么木疙瘩!”那小丫头不依了,从尔雅怀里跳出来,站在那个大块头旁边,“你口里的木头疙瘩可是这棵神树的树心,是树的精华所在,可不是什么木头疙瘩!而我叫灵灵,是这里的镇树大将军,也不是什么小东西!”说罢她还端端正正地站好,手一伸,便冒出一根小巧的树枝来,像支枪那样拿在手里比画了几下。

“就你,还没有这里的草高……还大将军!”尔雅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有些不屑。

“我!我不是还小嘛!”灵灵急忙申辩,“再过个百把年,我就长大了!到时候一定会比你要高些的。”

尔雅伸手揪了一下她的朝天辫,问道:“那么大将军可以告诉我们,千岁在何处啊?”

“千岁?”那丫头眼珠又转了几圈,“是何物?”

“哟哟哟,还是大将军呢,连千岁都不知道,可丢人了。”尔雅叉着腰看着她,“还是赶紧回你娘亲那里喝奶吧。”

“好了好了。”少年皱着眉打断两人斗嘴,“你既然说你是大将军,那就告诉我们离开的方法吧。”

“离开?”那鬼精灵又转了几圈眼珠,“这事倒是简单,你们若好生伺候大将军我,本将军就给你们指一条明路!”说罢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得意的样子。

少年才一皱眉,只见尔雅已经挽起袖子,啪啪啪几巴掌就落在灵灵光溜溜的屁股上了,那白嫩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呜——啊啊啊啊啊——”几乎是巴掌声响起的同时,灵灵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一边捂着自己的小屁股,一边想往树上躲。哪知道那根长长的红线还拴在她的兜肚上,尔雅一扯,又把她拉了回来。

灵灵虽然还小,可是这哭声简直不得了,仿佛是一口大钟嗡嗡嗡被撞响了,简直是震耳欲聋,连头顶上的树枝都跟着抖动了起来,不过只哭了少许时间,两人便捂着耳朵,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别哭了……”少年伸手想要去哄她,谁知道这下子哭得更大声了,整个小白身子都扑到了地上,“呜啊啊啊”的,就像地在晃动。

“这女人一哭起来……是不能哄的,越哄越是哭得厉害,不管多小的都是。”尔雅一边说,一边上前把孩子抱起来搁在膝盖上,顺手拿起药铲,在手里轻轻地挥了一下,“你再哭一声,我就把你劈了当柴烧!”

她话音刚落,灵灵立马就停止了哭声,刚刚还是满脸的泪水,马上就换了小脸,一头扎进她怀里。

“我不哭了就是,姐姐那么漂亮,可不要再劈我了。”

“这可不行!”尔雅言之凿凿,“你必须得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这里才行。”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小丫头把头在尔雅怀里蹭了蹭,满脸讨好的样子。

惊雷看得目瞪口呆,真没想到这么小的丫头,居然就这么有心眼了。

细细算起来,从进入这雪山起,已有十天了。

先是在雪地里茫然地转了三天,然后在这树下居然待了七天了。

“神仙姐姐是不知道,这山里的雪堆积了有上百年了,若不是有这神树,你们连这块栖身之地都没有,只能在雪地里活活冻死。”灵灵张大了嘴巴,把巴掌大的一块米糕使劲往里塞,这一会儿,她几乎把带来的所有米糕、面饼都吃掉了。

少年忙着把这几日采摘的花花草草都收拾起来,装满了整个药篓;尔雅则尽可能地摘下那种奇怪的果子,用长披肩包起来。

这种果子硬的生涩难吃,可是熟的又太过软绵,轻轻一挤就会破掉,根本没办法携带,尔雅性子又急,到后来捏了一地果汁,还是没办法打包收拾好,索性一赌气将一整包都摔了,坐在地上生气。

灵灵讨好似的跑过去:“漂亮姐姐带这劳什子东西做什么,又难吃又没什么味道。”

尔雅斜着眼睛白了她一眼:“所有的米糕都被你吃光了,出去还要走几天,不带些果子在身上,难道每天餐风饮露?”

“几天?”灵灵瞪大了双眼,“有我镇树大将军在,出去只不过短短半天,何苦要在路上准备吃喝?”

“半天?”

两人几乎同时张大了嘴巴,进来这雪山往南一直走了三天,怎么可能只在短短的半天走得出去?

“你们只管放心好了!”她吃得直打嗝,等最后一块米糕也没了,这才站起来,到那块树疙瘩旁边打量了半天,然后皱着眉头,扑上去咬了一口。

“呸——”不等两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又从嘴里吐出来一块沾满米糕渣和口水的黑乎乎的树疙瘩来,大义凛然地说,“你们也难得来一趟,就把这个当礼物带回去吧。”

“你这丫头是欠揍吧?”尔雅挽起袖子,做了个拳头的姿势,“木头疙瘩就算了,还咬得那么恶心,鬼才要你的礼物。”说罢抬起脚就想踢过去。

然而少年却拦住了她,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头,将那块脏兮兮的木疙瘩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那就多谢我们的镇树大将军了。”

灵灵满意地点了点头,腆着个肚子站在那里,装腔作势的样子也真是够了。

两人七七八八地把东西收拾好,尔雅还是勉强地在披肩中塞了几个生硬的果子,为了方便在雪中行走,双脚上也包裹上了厚厚的皮革,又东拼西凑地匀出几块,就要往灵灵身上裹。

“你们要做什么?”小丫头不乐意起来,她不高兴地把好不容易裹在她胖乎乎小脚上的皮革踢掉。

“不裹上这些的话,你怎么跟我们一起走?”

“我才不跟你们一起走呢。”灵灵自顾自地爬上大树,高高地站在一根树枝上,她那胖乎乎的身子压得树枝弯下腰,尔雅甚至有点担心,树枝会不会忽然断掉将她重重地摔下来。

“起——”她挥动胖乎乎的小手里的树枝,向着北方一指,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忽然扬起一条长龙,一时间雪雾纷飞,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什么也看不见。等回过神来,两人的头顶肩上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晶。

尔雅一时间有些迷离,身边的少年仿佛一瞬间就变得白发苍苍,垂垂老矣。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动,悄悄地靠上去,把一只纤细的小手塞到少年的手心里。

少年并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

“师兄……”她侧着头看着身边的人,又换了个口气,“你的头发都白了,像个老头,真难看。”

少年不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那些白色的雪雾开始渐渐散去,一条黑色的、窄小的道路慢慢出现在面前,一边连着这小小的方寸之地,一边笔直地延伸到远方。

小小的灵灵站在树枝上,身子挺得笔直,眼睛里居然毫无畏惧,她虽然还是个孩子,握着树枝的样子俨然已经是一个将军的风范了。

“走吧。”她高高地仰着头看着远方,“顺着这条小路下山,半天就能到山下的镇子……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灵灵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亮闪闪的,语气也老气横秋,一点不像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小丫头你放心,等我到了山下,一定买更多的米糕和点心给你!”尔雅想要安慰她,想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个。

“灵灵……不要米糕。”小丫头倔强地仰起头,把泪水藏在眼底,“灵灵是这神树的镇树大将军,才不会吃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我们走吧。”少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药篓背在背上,拉起师妹顺着小路往下走去,然而才走不过百步,再回头,就看不到那片绿油油的方寸之地了。

“也许……我们真的遇到神迹了吧……”

只不过师父口里提到的“千岁”,还是没有踪迹……希望回去师父不要责怪才是。

海之西南有山,终有雪,有一物名为千岁,千年一结花果,树高大繁茂,盘根错节,树下无雪,四季如春,其果生津润燥,服之可消百病,闻之增寿三年三,若入药炼丹,或能保千年不死。

《天水集——岐黄》

同类推荐
  • 我在你的世界,下落不明

    我在你的世界,下落不明

    林若生丰富的人生,是遇见秦陌开始的。从见到秦陌的第一眼,林若生就知道,她完蛋了。一见秦陌误终生。她当然也没能幸免。因为爱他,林若生追随他的脚步,来到他的城市,他的公司,成为他的助理,她只想离他更近一点,她说:“我爱的男孩,身上会发光呢,每次一看到他,我就跟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浑身都是闪闪发光的正能量。”但是,秦陌,这个冷漠疏离的男人,永远那么遥不可及。林若生不止一次地站在他面前勇敢地表白:“秦陌,我喜欢你!”可也是这样的勇敢,让若生在秦陌的世界里,徘徊不定,下落不明……
  • 我家青梅有点甜

    我家青梅有点甜

    萧七宝和厉敬琛从小被无良的两个老妈定下娃娃亲,从此捆绑在了一起。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萧七宝黏着腻着厉敬琛,可是到大后厉敬琛堪比口香糖,整天黏着腻着萧七宝,恨不得做一个连体婴儿,永不分开。有一天萧七宝委屈可怜的说道:“琛哥哥,有人欺负我。”厉敬琛一听瞬间怒了,“谁?neng他!”萧七宝慢慢的给门外走,等走到门口突然间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笨蛋,你啦!”[养成系,青梅竹马,甜宠无限,放心入坑]
  • 我与渣男皆过客

    我与渣男皆过客

    以前听到过一句话“永远不要陪一个男孩子长大”,起初的南柒不以为意,后来发现真的逃不过这个定理。或许两个人相处的久了,就会剩下亲情和麻木,以及无边无际的怨念。失恋少有撼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只有不断的磨合或者不断的争吵。高铁渣男乘务员×作天作地恋爱脑
  • 风清微浅云璃悲染

    风清微浅云璃悲染

    我特别喜欢的一部小说《我们终将独自长大》,里面的一句话,泪会风干,伤会结疤,路很长,不要怕,我们终将独自长大。在成长这条路上,从陪伴的感动到离别的伤感,我们总要学会着长大,不是吗?即使就在眼前,你我之间也好像隔了一片浩瀚的汪洋,即便不是海洋,你也一定在一个离我不算遥远的远方,但,绝不是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 掌心彩虹

    掌心彩虹

    林笑笑本是一名无忧无虑的大学新生,一心一意暗恋着自己的学长兼学生会主席易皓中,过着上课睡觉,下课胡闹的颓废生活。本以为大学生活就会这样安安稳稳的度过,谁料好好做着处长的父亲竟然被人揭了老底成了贪污犯。从此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变成了贪污犯的女儿。林笑笑不得不和全职太太的妈妈开始新的生活,她又会有怎样的际遇?
热门推荐
  • 情似空白晴染墨

    情似空白晴染墨

    那年,五个人,我们是“何陆施丁林”,悲欢喜怒都一起。那年,四个人,象牙塔内的世界崩塌,缤纷色彩沦为黑白。那年,一个人,怀抱着旧时光一遍遍回忆,你们都是我的独家记忆。若不是那场猝不及防的意外,若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我,也许,现在我们依然能手牵手,嬉笑地打闹在我们永远的象牙塔内。时光流逝,悲伤不止。如今,你的回归,是拯救还是摧毁?
  • 快穿反派老公有点苏

    快穿反派老公有点苏

    【1V1】算命先生说唐绾注孤生,她不信,她有钱有颜,怎么会嫁不出去?结果她谈了99个男朋友,每个都在一个月内找到了真爱甩了她!最后一个还在结婚当天跟别的女人跑了。唐绾表示不服,随手拉个男人结婚,却直接翘辫子了!然后被绑定了一个爸爸系统。爸爸系统:想要一个完美老公吗?不要998,不要888,只要绑定我爸爸系统,完美老公给你送到家!唐绾:爸爸?EXM?爸爸系统(羞涩):闺女你好~叫爸爸,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婿都给你!绑定系统后,唐绾只想掐死系统。说好的完美老公?!这性子歪曲的男人,谁敢要啊?!这不是在坑我?爸爸系统(无辜):闺女,爸爸怎么会坑你呢?你看看,不是潜力股?不是高颜值大长腿?唐绾:……群号:702211309
  • 成都是一个古城

    成都是一个古城

    《成都是一个古城(精)/李劼人小全集》是李劼人散文的精选、对成都文化的介绍文章等。全书依内容的异同归类排列,同类中以发表时间先后为序。李劼人的散文,内容丰富,涉及民国时期生活、文化、内战纪实,成都民俗文化等多方面,语言幽默风趣,又充满深刻思想的闪光,实为文学目前高品质的散文作品。此次全面地集结成集,意义重大,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
  • 帝王独宠:朕的皇后要逆天

    帝王独宠:朕的皇后要逆天

    (包月免费,已完结)写博士论文也穿越,穿越异世惨遭灭门之灾。她看着地上滚动的头颅,她惊恐,她挣扎,挟持监斩官,威逼皇上,要翻案。面对他,她的一个小动作,让情住入他的心,“朕很欣赏你。”“可惜了,臣女不欣赏皇上。”转身离开背对着他拜拜手。她嚣张他放纵,她惹祸他收摊,她要男人,他赐她美男。任她胡作非为,宠她宠上天。
  • 都市传说之旅

    都市传说之旅

    程天,2020年灵魂开始慢慢觉醒开始踏入修真,本文有点冷,
  • 珍珠囊补遗药性赋

    珍珠囊补遗药性赋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时光好想你回流

    时光好想你回流

    “你知道吗,有的人生下来一生就被安排好了”这是周围的人对她说的。“对不起。”这是她最爱的人对她说的。“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这是她对他(她)们说的。温荼没有想到一次萌动,一次牵绊,却牵出千丝万缕,打破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 淘气包比比扬历险记

    淘气包比比扬历险记

    一个淘气顽劣的小男孩,他不爱学习,不听父母和老师的教导,离开家和学校四处流浪。流浪期间他结识了长角的小魔鬼,结果被魔鬼陷害,换上了没有思想的泥巴脑袋,又误入魔鬼王国。在魔鬼王国中,他的智慧和善良慢慢苏醒了。《淘气包比比扬历险记》是埃林·彼林最著名的一部作品,描写一个顽劣的、不听教导的男孩,干了许多坏事,最后在小魔鬼咳克的诱惑下,被换掉了脑袋,骗入魔鬼王国。在魔鬼王国中,他的智慧和善良慢慢苏醒了,终于战胜了恶魔米里莱莱,冲出了魔鬼王国并换回了自己的脑袋,成了一个好孩子。
  • 灵魂研修

    灵魂研修

    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男屌丝,因为一次偶然的遭遇,被某知名的大学选中,从此开始了他的追妹逆袭的生涯。而这是他最后的终点吗?人类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而在那未知的门外,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 牧夫人的小娇花

    牧夫人的小娇花

    上辈子被奸人欺骗,与他相爱却也因为误会不断远离。当血淋淋的现实裸露在自己的面前,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最渴望的亲情才是最恶毒的蛇。重生后,时暧无时无刻都只想抱着自家的大狼狗睡觉。可是总有那么些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瞎掰掰,怎么办?当然是做掉了!(微笑.JPG)时暧:我很自私,也很贪心,我只希望往后轮回,生生世世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