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空像涨潮后的海滩一样缀满色块;云朵间填充了蓝丝绒。蜘蛛网上镶嵌着碎钻,颜色各异,为一个黑暗角落挂上了蕾丝。随着灌木们抖落纤长发丝般涓流而下的“小溪”,类似的蕾丝水滴也悬挂在树叶尖上。
在直探天空的苹果树上,喷出一束烟花,一只大斑点啄木鸟(Great Spotted Woodpecker)在探查树皮。他沿树干跳跃而上,头歪到一边,听着下面的疾跑声,然后把他的尖嘴戳进木头。向上绕到另一侧,再一次,他的尾巴仿佛三条腿一样支撑着树。他戴着一顶洋洋得意的红帽子,穿着黑白相间的制服,红色长裤,但帽子却懒洋洋地倾斜向后,就好像他是一个反抗校服的男孩。
这种啄木鸟在世界各地的林地中很常见,在英国四处繁殖。从史前时代以来它在爱尔兰一直只是一个游客,直到2008年,它才刚刚开始在那里繁殖。但不像那些更单调的鸟,大斑点啄木鸟有种魅力,吸引你注意到它。它给花园或林地带来了震颤。
除了在树上打鼓,告知世界它在哪里,啄木鸟还在树皮下探测昆虫,如蚂蚁,它用超长粘舌捕捉它们。它也吃坚果和球果,它把球果挤进它最喜爱的铁砧树的裂缝中,再用强大的鸟喙锤开,留下果仁散落在树下。啄木鸟颈部和肩部的肌肉特别强壮,得以在树上敲击或挖掘鸟巢或窝洞时支撑头部。这种加速度(也许实际上是减速)可以高达令人难以置信的1200g——而5g通常会使一个人失去知觉。但是,我们没有啄木鸟的特殊减震结构。它的喙略有弹性,能吸收一些冲击,而且它有一层海绵样的骨头会吸收更多。最后,头骨本身有更多的减震装甲,并由肌腱样的单纤维支撑着来消散振动。科学家们在利用啄木鸟头骨的力学结构来保护手机内部的电子元件免受破坏性的震动。
绿啄木鸟(Green Woodpecker)是英国花园里另一个最受欢迎的游客,穿戴着他(爱尔兰民间传说中的)小妖精般的绿衣和红帽。他喜欢在草丛中到处拍动,挖蠕虫和甲虫。当他闪现过你的视野边缘时,你会有个瞬间以为你看到了一个小精灵,你的世界晃动了。
全世界的啄木鸟都爱制造噪音。不仅有粗糙的秃鼻乌鸦的呱呱声,椋鸟悦耳的叽喳声,而且利用林地中的打击乐器和他们能找到任何敲击对象,不管是空心树还是电线杆。一个春天的早晨,我在怀俄明州看到并听到了啄木鸟的创造力被带到了一个最强音。三角叶杨树像唱到最高音的男高音一样向太阳张开双臂,上面一只红尾扑翅鴷(Red-shafted Flicker,啄木鸟科)狂躁的笑着,另一只疯狂在一条死树干上敲打着。红尾扑翅鴷也叫北扑翅鴷(Northern Flicker),名字来自它有红色晕染的羽毛轴,而且雄性有红脸蛋。这些啄木鸟还有带斑点的前胸,灰色的头和黑色围嘴,使他们看起来像牧师。一组扑翅鴷称为一个“下降”[1]。在一场有关春季的繁荣和竞争的表演中,一只开始在树枝上跳舞,直到另一只用肩膀把他推下去。他们从树枝飞到树干上,敲击着喙,显然不是在寻找食物,而是在制造噪音方面努力胜过对手。当天的赢家是在金属油箱上着陆的那位。他制造的刺耳音调响彻院子,而他的对手除了尖叫出恼怒之情外无能为力,意识到他不能指望只靠木头就弄出那样的噪音。
和松鼠和猫头鹰一样,啄木鸟是林地的一部分。因此,当一个物种消失时,似乎没有人哪怕注意下,直到为时已晚。这就是美国东南部古老森林里的象牙喙啄木鸟(Ivory-billed Woodpecker)的命运。博物学家约翰·詹姆斯·奥杜邦在第19世纪绘制过他们,而到了20世纪中叶,人们认为这种黑白相间有大白喙的巨鸟已经灭绝。2005年的一次疑似目击曾引起一阵骚动:但是没有实物证据,除了一个模糊的录像和录下的声音,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一只啄木鸟连击两下的鼓声,骚动冷却了,科学家开始驳回这一目击,认为只是另一种冠红啄木鸟(Pileated Woodpecker),一个类似但较小的普通物种。有人希望象牙喙可能仍然存在于古巴,那里有类似的栖息地,或在美国东南部很难到达的沼泽森林深处,但许多人已经把象牙喙啄木鸟、连同候鸽和渡渡鸟的文档放进了抽屉里,连同我们星球已经不再分享的好奇心,如同它们从来不存在,如同这些无关紧要。
微风开始搅动树叶,散落雨滴,泥土的气息清爽新鲜。大斑点啄木鸟猛扑进林地,它的鼓声在树木间回响直到远方。
注释
[1]因为它们有成组飞落地面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