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
时下已是北朝末年,老皇帝刚逝,听说是炼丹修仙已经登仙。而新皇登基年纪尚幼,苏太后垂帘听政,皇帝大权逐渐旁落外戚一族,各地州牧各怀心思,积蓄发展自己的力量,只等一朝逐鹿天下。天下隐隐开启纷乱之机。
东梧云台山烟霞顶。
黑漆漆的石室之内,只有侧壁一个小小的窗户透进些许光亮。照见木榻之上端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不知已入定几时。
突的,老僧睁开双眼,定定的望着对面石壁的方向。不期然,已落下两行眼泪。
“莫不成还真的让岳兄一语成谶?”,老僧合上双眼,喃喃自言自语道,面庞之上无限悲悯。
言毕,老僧急忙站起身来,点起一支蜡烛,坐在木榻之上,急匆匆写就两封书信,装入信封之中,将两封信拿在手中。
熄了蜡烛,下了木榻,老僧疾步走到石门,转动机关,慢慢石门开启,走了出来,再转动外面石桌台面,石门又关闭回去。这石室外面却是一个相当宽敞的石洞,中间一个圆石桌,旁边摆放着几个石凳。石洞两边都显光亮,一边是雾气腾腾的峡谷,一边是更加开阔的山坡,一条两边野草丛生的路径通往一个小亭,小亭上一个横木,上书“驭风亭”三个字。
眼下已是冬日下午时分,夕阳过一阵就要落山。
驭风亭里两个年轻的和尚正在说话。
老僧稍作大声唤道,“明空明华过来。”
两个僧人转头一看,赶紧站起身来,
“师傅出关了,快去”,一边自语着往老僧奔去,一边大声应道,“师傅”。
来到近前,老僧拿出来两封书信,递给明华,“明华,你把这两封书信交于东梧书院孔老夫子稳妥保管,听清楚了吗?”。
“明白了,师傅。”明华接过书信应道。
“告诉夫子,就说是这两封信日后我会安排人去取的。也许很快,也许需些时日也不一定。你现在就去吧。”老僧说道。
“是,师傅”,说着明华双手合什作礼而去。
“明空,你现在去山下找一匹快马,赶去京城独孤相府,面见独孤极独孤大人,就说老和尚请他务必尽快来云台一叙,有要事相商。现在就去,听清楚没有?”,老和尚谆谆叮嘱。
“师傅,这么急?立刻就去吗?”明空一时觉得非常意外。
“不要啰嗦,现在去,马上就走。对了,带上足够银两。一路上不得轻易显露我云台武功。”老僧提声道。
“是,师傅”,明空也是转身飞奔下山而去。
“应该来得及吧?”老和尚双手合什向空,“南无阿弥陀佛。”
转眼已是二十多天。
这一天已经到了隆冬季节,刚过午后,云台山更是云雾缭绕,一场大雪之后,美景叹不胜收。
此时驭风亭里有儒释道三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张石桌旁谈古论今,桌上摆放着三只茶杯,桌旁一个红泥做的火盆上温着一壶茶。
“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唉”,说这话的书生模样,年纪二十出头,身披青色大氅,里面是锦缎棉服,面色白净,醒眉朗目,气宇不凡,惟则忧患之情溢于言表,不时叹息。
“哈哈,三弟当真了得,先贤警句信手拈来。可是何必又这般费尽思量,患得患失,白白辜负了这云台雾雪美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想也罢!既然朝堂之上有你那贤不出其右的父亲相国大人,何妨如为兄这般,只管修身与修道,乐得轻松自在”,旁边的年纪略长的青面道士揶揄说道。
“二哥想得开不过是假潇洒,三弟想不开却是真性情。两位且莫认真,佛说‘夫为道者,犹木在水,寻流而行,不触两岸’”,在座年纪最长的是和尚,便是明空,合什摇头说道。
“这话怎么说?”书生独孤鸿与道士颜青海几乎同声问道,颜青海又跟上一句,“大哥这假和尚又在替师傅传法了,呵呵”。
“诶,二哥,莫再戏说,大哥倒真的是如假包换的真和尚,从小便出家的,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待和尚作答,独孤鸿倒替他说道,“大哥尊师圆觉法师是我中原有史以来不世出的高僧,说他老人家舌灿莲花也不为过啊。只是可惜近百年来朝中还是对佛家很是排斥,否则说不定大师早就去京城给皇上大臣说法了,若得朝廷支持,佛法洗净了人心,这天下也便少了诸多纷争不是?”。
“慢,慢,三弟”,颜青海连忙打断独孤鸿,“且听他怎么编排我俩”,然后转过头笑看着明空。
明空再合什,“二弟虽则看来起来潇洒无忌,然则他有师命在身,身负传承发扬南霞一派道脉,何况南霞为当今江湖第一门派,想来二弟却是如何松弛得?更何况还要佐师入朝,庇佑天下黎民,所以你是假潇洒轻松,还是触了一岸。再说说三弟,虽则有点愁绪,漫漫不曾松解,但是为国为民的真性情却与乃祖乃父相国大人一脉相传,父子俩岂只是神似,简直是一个人嘛。不愧是世所称颂的簪缨世家。所以也还是触了一岸。两位兄长,你们老实说,小僧说的倒是有理也无?”
“别叫兄长,你可是比我们俩都大的,怎么老是想着当最小的呢?你这也是触了一岸吧?”,独孤鸿笑道,一手轻点。
“兄也好弟也罢。但是话又说回来,无论是肩负门派未来还是心系天下,两位都是触了这岸或者那岸,其实你们做这些为国为民的,也不妨闲暇时把那心好好修着。绝对大有裨益。”明空说道。
独孤鸿对颜青海相视一笑点头正色道,“二哥,你看大哥越来越有乃师风范”。
“然,然”,颜青海亦点头,眉毛挑着说道。
“大师兄,你们三个人才初次见面就聊得这么投机啊,一会儿工夫,都已经兄弟了?真是颇有缘分”,这时从烟霞洞洞口走出了一年轻僧人,也就是明华,疾步走到驭风亭来,稳声说道,“师傅请三位烟霞洞一叙,快请。师傅一会儿就到。”
“这就来,多谢明华师弟”,明空站起身来,看向儒道二人,“那就两位贤弟请。”
独孤鸿与颜青海也站起身来说道,“这就对了,你年纪最大嘛。请,请”,三人这就离开驭风亭,走向烟霞洞。
到了烟霞洞,站在洞外,看起来洞里光线暗得很,里面的事物也只是影影绰绰,看不甚清。待得进入洞中,却是光线大亮,洞里面另一侧的洞口面对着一横宽数十丈的山谷,山谷里烟雾升腾,紫气冉冉,光亮的很,令这洞里不再如外面看起来那么暗了,宛若天仙洞府,“果然是别有洞天,人间仙境啊。”颜青海一走入洞中就自顾自的这样说道,独孤鸿也跟着说道,“这里实在是修身隐居的一个好处所”。
“那三弟你以后可以和你的婵妹在这里隐居了。可惜这一次婵儿不能来一睹这云台仙境,”颜青海笑道。
“二哥又拿我说笑了。她是最近被她的父亲管得紧了,所以才过不来这里。下一次一定把她带来,让她好好欣赏一番,她肯定会很喜欢这里。”独孤鸿说。
“听二弟说来,三弟当真有艳福。”明空笑道。
“你这小和尚怎么这样说话,莫非二哥是对的?你真的是假和尚?哎,你这又触了一岸,两岸齐了?”独孤鸿假意嗔道。
众人不禁莞尔。
“说句玩笑。师傅也说明华师弟比我更像出家人。”
说着,明空走上前来,左手牵上独孤鸿,右手拉着颜青海,对他二人说道,“两位贤弟,来来来,跟我过来,看看这里”,三个人站在里侧洞口,探头往外看却原来是是万丈深渊,雾气蒸腾,深不见底,隐约见得这洞口下面崖壁也是满铺着冰雪。透过淡淡的云雾,往对面望去,数十丈远,是一座陡峭的山峰,悬崖如刀削一般,有冰雪覆盖,偶尔有怪石嶙峋,即使在这冰天雪地的季节,那青松翠柏依然在冰雪的覆盖下透露着绿意,想来等到冰雪消融,又是一个游玩的好去处。
“二位贤弟,这谷名曰烟霞谷,取这紫雾升腾之意。对了,颜兄,听说你们南霞派的开派祖师紫清真人曾在这里修行过。真人当年可是第一个提倡三教归一的前辈高人,和吾师当年也是莫逆之交的”,明空如是说道。
“也曾听说师傅师伯偶尔说过此事,只是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仙游何处,很遗憾未曾亲睹师祖风采。”颜青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