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莉莉
打开兵团生活的历史,一幕幕岁月的记忆,不时地在脑海中浮现。那苦涩、徘徊,那豪情、壮志,那理想、未来,在实践的磨炼中混合着,掺揉着……
那山——贫瘠荒凉
1969年秋天,过冬用的煤运输较困难,为了使人畜安全过冬,连里组织我们进山打柴。在不成形的山路上,我们看到山里的枯树、朽木很多。我们用背包带将枯树捆系,用力一拉,枯树就倒了,我们来回地背着柴下山上山,一趟趟地进出,时不时地听到山石哗啦啦地作响。叫喊声在山间回荡,给这沉睡的阴山带来一丝生机。这一次的进山打柴使我们收获不少,大礼堂后面堆的到处是柴,而再一次的进山更让我记忆犹新。
那一次进山是下午,因近处已没有太多的柴了,王建华,我,还有张彩凤等四五个人坚持往山里面走,离山口很远了,里面的柴可真不少,我们几个便情不自禁高兴地叫喊着,还唱起了歌,当时天色已近昏暗,太阳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山风夹带着小雪花,雾蒙蒙的充满着冷气。我们背着柴,浑身是汗,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只觉耳边传来阵阵隆隆的声音。几经波折,我们总算走到了山口,一看,马车已经走了。我们这才感到有些疲惫,口渴和饥饿。山里找不到一滴水,但柴还是要背回去的,我们咬着牙,坚持着,直到陶玉明排长带着人来寻找到我们,才帮我们一起将柴扛到了连里,这时天已全黑了。远离他乡,深感到领导的关心,集体的温暖。
那水——清冷苦涩
我连在阴山脚下,一片平地。刚到的时候看到山脚低洼处积满了水,我们很高兴。几天几夜地坐车,尘土、汗味,浑身散发着臭味,巴不得下车就能好好洗洗。终于颠簸地到了连里,我们女生就住在一个大车棚里,下面是用麦秸垫着,上面铺着炕席,这就是我们的床了。我们从井里挑来了水,然而水透心的凉,我们不敢洗,因此我们借了一个老乡(来了多年了,以至于我们已认不出她是浙江人,后来才知道)的锅灶,用她的柴,一锅锅地烧热水洗,洗了头发,擦了澡,换下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哎呀,怎么头发都翘起来了,怎么梳不下来啊,肥皂打在衣服上怎么也没有泡沫,再多打些肥皂在衣领上,黑泥依旧顽固地下不来。这个地方的水怎么不一样啊?我们懊丧极了。不知是谁在车棚里大叫了一声:“妈呀!”引得全棚人思乡的人一齐放声痛哭。那是一场绝望的痛哭,一场冲刷幼稚心灵的痛哭,一场成长洗礼的痛哭。后来我们才知道,路边的井是口咸水井,专为牲口饮用的,而人吃的水在一个小水房里,用杯子一点点舀上来用。本地人从来不洗澡,我们一下子就来了上百人,吃的水都成问题了,哪有淡水可洗呀?!第二年夏天,我们连里打了机井,甜甜的水直冒出井面,从此就不再愁没有水了。
那风沙暴——弥天肆虐
转眼在连里的生活已是第四个年头,生活的基本需要都已经有了保障,但要发展生产,要解决灌溉问题,就要把黄河水引入新开垦的土地,在沙漠修筑灌溉渠。
记得是1973年4月6号那天,早晨太阳露出了笑容,我们像往常一样,饭后各排集队去修渠劳动。中午炊事班把饭送到了工地,我们就地用餐,和煦的阳光普照在沙漠上,暖暖的。我们休息片刻开始劳动。大约在下午两点左右,天气突然昏暗下来,刚才还是阳光灿烂,顿时狂风呼啸,远处黄沙弥漫,滚滚而来,看不到百米远的东西。这时,杨副连长指挥大家赶快回营房。我们女生各班组织好人员把工具集中在一起,手拉着手,沿着老水渠边一步步地挪着走。黄沙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恨不得就扑倒在地,不再前进。眼看快到水井房,距离宿舍只有两百米了,那狂风更加肆虐,黄土夹着臭味,呛得人难以呼吸;沙粒打在我们脸上疼痛得无法遮挡,50米外根本看不到对面。风沙刮得人根本无法直走,可是,大家依然手拉手,猫着腰,艰难地向前行走。仅仅二百米距离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到了宿舍,地上、炕上、被子上的沙土足足有一寸厚。风沙不停,无法收拾,大家只能互相观望,一个个头发支愣着,脸上,鼻子眼睛里全沾满了黄泥土,大家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谁都不用化妆,便已是现成的“魔鬼”了。
这风沙暴,让我们见识了大自然的恶孽。
兵团生活是艰苦的,它伴我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时期;兵团纪律是严格的,它使我养成了严谨的生活习惯;兵团环境又是不乏乐趣的,它留下了我难以抹去的记忆,引领我拨正了人生的航向,开阔向上。
我珍惜兵团生活,因为在那个时代里,在那个环境下,人生就是这样铺就的。我永远不会忘记,曾经哺育了我的那山,那水,那风沙暴。
(作者原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