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侯景,我们再看看陈昌他们逃走后,建康城里的反应。
建康台城,永福宫内,王伟刚给两位“梁奸”建安侯萧贲、中宿侯世子萧子邕晋了爵。这萧贲是萧正德弟弟的儿子,而萧子邕是萧勔的孙子,一个忘了伯父被杀,一个举报了自己的亲爷爷,都说天家无情,有时候人有些真的是毫无底线。
萧贲晋竟陵王,萧子邕晋随王,这是对前几天他们举报萧会理等的奖赏。侯景还赐这两位侯姓,难道一个羯族改的汉姓还比当朝国姓兰陵萧要高贵吗?
王伟才坐下处理了一会儿政务,就有属吏来报:“麒麟阁主事李靖求见。”
这麒麟阁是侯景的一支隐秘力量,向来直属于侯景,别人指挥不了。就像明朝的锦衣卫一样,是侯景专门用来监控朝臣和军队的。不过还没有后世锦衣卫那种无孔不入的本事,它是在原先侯景主政河南时的间谍队伍上,经过十多年发展起来的。像高欢刚死,侯景第二天就知道了,这就是麒麟阁的功劳。但在侯景造反后,遭到了高澄致命的打击,等侯景败逃至寿阳时,麒麟阁的实力已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
现在的麒麟阁是侯景到寿阳后新组建的,主事的李靖也是那时才投靠的,极得侯景信任,在侯景入主台城后就升做主事了。麒麟阁的名字也是在侯景获封汉王以后改的,来源于西汉武帝未央宫中的麒麟阁,汉宣帝曾在麒麟阁画十一功臣图。原来的主事是王伟,此时主管中书省任中书监,正是他推荐了李靖接替他成为麒麟阁主事。
现在的侯景政权,政府方面中枢主要是王伟和索超世,夹杂着后来投靠的原梁朝中央官员,军队和地方主要有宋子仙、任约、郭元建、支化仁及侯氏族人侯子鉴等。
李靖此人能力出众,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把麒麟阁恢复到原来的实力,甚至尤有过之。当然力有所专,织的再密的网也会有网眼,比如瓦官寺。那时恰逢前线吃紧,后方的会稽张彪又起兵攻下了上虞、诸暨、永兴等县,再加上萧会理等宗室谋反抽走了麒麟阁的大部分力量,所以陈昌他们能逃出来是钻了空子,实属侥幸。
王伟刚处理完两个“梁奸”晋爵的事,对麒麟阁很敏感,心想:又发生什么大事了?没大事的话李靖根本就不会来找他,自己就处理了。因为此时的李靖已经和他不是一条心了,或许从来就不曾和他一条心过。
不要说梁朝诸藩王此时不勤王光顾着内讧,侯景集团内部也不是风平浪静,各个派系小山头林立。就一个麒麟阁就有好几方人在争。李靖正努力去王伟化,给麒麟阁打上自己的印记;王伟也不想全部放手,尽管他在集团内已是侯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谁都不会嫌权大了;还有一个文官索超世也想插手进去。各方人马虽然在暗地里你争我夺,但在明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听到李靖求见,王伟立刻让人请李靖进来,他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去了专门见下属的偏殿。
李靖年约三旬,不知来历,但凭其才干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就从一介布衣,升到了麒麟阁主事,就算是面对曾经的举主王伟在气势上也没拉下半分。正是这样才让王伟更加看重他,虽然两人有着利益之争。
王伟此人可算是此时的顶级谋士之一,因为有他,侯景才能在高欢死后一动而搅动天下风云,再从帅八百残兵败将的丧家之犬成为了南梁四分之一的主宰。本来他可能会成为同姓前辈王猛一样的千古良相,可是他却选错了势力,跟错了人,侯景绝不是个明主。但有时候君臣际遇就是这么奇妙,如同诸葛亮逢刘备。就像诸葛亮技能点满也改不了魏强蜀弱的结果,王伟同样也改变不了萧氏藩王和江东士族势力强大根基深厚,侯景集团势力弱小根基薄弱的局面。
二人见了面,相互施过礼,李靖便向王伟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但除了他早已知道的萧会理一案,其余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直到王伟快不耐烦了,李靖才道:“陈霸先家眷逃了。”王伟知道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前面不过是铺垫。心道:陈霸先虽然名声在外,但毕竟不如萧氏藩王有影响力,一年了还在南川(今江西南部一带)和李迁仕拉锯,对局势的影响微乎其微,就算走了家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莫非还有什么变故?
果不其然,李靖接着道:“尚书比部令史华皎参与其中。”
王伟听到事涉华皎不禁眉头一皱,这华皎原是梁朝一小吏,于去年四五月间侯景入主建康后投靠的,因王伟主管尚书省所以就投在了他的门下。如果李靖光说名字华皎,他绝对不会知道的,但前面加上尚书比部令史他就知道是谁了。此时李靖拿华皎来说事,究竟是向他示好,示威,还是要向他发难?
但是李靖讲完情况后并没有再说什么。这让王伟惊疑不定,隐隐约约他仿佛感觉到有一张网向他罩来。
王伟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问道:“情况可曾属实?”
李靖道:“情况属实。下官让人去看了华皎家中已经人去楼空。据查华皎和多位在押人物交好,确有通敌之嫌,现下该如何,还请王公示下。”
这是要逼宫吗?王伟知道此时绝不能给人以口舌,连忙表态:“既已查实那就法办。华皎虽然是我门下,但往来不多,我绝不会姑息养奸。”
李靖这才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下官这就下去吩咐麒麟阁迅速追捕。”
李靖走后,王伟沉吟了半响,然后招来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才去办公。李靖却不知他今天的反常举动已经引起了王伟的怀疑。
建康城里在布置抓捕陈昌他们,陈昌也在抓贼。
陈昌是穿越而来的,不如陈蒨华皎那么乐观,他俩能睡着,陈昌却久久不能入睡,心中思虑万千。现在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去,不过既然穿越了,不展示一下本事,岂不是对不起穿越党。前世虽未习得屠龙技,但多了一千多年的历史经验和看了那么多的穿越小说也当得了那些霸主们的一鳞半爪。
话说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陈昌想只要好好规划,虽不敢说能谋万世,但谋自己一世,甚至两世三世应该可以吧。各种计谋在脑海反转,可一时千头万绪,哪里又能想到妥当的规划。
陈昌越想越乱,索性开门出去慢慢捋。在门外走了好几圈,还是没想到好的办法,可笑他前面还雄心万丈,想要立功建业,现在连个初步规划都想不出来,可谓贻笑大方。叹道:“都说知易行难,我居然连知都做不到,还说什么行。看来在北周做米虫才是最好的出路。”
可是只做个米虫,陈昌又不甘,气的他连着对空气打了好几拳,恨不得长啸一声。可啸声又会惊扰别人休息,到处是掣肘。
突然福至心灵,陈昌想到应该是他的心乱了,而他练习的心意六合拳是内家拳,正好有一套由动入静的功夫,只要心静下来总能想到办法。
想到就做,陈昌一遍又一遍的练,可总是静不下心来。可能是执着于静心反而却静不下来,到最后陈昌索性什么都不想只管打拳。不知打了多少遍,当最后一遍打完,陈昌抚平气血,心终于静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陈昌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回头看石屋那边没有动静。抬头看天,仅能看到一丝月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心想这么晚了还出来的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又或者是山里的野兽。于是躲在了一颗树后面,看来的是什么东西。
陈昌借助微弱的月光看到来的是三个人,领头的提了一柄腰刀,其余二人各提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长棍。
三人边走边小声说话,领头的说:“老三,你可看清了,今天来的那伙人就住这里?”
老三答道:“看清了,我在这亲眼看到他们住进去的,男的住一起,女的在那边,边上是仆人。这一伙人十几个,绝对是大肥羊。”边说还边用棍子指画。
领头的又说:“那咱们快点动手,马上要过年了,干完这一票,大家的家小都能过个肥年。不过我们只求财,不干其他的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陈昌暗道:看来还是个“义贼”,不过既然叫我碰上了,只怕什么都求不成。
快到陈昌跟前时三人突然止住了脚步,陈昌还道是看见了他,刚要叫陈蒨,却又听领头的说:“老三,你在这里放风,我和刘二去。”老三似乎是不满意,嘴里嘟囔着什么,可还是服从了领头的安排。
陈昌估算着石屋到这里的距离,心道正好,还怕你们三个人一起我对付不来,这下也不用叫人了,正好试试我苦练的本事。
待领头的和刘二蹑手蹑脚的走向石屋,陈昌也借着树影屏声静气慢慢的挪向放风的老三。尽管陈昌小心翼翼,但还是不小心踩到了树枝,第一次干这种事,心一下给提到了嗓子眼。
老三是个机警的,听到动静向这边看了过来,手里还紧了紧棍子。这时陈昌头顶的树上突然飞起一只鸟,老三又戒备了一会儿见再无动静,骂骂咧咧的道:“拔毛的畜生,吓爷爷一跳。”
那头领和刘二也被吓了一跳,听到是只鸟,才又朝石屋走去。看方向正好是章要儿住的那间,陈昌不由心里发急。
可能是为了缓解刚才紧张的情绪,老三把棍子立在一边,面向着树。然后解开了裤子小解,嘴里还念叨着,等抓住了这鸟,要烤了吃,煮了吃之类的。
陈昌见是机会,急驱两步到了老三跟前,一个手刀斩在老三脖子上,老三瞬间眩晕。陈昌扶着他慢慢倒在地上,然后用腰带绑了手脚。再看其余两贼已经在撬门了,拿起棍子便向石屋赶去。
笔者注:1.《梁书·侯景传》大宝元年十二月,景矫诏封贲为竟陵王,赏发南康之谋也。是月,张彪起义于会稽,攻破上虞,景太守蔡台乐讨之,不能禁。至是,彪又破诸暨、永兴等诸县,景遣仪同田迁、赵伯超、谢答仁等东伐彪。2.《梁书·侯景传》大宝元年七月,景矫诏自进位为相国,封泰山等二十郡为汉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