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一中校院东侧有五棵古柏。树下有溜平房,我曾两次住在这里,这也许是缘分,每天从树下走过,也有很多时候无意地观望,它没有以“熟视”而平淡,反而其“形”其“象”历历在目,尤有独特的印象。
这些古柏大约高二十几米,可用“参天”两字形容,粗壮得四个小伙合搂不住。墙外有两棵,东面的挺拔端立,恰到好处地长一些枝丫,簇生茂密的枝叶,造型优美典雅,透出高贵气,是天然修饰的;西边的显然是平庸者,随随便便侧体斜倚,不高处就生枝长叶,周身有痕,倒也不掩遮,自然洒脱。它俩原是栽在大门口的,而门早巳斜在风雨之中,它们还结伴站着。
中间一株最高大,三米左右分两杈,又以极长树干伸出去,各自独生树冠。右边的枝叶茂盛,左边的已经枯死,剩一些虬枝翘着,铁雕似的。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活一死,对立统一于一树,好一份哲学讲稿,论题极突出——生存的辩证法。
后面是一个高台,踏石级而上,是两棵并列的柏树,前面的是位老者,只剩下干枯的枝柯,黑不溜秋,皲裂的树皮斑驳,豁露片片惨白;树干凹凸不平,极怪诞的,上下扭曲,看来有患难的生涯。唯有一枝生着绿叶,像打着一面生命的旗帜,在生命的奥秘中挣扎、反抗,有出自内心的呐喊:“我没有死!”
后面的一棵,是“柏抱桑”树。远眺树干粗壮伟岸,树冠秀硕,枝叶茂密,色彩浓郁,饱满欲滴;近看会发现,一些叶子圆大嫩绿,随风飘逸,那是一棵桑树生活在柏树的大杈上,已有碗口粗,而柏树枝丫展而不伸,抱团团黛绿,这乃是第一景观。
这株柏树之中的桑树,是雄性的,每年五六月份垂落好些花絮,可近年“奇迹”发生了,一个大丫的小枝上结了几枚桑椹,紫红硕大,万绿丛中一点红,这是极少的无配偶生殖现象。桑树雌雄异枝,而它生出“再生”枝头有其珍贵的研究价值,这可谓第二景观。《甘肃日报》报道后观赏者纷至沓来。我有幸得一枝熟透的桑葚,食之甘美无比,它不是一般的桑葚果,既聚集桑之精华,又内蕴柏树长青不老的生命原汁。
可我更感慨于这棵“柏抱桑”,它的树干已经竖直地皲裂很多罅缝,从树杈深到根处,长达三米多,深尺许,桑树的根就扎在柏树之躯体内。这位肩头顶着鲜嫩活泼的桑树孩子的母亲,它有悲天悯人的裂体分身的悲壮和以自身生命力奉献的情怀,但也至今叶枝茁壮,在五棵柏树中唯独它年轻、强壮。这是给予中有收获吧,还是完善自己中赢得了世界。
这五棵古柏是什么时候栽植的,有人说是唐代的,有的说年代近些,无考据可究。而县志却清楚地记载,白鹤多次栖落古柏。民国二十六年,东北烽烟滚滚,白鹤千里迢迢寻求安宁秀丽之地,敛翅宿于其树巅,是一种幸运。1964年当人民摆脱灾难开始安居乐业,白鹤又一次飞来,绕柏树蹁跹欢呼,与古柏融合一片生气、圣洁而祥和的氛围。
这古柏,在灵台的土地上生长,并能千年百载逾越那浩渺的岁月风雨,以其独特的姿态和生命力,形成景观,表现了美的感召,我在柏树下写作读书,情思盈怀,意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