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带着陈同骑马赶到了位于城北的乌羽卫营地,赵晋对营门外值守的军士出示了手令,但仍然被拦下了。
“此等手令只能城中通行无阻。”门口威武的军士说道。
“请军士向校尉通报,京兆尹司法参军赵晋求见”
过了一会,卫士带赵晋一行人等进入了乌羽卫营地,营地内整齐排列着几十幢石屋,在石屋的有一个院子,院门前正站着一位身着铠甲的人,“末将乃乌羽卫司马刘和,听说司法参军想找校尉,不过校尉在刚才带领人马出去了。”
赵晋面露难色,“校尉何时出去的?”
刘和哂笑道:“参军,司马刚才接到军中命令就即刻返回泾南大营了,此刻城中事务由末将暂时负责。”
赵晋心中狐疑,校尉早晨亲手把手令给了自己,他既然已经知道东市发生了大事,是什么样的命令能让他即刻返回大营。
赵晋试探性地问道:“刘司马,你可知今日东市发生了何事?”
“末将知道,今日末将已经派都伯去东市巡查过了,听说是有贼盗,想着还是不要在现场耽误大人办公,所以就没再去了。”刘和微笑着说道。
“刘司马,我今日务必要见到校尉,不然这手令就无法归还校尉大人了”
刘和大吃一惊,“手令,校尉给你手令了?”“那司法参军今日巡查东市可有何所得?”
“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除了有贼盗的痕迹外,再没有任何线索了”
刘和松了一口气,“司法参军,这手令你先交给我吧,大人给你手令只是为了方便你今日的调查,现在天色已晚,司法参军就不必再拿了。”
看着刘和神态因为这手令先是紧张又转而放松,赵晋心中暗喜,看来又找到一个线索。
“司马,这手令还是交给校尉为好”赵晋说道
“怎么?司法参军信不过我?”
“并非信不过大人,校尉还拿持有我京兆尹信物,必须一同交还。”
刘和赔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司法参军,如果非要今日取得手令那恐怕只有你今日亲自去一趟泾南大营。”
陈同在一旁抱怨时间不够,赵晋看了看天,他内心忖度趁着城门还未关闭之时去乌羽卫大营询问,现在快马加鞭,三十里路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快去快回,必定能在闭城之前赶回来,说不定还能跟校尉那里再探查一些情况。
“还请司马派遣几名乌羽卫卫士随我一同前行”
刘和神色为难,“不瞒司法参军,校尉走时就带走了许多卫士,现在城中乌羽卫过少,无法再派遣人马随大人出城了”
陈同生气地说:“现在已经临近黄昏,去乌羽卫大营路途遥远,若无卫士护送,荒野中有贼盗出没怎么办?”
刘和一脸无奈,“没关系,我们十几人即可。”说罢赵晋带人出了乌羽卫营地。
陈同从兵丁手中拿过缰绳,“大人,这司马也有些可疑”。
“嘿,现在暴露的线索越来越多了”,赵晋内心笃定自己已经走在捋清一些事情的正轨上了。
“我们现在真的去乌羽卫大营么?”
“走,看看我们能从校尉那里查出点什么来。”
说罢赵晋带着陈同和十几个京兆尹兵丁骑着快马出了城门,沿着土路向北骑去,沿途道路两旁三三两两的行人正在赶路回家,大多是居住在陵城附近的村民。赵晋不停地抽打着自己胯下的马匹,一路上烟尘滚滚。两滴汗水从赵晋的脸庞流了下来,他恨不得马匹再快一些,他深知每耽误一点时间就让他手里的机会流失了一部分。
一侧的树木渐渐茂密了起来,一幢坐落在树林旁的大木屋进入了赵晋一行人的眼帘中,这是威陵城最近的驿站——泾卫驿,泾卫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又很快余光中又向他们的脑后飞过了,而同时随着马蹄的隆隆声渐渐变弱,赵晋一行人也很快出了泾卫驿官兵的视野。
宁朝因为兴建历代皇帝陵寝,并在陵寝周边扩建城市,导致三辅地区树木几乎砍伐光了,除了散落的一小片树林以外,基本上都是光秃秃的土路了,而乌羽卫大营就兴建在距离威陵城三十里左右的卫水支流,长泾河南岸的一个小山峰上。
乌羽卫泾南大营从视线中慢慢变大,大营被木头栅栏包围,促成栅栏的粗壮木桩死死地扎在地上,栅栏外面再摆放着一层拒马,大营门口分不同层次的拜访着三个拒马,门里两侧是两个箭楼,赵晋的马匹距离营门还有百步时就已经被箭楼上的卫兵瞄准。
赵晋一手举着令牌一手死死握住缰绳,安全到了拒马前,“京兆尹司法参军赵晋求见,特来向校尉归还手令。”,营门内的卫士喝令他在门外等候,自己前去通报。
慢慢的大门打开了,卫士拉开了拒马,赵晋一行人牵着马匹进入了泾南大营,迎面走来了一个干练的军士,肤色黝黑,姿态威武,“司法参军,马匹交给卫士们即可”“请跟我来”
赵晋一行人跟这位军士身后,大营里气氛肃杀,偶尔有几队士兵从他们身边走过,校场中央有一队队的骑士正在分次训练,他们身着黑甲黑盔,手持环刀,胯下马匹也披着甲片,正沿着校场中央策马奔驰,在校场中央,几个身穿几个尖帽貂裘的骑士正在不时用声调奇怪的中洲话指点着他们。
陈同看得出神,“怎么样,几位大人,没见过吧,这是这些骑士都是从各郡选来的良家儿,看不出来吧?”军士自豪地说道。
“确实..完全看不出是刚入伍的新兵,看他们骑马的样子与老兵无异。”陈同赞美道。
赵晋看了一眼说道,“中央的那几个是索人吧?”
“哈哈,大人好眼力!”
“原来那就是索人啊,我还没有见过呢”陈同紧紧盯着他们看道。
那几个索人看见赵晋一行人死死地盯着自己,嘴里用赵晋他们听不懂的话,乌七八啦的说着什么。
陈同问道,“这帮家伙说些什么?”
那军士笑了笑,“不是什么好话,你恐怕是不想听。”
赵晋哼笑了一声,说道:“诅咒死牛羊的眼睛被乌鸦啄去。白水索骂人的话,还不算太难听”
军士一脸惊讶,“没想到司法参军平日身在三辅,居然听得懂他们说的话。”
“哈,赵公当然听得懂了,赵公当年效力于军中时,可是曾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陈同略带骄傲地说道。
军士听到又转身再施大礼,“方才失敬了,没想到司法参军当年也曾身着戎服,为我大宁浴血奋战。”
赵晋挥了一下手,“那是当年事情了,不提也罢。”
军士又带着赵晋一行人经过靶场和一栋栋营房,最终走到了乌羽卫大营的心脏地带,一个三层木楼,木楼门口站着两个配短刀的卫士,“我本以为边地和商队里多是,没想到距离国都这么近的乌羽卫大营里面竟然全是索人,怪!”陈同顺着赵晋的话头看去,果然这两个值岗的卫士,确实不是中洲人士的相貌,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豺狼圆滚滚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赵晋一行人。
“司法参军可能自脱下戎服之后,平日里只见过面目和善的索人商队了吧。不必惊奇,他们是内附的索人良家儿,司法参军一定很久没见到索人战士了。”军士看向赵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佩刀,又骄傲地说道:“司法参军,别紧张。他们是北军中万里挑一的猛士,没有将军命令,谁也不能硬闯木楼,把手放下。”
“竟然建的这么宏伟”陈同和一众兵丁仰视着石楼惊叹道。
军士豪爽地笑道,“那是当然了。这座大营是将军带领乌羽卫全军将士们砍伐附近山林,建起来的。”
这一路上陈同对这位军士充满了好感,在这么冷峻肃杀的地方还有这样豪情的人,让他都有些忘记自己来做什么了的,他见过的军士不多,大多还是冷酷之人,不近人情更无豪情。他很想问这位军士姓甚名谁,在这乌羽卫中担任什么军职,但是又觉得太过于冒犯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自己隶属于京兆尹,他人是乌羽卫,若是乌羽卫开赴边地,可能二人除此一面以后就再也不得见了。
赵晋一行人跟着军士进到塔楼里面,正堂里面各个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军士,火把在熊熊燃烧着,两侧帷幔下,光影跳动。
“诸位大人,在此稍等片刻就好,一会司马就会过来”军士面容和蔼地说道。
“等等,你说谁?司马,可是刘和”赵晋疑惑地问道。
“正是,刘和刘司马”军士确定道。
赵晋和陈同面面相觑,“请军士赶紧把刘司马请来!”
“赵大人,何事让大人亲自跑来军营。”刘和满面笑容的从帷幔后面走了出来。
“这...”陈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眼前的乌羽卫司马刘和与刚才威陵城中的司马刘和完全是一个人,可是却好像没有见过他们一样。
赵晋面目凝重,看着眼前的这位刘司马,堂中火光斑驳陆离,一切仿佛都是幻境,“刘司马,今日一直在军中?”
刘和笑道:“正是,司法参军难道今日还看到了两个我不成?”
“不瞒司马说”,今日我随大人从威陵城快马加鞭赶来,就是同刘司马说话后,才赶来了”“当时,我与大人因事求见校尉,司马说道校尉在泾南大营,于是我们几人马不停蹄又赶到了这泾南大营”陈同把今日求见之事告知了刘和。
“这怎么可能?”刘和惊讶道,今晨校尉给你手令后不久也去威陵城了,而我今天一日还未出过威陵城。
堂内四个人脸上一副无法言说的神情,诡异的气氛弥漫在堂中,四个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司马是在开玩笑了吧?”陈同强颜欢笑说道。
刘和一下子就被激怒了,“谁与你开玩笑,我今日确实没有去过城里!”
“会不会是他?”军士突然说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谁?”
军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再讲话。
“就是些怪谈传闻而已罢了,不足为信。”刘和说道。
“但说无妨”
外面天色越来越漆黑,塔楼里几束火把闪烁,忽明忽暗,刘和脸色泛青,面目狰狞地说:“你们来的那个路上,泾卫驿背后的那个林子,传言那边林子里有妖。”
“刘司马,你恐怕实在和我说笑吧,你说的这些都是为了掩饰什么吧”
“司法参军,我现在没有跟你说笑。从威陵城到泾南大营只有你们走的一条路,你方才可在路上看见有其他人?”
刘和所言不虚,赵晋来的一路上就连其他马匹奔跑扬尘的痕迹都未曾看见过一点。
刘和脸色一沉,转身稳稳地坐到了武政堂的凳子上,头顶上写的“武威自守”四个大字的大匾高悬,“今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索性就告诉你吧,司法参军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泾南大营见在这个山头上么,就是为了压住这个林子。”
“压住林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