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带着陈同往东市中心的鼓楼走去,他心中疑惑,现在来看难道真的就是有市民无端伪报索匪来袭吗,可是那火光是怎么回事,香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里太多搞不清楚的问题了,他觉得不会是有人伪报这么简单,不过他又担心若是太执着于那个香料市肆可能会让自己一叶障目,不如先去鼓楼上观望观望整个东市,吹一吹清风,醒一醒自己的脑子。
陈同此刻内心也颇为沮丧,他心想本来自己引大人香料市肆,是想借此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再引出实情,结果不仅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让香料市肆老板给将了一军,他一直是贼曹中的得力属吏,从来都是他为大人解忧,今日自己竟然毫无头绪。
半路上陈同忍不住又提道:“大人,那个香料市肆...”
赵晋早就看出来了看陈同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你又想去了吧,我已经让白琮带领兵丁蹲守在那一带了”,赵晋太了解右贼曹史陈同了,他太急于求成,此刻已经完全被这个线索牵住了。
赵晋又接着说道:“先去鼓楼上看清楚再说,有些时候捕贼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去抓贼。”
陈同完全没有注意赵晋说了什么,他想香料市肆是自己发现的线索,也是本案最大的线索,现在大人居然派中贼曹史白琮,大人究竟是什么意图呢。陈同心中难免产生芥蒂,不过他想上鼓楼也无妨,只要待会陪大人看完鼓楼,自己就直奔香料市肆。
赵晋走到鼓楼下边,在楼下戒严的乌羽卫将士神情严肃,他正想进去,却被两个乌羽卫士拦下,“若无乌羽卫中郎将的手令,不得入内”,赵晋从怀里掏出早上要来的乌羽卫中郎将石国天的手令,两个卫士看过后,立刻拉开了鼓楼的木门。北军健儿的威武风气让赵晋心中不由得赞叹,赵晋和陈同一前一后,沿着鼓楼盘旋的木楼梯上到了露天的顶楼。
赵晋走上鼓楼顶楼,三个卫士正站在大鼓旁边有说有笑,看来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之事毫不在意,陈同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顺着陈同眼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几个卫士腰间挂着的剑柄上刻着金色的条纹,这正是三辅官场中最近传言的陵城中新出现的一支军队——金刃卫的标志,赵晋心中不解为何现在还不羁押这些金刃卫士到有司去,居然还让他们在此值守。
威陵城本来全程均由北军中军机森严的乌羽卫士驻守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个月以来,金刃卫士,京兆尹大人曾经说过这是一只新建卫士,但是再多的也不清楚了,赵晋上下打量这几个卫士的军姿仪态,越发的怀疑这帮人到底是不是军士。
陈同心想也就是贼曹和金刃卫互不隶属,否则依赵晋的脾气,必定要在此直接羁押他们。
“陈同”
“属下在”,陈同心想估计又是大人不想同他们说话,想让我去问了,大人总是这样,脾气一上来就要辛苦别人。
“你去问问那几个兵丁看见了什么?”
陈同过去问道:“你们索匪来报时,你们可曾看见什么?”
那几个军士被陈同一问,忽然就哑巴了,刚才脸上的笑容也倏然消失了,“大人...我们刚才中午时分未曾注意到有何异常”,陈同再问,这几个士兵也是一问三不知了,陈同又看了看,这三个卫士眉清目秀,器宇轩昂,有点不那么像是行伍出身的老兵。
这几个卫士闪烁其词的样子,更让让陈同怀疑,他只好先跟赵晋禀报。
“陈同,你觉得怎么样?”赵晋问道
“大人,这几个兵丁也不对劲。”“我觉得今日之事实在是蹊跷”
“怎么讲?”赵晋捋着胡须问道
“大人您想,今日本来事情并不大,无非是蟊贼伪报趁乱盗窃。但我无论是老板还是兵丁都太过于异常...太...”陈同想了半天脑海中那个词。
“像是如坐针毡!”陈同突然说道。
赵晋笑了笑,“不错,今日一见,这老板像是神态虽然自然,可这自然却像是估计做出来的样子,装的自然终究是能被人看出来得。东市驻守的都是乌羽卫,即使替换也应该一起替换,为何单独鼓楼上替换成了金刃卫。”
陈同说道:“大人,这金刃卫士不知是否隶属于北军”
赵晋做了一个噤声的收拾,“先下楼”,他们二人走到楼下,陈同接着说道:“大人,现在时间紧急,要不饶我现在立刻骑上一批快马,速去乌羽卫询问清楚。”
“如果不是盗窃捕贼,那就超出了我们的职权了,不是我们的事情了”赵晋淡淡地说道
“可是...大人,这背后一定有案件”陈同焦急地说道
“纵使是有案件,也不是归我们管得了,只有等待白琮在闭市之前能不能蹲守到什么线索了”
陈同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了,“大人,让我也去香料市肆蹲守吧,一定能尽快勘察出什么情况的。”
赵晋又摆了摆手,否决了陈同的提议。
赵晋心想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如果就这么放手,万一将来被人奏上一本,恐怕牵连道京兆尹。但他又不能贸然行动,都城地区势力盘根错节,万一惹出了事端怎么办。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西斜,再耽搁些时日就要到五更三刻了。
宁国法令,全国城市到晚上五更三点商市闭市,城池闭城。但陵城和都市稍有例外,东西两市的鼓楼先擂鼓,鼓声结束,城中心的鼓楼再擂五百下“闭门鼓”,鼓声响彻云霄,禁军执行宵禁,城中所有人都不能外出,即使是京畿的官吏也不能在街上行走,由禁军将军带队巡视,如有人无故行走,鞭笞二十下,直到早晨五更三刻,鼓楼擂三百下“开门鼓”,所有人才能外出。
赵晋知道若这几个军士真有问题,错过今日,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抓捕了。他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法羁押,去乌羽卫询问也可能无功而返,闭市后就失去了抓住这几个卫士的最好机会,倒是有一个撒手锏...”
陈同也不敢打扰赵晋,他想自己再去询问一下卫士们,也许能搜寻道一些有用的线索,他先和那几个面无表情的乌羽卫士聊了聊,他们并不太愿意回答,在此可能只是恪尽职守而已,陈同想从他们身上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他又轻轻地推开了鼓楼地下的门,刚一进去,陈同就感觉到了光线有些昏暗,楼上的士兵把顶楼的门板给关上了,看来他们一定是在商量着什么。他把脚步放慢,每一步都轻轻地踩着木楼梯,以防止它们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陈同感觉这三层楼梯,自己走了有一刻钟。陈同把耳朵贴在自己头顶的木板上,他仿佛感觉有极其细微声音,但是他什么也听不清。
他只好又蹑手蹑脚的走了下去,向赵晋禀报了这个重大信息,又顺便跟赵晋要了他的火石荷包,等到他再次爬上来的是时候,这种极度紧张的行为已经让自己头皮流汗开始发痒,他强忍着不去挠,静静的在木板下面等待着。慢慢地,楼下聒噪了起来,吵声骂声此起彼伏。
一个兵丁起哄道:“呵,北军也不过如此”
“这话是怎么说的,兄弟”另一个人马上就开口问道,旁人都看得出是故意应和起哄。
“北军精锐也就这种水平,一个伪报罪再加上几个小蟊贼,就把这北军精锐耍的跟猴子似的。”
赵晋手下这么说得时候,看守鼓楼的乌羽卫士已经被嘲讽的面红耳赤了,赵晋在一旁也不做声,更是让这些卫士们觉得京兆尹的官员在故意羞辱他们。
“让咱们司法参军下辖的狱卒来都不会出这种笑话”,一直附和着的兵丁说道
乌羽卫士终于被这两个兵丁惹急了,“你说什么!”“你们怎敢这样说!”
陈同心中得意,这就是刚才他和赵晋一起商量的计划:命手下的兵丁跟看守乌羽卫发生冲突,用着吵架声掩盖自己的声音。
陈同感觉声音越吵越大,想必此时那几个兵丁已经被楼下吸引住了,他看准时机,一下掀开了门板,尽量减少木头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躲在了那一丈高,两尺宽的大鼓后面。刚才陈同上楼时早已经观察到了,这大鼓因为太大,没有用简单的木架子支撑,而是底部采用更为稳定的矩形木基座,基座里面灌满了加重用的石块。陈同放好木板,蜷身在基座大鼓的基座背面,又顺手把自己身上带着的火石荷包扔了下去。
过了一会,楼下的争吵渐渐停了下来,只听见赵晋在楼下责备手下的兵丁,说是自己管脚属下无方,陈同也在静静地等待着兵丁的说话声。
“你们看这伙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哈哈”这个人又谨慎的说道:“他们来调查伪报索匪的事,不会也来调查我们吧”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看不出来是哪里的,难道是贼曹的人?”
“这又不是在国都了,哪里来的贼曹”,最开始开口的那人说道。
“平日里谈话要小心,这个人我见过,原来是贼曹掾赵晋,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调到京兆尹来了,刚才我一直担忧会被认出。”,他又说道:“事出突然,真是个麻烦,万万没想到事情找上门来了。”
陈同内心惊讶,这个士兵难道在都城驻扎过,不对,就是在国都驻扎过,不然怎么会知道大人是京兆尹的贼曹掾。
“也不知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久?”
“那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只需要等待命令就行了。”“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们是金刃卫,和乌羽卫是隶属关系。再有什么话就说是让他们去乌羽卫询问,其他一概无可奉告。记住了么?”
“是,将军”
如果说刚才卫士认出赵晋就足以陈同惊讶,而现在这几个金刃卫士居然有将军则更让陈同震惊。
陈同听得差不多,便抬手把另一个火石荷包扔了下去,过了一会赵晋带着几名兵丁上楼再次排查,陈同则趁机混入其中。
“我们还需要再检查一遍,请各位军士下楼”赵晋说道。
领头的卫士说:“大人,您无权命令我们。”“我们隶属于乌羽卫。”
“你们这是妨碍办案。”
“大人,您若是有什么问题直接向乌羽卫上报就可以了。”
赵晋故作生气,带着手下兵丁一众下楼了。
赵晋听陈同的说完,说道:“这里面果然有内情。陈同,我们现在就去乌羽卫问清楚,正好交还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