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石国天骑马走在去泾南大营的路上,身边跟着常虎、竖哈伦和几位司马,还有几十人的卫队。昨天才从太常那里回来,今日上午中朝一结束,石国天就接到他人的传信,心中写到中朝时,皇帝让几位中常侍议定一下石国天出征固州的事情,几位中常侍一致支持,皆力主石国天去固州,只有散骑常侍黄瑕一人派遣石国天出征,皇帝犹豫再三不能定夺,最终还是决定派石国天去固州,并让黄门署明日传达诏令。
石国天得到这个消息,心中欣喜,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计划走,他决定临走前,在泾南大营开一场军议,并邀请了常晟晚上过来,同开晚宴。
到了泾南大营后,石国天在校场和营地转了一圈,看到刘和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了,石国天很是放心。军议中的武政堂,石国天坐于正座,五位军司马列坐其次,五司马除了刘和,何子付,还有魏庆,许彤和庭林三人,而常虎作为前军司马也坐在堂内。正在此时,一位武士骑快马送来了常晟的信说自己马上就到,石国天不禁感叹天助我也,而常虎听说道此事就不那么开心了。
常晟常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常晟以宽宥仁厚闻名,常武以骁勇任侠出名,石国天本来有意把他们兄弟二人同时收入帐中,但李恪死后没多久,常晟就辞去了右扶风下的县令一职,隐居乡野,石国天过去曾多次征召他来军中,常晟总是推辞不去。石国天想他可能不愿意和常虎在军中共处,所以后来又将常虎调离了司马一职,担任亲兵,美其名曰亲兵得用最信任的人,但是没想到常晟还是推辞不来,直到昨晚他派快马给常晟传话说明原委,要他明晚速来军中,常晟终于接受了邀请,但有一个条件,他要跟石国天一同去固州。
石国天对司马们说:“近日圣上会发诏令派我去边地,你们在三辅把都城和陵城给看好了,现在朝中暗流涌动,你们不要出什么差池”
“将军不用担心,谁也动不了我们。”魏庆自信地答道。
“就是你这样的大意才让我担心,我走后,你们几个人给我死死地守住着泾南大营,谁也不许放松警惕,听见没有!”
司马们一同答道:“是”
刘和说:“将军,那校尉怎么办,让校尉负责陵城的防卫?他职位在上,若是发布将令控制乌羽卫,我们就不好办了。”
石国天捋着胡子笑了笑,“我一走肯定有人就开始兴风作浪了。”他又话锋一转,“过几日常晞景会回到军中,我打算让他任司马,而校尉一职就由常虎来担任,你们有何意见?”
众司马都表示赞同,刘和说:“就怕他不想让出来”
“你们不用担心,早朝时我已将此事上奏,执金吾改让杨好担任,陛下已经同意了,这样常虎你直接担任校尉一职。”
常虎说道:“将军,让杨好担任执金吾,岂不是把都城防卫都交给他了?”
“诸位司马居于泾南大营和陵城,没了执金吾一职无关紧要,谁也奈何不了你们,若是没有了乌羽卫,我与尔等性命堪忧。今日箭在弦上不得发,自打我兼任执金吾开始,朝中就非议不断,无论宦官还是士人,皆有很多人都反对。鱼太多撑破了网,就什么也剩不下了。”石国天说道
“我看始作俑者还是朝中清议的士人,尤其是那帮博士弟子,每日就在背后议论将军,这不正中那几个老贼下怀吗。这帮士人往日他们被宦官迫害时,把我们视作友人,一看将军执掌权柄,又开始忌惮起将军来了”许彤说道。
庭林说道:“在座的有谁没受过书生的教化,我们从军不都是因为仰慕陈公窦公吗”
“我就没有!”魏庆颇为得意地说道。
刘和在一旁斥责他们:“都是自己人,吵什么!”
自己还没走,手下这帮将领就吵作一团,看到这一幕,石国天心生怒火:“等我走后,各位军士都要遵从常校尉的命令,要是出了一点差池,军法严处!”
“是”众司马被石国天这么一通骂顿时老实了。
刘和询问道:“将军出征打算带谁同去?”
“常晟,李福,竖哈伦,何子付”
“我总觉得最近军中有些不对劲”魏庆在那里自说自话道。
“哪里不对劲”常虎问道
“说不出来,好像是...军中多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人”
众人大笑了起来,许彤笑道:“莽夫,你最近忙到这种程度了吗,前一段我们又新招了一批陵城里面的良家儿。”
魏庆认真地说道:“不是因为新招收的...可能是我看糊涂了吧,不是多了陌生面孔,是少了很多熟悉的人”
“刘司马,你近日检查的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将军,没有任何异常,魏司马所说的新面孔想必一定是新兵。”刘和说道:
魏庆仍有些疑惑,“也许是我头昏了”
石国天微笑道:“累了就好好歇歇”
等到石国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吩咐完毕,众军也各自领命出去后,就剩常虎和石国天两人了,常虎问:“将军怎么突然决定让他担任司马了?”
“就知道你有不满,正想跟你说清楚,你们兄弟二人现在关系还没有改善?”石国天说道
常虎厌恶地说道:“常晞景生得早,成了兄长也就罢了,谁愿与他共事。”
“哈哈,世人皆知常公朋和常晞景皆以尚豪侠和宽待他人之名享誉三辅,两兄弟并无多大差别。公朋,怎么我觉得你最近气量越来越少了呢”石国天笑道。
“那是之前,现在?还是算了”“他自己辞官也就罢了,竟然私下豢养死士,结果给赵让口实,让他借此把我的羽林左监给罢了。养死士害别人,这可不是宽待他人,这是慷他人之慨。赵让虽然是个阉狗,但是有一句话没说错,“常晞景坐作声价、徒好虚名,呵,博取名声还不计后果。”
石国天让常虎站起来,他上下打量常虎一番,“公朋啊,你用铜镜看看自己,也是一位雄姿英发,有勇有谋的英豪,怎么连是非都不分了?难道不是赵让这佞臣为非作歹,在背后构陷我们?就算晞景不豢养死士,赵让也会找机会构陷我们,若是我们现在互相责备,岂不是正中赵让下怀。”“我与令堂速来交好,公朋你与晞景又皆是我信赖之人,我不想你们兄弟二人相争,你们都是未来可堪大用的人材,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们兄弟二人要齐心协力,绝不可被他人分化”
听到这一番话,常虎有些羞愧:“将军教训的是,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勠力同心,协助将军。”
“我带兵在外,你们在朝中切记不可让人抓了把柄”石国天让常虎附耳过来,“你平日里一定要盯住朝中,注意着与乌羽卫有关的议论,以防有人矫诏夺兵权。”
“将军放心,我时刻注意朝中消息。”
开完军议,石国天上了楼顶的塔楼,不远处校场里,两个军士正在切磋,打的有来有回,石国天跟竖哈伦夸赞到真是两个好汉子,竖哈伦指出一个是索人,而另一个是檀卢人,他们和竖哈伦都是少年时来到乌羽卫的。
石国天说:“你想念故乡吗?”
“很久没回去,已经记不清了”
石国天叹息道:“战事一开,就不免为天下人带来灾难,但是有时为了天下人的和平,又不得不兴战...我离开家久了,格外想念家人。”
“将军说的是在外征战的时候?”
“竖哈伦,当年你那么小就被掳走,你恨宁国吗?”
“没有将军的话,我可能会被送到哪里做了奴隶”竖哈伦没有正面回答石国天的问题。
石国天不置可否,“当年王公奉命彻底击溃北地来犯之敌,我一直以为非这样才能铲除根基,回都城后我一直视上书请求治王公之罪的士人为敌...直到现在,我的孩子就跟你那时差不多大,每天我看着他童真无邪的样子,我才知道当年奉命强迫索人妇女儿童迁徙是在为恶。”
“要是再有机会将军打算怎么办呢?”竖哈伦问道。
石国天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一时哑声。
“竖哈伦啊,你终究是北地人,不是中洲人”石国天说道。
“将军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么?”
“你虽然是在吃着稻麦,学习经史子集、诗书礼乐。可是我看得出,你身上有着北地人天生的蛮勇之气,比我见过的所有中洲人都要蛮勇,我知道你心底里看不上中洲这套繁文缛节...”
竖哈伦看着石国天深邃的眼睛说道:“将军当日救下竖哈伦,竖哈伦无以为报,只有唯命是从,以期报答将军救命之恩”
刘和上楼说常晟来了,酒食也已经准备好了,石国天跟竖哈伦说道:“我在军中信赖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