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雪原上银装素裹,大地被厚厚的雪覆盖,天上偶有鹰隼飞过。
就在赵参军解决了妖兽一事,为陵城再一次带来片刻安宁的这个黄昏。在北地雪原上,一队人马从远处走来,他们身着破烂的毛皮衣服,左右手被一条麻绳牢牢地系住,无人成一行,被绑成了一长串,一步一步地在冻得死硬的土地上前进,像一条长龙一样,他们都是北地的檀卢人部落,而索人的剃野哒部落骑手则在队伍前后不断巡回着,骑着马跟着队伍前进。索人剃野哒部落得到这些檀卢人战败的消息,特地从一百公里外派骑手前来掳掠他们为民。
这些剃野哒骑手攥着鞭子,一边挥舞一边用索人语吼着,好像战败的檀卢人就是他们手下的羊一下,但是现在的情况也确实如此,这队人马即将为奴的命运与等待宰割的羊群并没有什么不同。
剃也搭守卫在队伍两侧来呼喊着,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的鞭子声,那是这寂静雪原里唯一回荡的声音。
“呼..我走不动了...“队伍中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说道,他的衣服上充满了血迹,脸颊的胡须也被血和泥巴粘在了一起,这是他此前参加的战斗留下的印证。他是骨赤勒,末赫部落最好的战士之一,他在返回部落营地正好遇到了剃野哒部落前来劫掠。
就在他倒下的一刻,一双手插进了他插入了他的臂窝,骨赤勒回头看了一眼搀扶他的末拉女孩,用毫无力气的声音说道:“撒若..我好像走不动了。”
“末赫的汉子要坚强,骨赤勒。”这个叫撒若的女孩说道,“不要躺下,绝对不要死在这里,这里的鹰不会把你带回家乡...”。
骨赤勒站稳后继续前行,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又再次倒了下去,手上系着的绳子拽倒了附近一片人,撒若趴在他身边说道:“快起来,骨赤勒,快起来。”
一大群人一起倒下,太过于瞩目了,队伍后面的剃野哒看守骑着马冲了过来:“别说话!”“这帮死牛羊拖累队伍!让他们自己起来,不许扶!”
撒若刚想伸手去扶起骨赤勒,但是被旁边一个身上脏兮兮的老头拽住了,这个脏老头示意她赶紧放手,但撒若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倒下的骨赤勒,守卫的鞭子却已至了,伴随着守卫鞭子的嗖嗖声,趴在地上的骨赤勒仿佛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我的妻子儿女都离开了,现在我也要离开这个了,雄鹰请带走我的魂灵,飞往永生天与他们团聚吧!”
队伍前的守卫对着赶来的守卫说道“嘿!把这死牛羊的双手砍下扔到一旁去,别让他拖累的队伍!”剃也搭守卫刚纵身从马上跳下,人群就开始聒噪起来,“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喊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剃也搭守卫们骑着马在人群周围跑并大喊着:“住嘴!住嘴!”“再说话,杀你!”
撒若用力摇着赤骨勒,希望能唤醒他:“骨赤勒!别死,别死!”
撒若哽咽地呼喊着,一滴一滴的泪珠砸在冰冷的雪中上。其他剃也搭守卫威吓着骚乱的队伍,眼前的这个守卫从腰间抽出刀,在马上低身朝着骨赤勒的手腕猛挥去,打算继续赶着其他的“牲口”赶紧上路。
“啊!”手被砍下强烈痛感惊醒了骨赤勒,他一只手握住了被砍下的手腕,发出了受伤的野兽般的吼声,剃也搭守卫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时不知所措,手里拿着刀懵在了原地。
“骨赤勒!快!”撒若焦急地喊道。
骨赤勒左脚扫向马腿窝,这一脚扫得马身前倾,剃野哒守卫也被马甩到了地上,手中的刀也甩飞了出去,众人立刻扑向了这个守卫,连啃带叫。撒若捡起刀,把众人的绳子砍断了,又走过一刀砍下了这个守卫的脑袋。
撒若砍断了骨赤勒和脏老头手上的绳子,然后又接连砍断了前后几人的绳子,顿时人群乱作一团,被解放的人也直接扑向了守卫的马,拽住马腿,抢过守卫摔在地上的刀,砍断了绳索四散而逃去。
奴隶和剃野哒守卫打作一团,一片混乱。
“撒若,你快走,别管我”骨赤勒在一旁说道。
撒若知道骨赤勒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她捡起地上的弓箭,箭袋里只有五支箭,撒若知道这里的箭越少,被剃野哒人杀死的同胞便越多,她张弓搭箭,一支接着一支,三支箭全部命中正要赶他们面前剃野哒骑手。
在部落里,男人在外作战,女人负责养家和牲畜,但是撒若不一样,她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她从小射箭、骑马,她只遵照自己的内心,这也离不开她那位末赫贵族的父亲的支持。
“雪原附近有好几对剃野哒骑手,现在不跑,待会就跑不了了。”脏老头着急地说道。
他们看准时机朝路旁的丛林里跑去,里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着,不知道跑了多久,骨赤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血从他的手腕不断地流出。
“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被追上”说完脏老头便走到一旁去拔土。
骨赤勒说“这脏老头不知道是大营里住哪一帐的”
“不知道,原来都没见过”
脏老头从不远处抓着几根树根跑了过来,他走到骨赤勒面前说道:“你想活着走出这片树林就别乱动,我来给你止血。”说完他就从骨赤勒衣服上撕下了一大条布,又薅了自己羊皮大衣上的几缕脏羊毛,然后用那跟鹰爪一样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骨赤勒的胳膊。
“老头,你想干吗?”骨赤勒被脏老头吓了一跳。
“别动!我给你止血”脏老头瞪着骨赤勒,依旧用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
骨赤勒心中抱怨道老东西。虽然他不相信脏老头能治好他的断腕,但是骨赤勒还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劝说着自己,若是现在不止血也要死了,撒若也在一旁好奇地盯着。
脏老头把树根掘成两截,令骨赤勒奇怪的是,这种树根一点都不干枯,反而充满了汁液,脏老头用根茎的汁液涂抹在骨赤勒断腕上,汁液一下覆盖住了断腕,然后脏老头用羊毛盖在断腕上,并用破布把断腕紧紧地包裹住。做好这一切,他就像完成了祈祷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这就完了?”骨赤勒觉得这老头简直是在戏弄他,他一把就拽住了脏老头的衣领。
撒若拉着骨赤勒说道:“行了,骨赤勒!我们要走出这里”
脏老头倒是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只需等待一晚,明天就能知道它管不管用了。”
“等等看,我们互相别再争斗”撒若劝说着。
“我的手就这么没了...我们的家园也这么没了”骨赤勒撒开了脏老头,绷住了脸克制着,不想人前再流露过多情绪。撒若抓着骨赤勒的手说道:“我们要走出去,帮那些死去的朋友们带往永生”
脏老头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谁帐下的人,我们从没见过你“撒若问道,而脏老头眼神呆滞,许久没有回答。
“一路上都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骨赤勒抬起头跟撒若说道。
“那你还记得你叫什么?“撒若又向脏老头问道,过了一会,脏老头说:“我是个奴隶,来自比你们更东方边的部落“
骨赤勒看了脏老头一眼,刚想开口的时候,树林远处响起了声音。
“快走!不能再休息,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撒若说道,她和脏老头扶着骨赤勒站了起来,一起向树林更深处跑去。
他们离开不一会,几个剃也搭守卫就就赶到了他们刚才休息的地方,一个守卫跳下马,在树坑着看了看,他对骑手头领说道“血迹到这里没了,这边树叶被压过。“
头领身旁的一个守卫对头领说道:”头领,我们收了几千个奴隶,不如别管这些逃跑的人了”
“他们都是长孤的财产,没有长孤的命令,谁也不能放走。“
守卫禀报说寻找到脚印,头领命令骑手继续追击。
撒若感觉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大,而前面的骨赤勒步伐沉重,看来断腕影响到了他的行动,身后的脏老头也显得力不从心,几次在奔跑中摔倒在地。在这种并不密集的树林中,人的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马腿,撒若担心这样跑下去必定要被追上。她环顾四周,一个低坡进入了她的眼帘,这下面不失为藏起来的好地方。
她对两个人说道:“跳下去,躲在那个土坡下面!”他们一起躲在土坡下,听着头顶上的马蹄声越来越大,直到震得头顶上的雪纷纷落下,等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他们三人从坡下面爬了出来。
“死牛羊!我一定要杀了他们“骨赤勒骂道,他还有些惊魂未定。
撒若催促着:“快,该走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天色越来越晚,他们三人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外面又下起了雪,脏老头说出去找些干木柴。
撒若拿着弓箭向洞穴外面走去,“骨赤勒,你自己小心,我看看能不能猎道什么”
撒若刚走,脏老头就抱了一摞干木头回来。
“怎么点火?”骨赤勒说道
脏老头从衣服里薅了一撮羊毛,把它们放到了找来的疏松干木头上,然后拿着一根坚硬的木头在疏松干木头不断钻着,慢慢的干木头上升起了一缕烟,虽然烟升腾起来,但羊毛仍然没有燃烧。
骨赤勒嘲笑道:“木燧引火怎么可能点着”
脏老头没说话,继续搓着,羊毛上面终于起了火星,但只是仅此而已,骨赤勒和撒若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燃烧的可能。
“小心!”脏老头警告完从怀里掏出来一节羊骨头,他拔去一端的骨节塞子,向羊毛上一甩,轰的一声,干木柴上燃起了熊熊火焰。
骨赤勒在一旁吃惊不已,“这是什么秘术?”
“这不是什么秘术”脏老头说道,“只是一些从暖土来的东西而已”
“你是说宁国?”骨赤勒问道
脏老头点点头,“从宁国那边劫来的奇怪东西,却能带来世间上最神圣、最圣洁之物。”
撒若拿着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进来了,“看到了一只鹿,放走了他,只好打了这两个东西”,骨赤勒用刀把兔子和鸡拔了剖开,先向火里扔了一块肉,用来祭祀“火”,然后他把剩下的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脏老头趁撒若和骨赤勒不注意,伸手从一堆内脏里找出来两个小红肉蛋,塞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骨节筒里。
“索人不知道敬畏山神。”说着骨赤勒把烤好的肉分给了撒若和脏老头。
脏老头手里拿着分到一小块鸡肉,“没想到你们这些跟走出山林的部落还知道敬畏山林。”
入夜,在山洞里暂居为让他们内心有了一点点安定,尽管这一点安定微乎其微,还也足够把他们从精神崩溃的边缘拉回,骨赤勒问起撒若他们怎么被袭击,现在部落还剩下多少人。
撒若说道:“打猎途中遇到了他们,本来以为是误入了他们的领地,结果却被掠到营寨豆卢鲑和悦奴也不知道被他捉到那儿去了,仇尼铁头说...”
“别说了,他也跟我说了..”失去部落和家人的巨大悲伤让骨赤勒无法自拔。
“今天他们所做的,来日让他们加倍奉还!”撒若狠狠地发誓道。
他们钻进洞里最深处,互相依靠着进入了睡梦中,洞外吹雪纷纷,一个火把摆在洞内为他们抵挡着野兽。北方的寒夜是如此的冰冷,以至于中洲大陆上大多数人都无法在北地生存,而这些生猛、野性北地民族无论经历什么风雨,就在此生生不息,繁衍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