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对四，或者三个对三个半，毕竟长安画地为囚的哪位没有亲自来，只是他的佩剑来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木叶和长陵王这方占着优势。
常洛焦急道：“现在怎么办，南唐那一边的人占据上风，你师父们恐怕保不住你啊！”
楚青丝嘲讽笑道：“呵，我师父，她也只是想让我背负这半份气运的因果而已，他们恐怕早就和咸阳里面高高在上哪位商量好了，东西到手怎么分配，估计我是半分没有。”
常洛彻底愣住了，气急败坏道：“那你图个什么啊？拼着命从南唐把东西带到这里来，被人追了几万里，现在东西落到那方人手里你都没有半点好处，还要背负那什么因果，对了，那因果是什么玩意？有什么后果啊？”
“你急什么，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在这几位眼里，你和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踩都懒得踩你。”
常洛急道：“你师父都说了，我是你面首，怎么能不急。”
楚青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红到耳朵根子，常洛这句话说得很大声，两岸对峙的几位大宗师都看向江面中央。
就连苘山侯带的那几千血眼骑也调转目光。
这一下，楚青丝整个脸蛋红得跟熟透的果子一样。
苘山侯陈百疆大笑道：“好小子，我告诉你，那小娘子身上有个小盒子，刻着龙首，说不定就放在胸怀里，你摸摸看，只要把那盒子交给我，老夫废了这小娘子修为，让她给你为奴为婢。”
姬夫人媚眼如丝，对楚青丝说道：“乖徒儿，把那东西交出来吧，现在你保不住了。”
楚青丝脸色恢复平静，看向姬夫人，很冷静的问道：“不知道，我拿命从南唐换回来的东西，可以占其中几成。”
邱张机冷笑道：“小女娃，事到如今，老夫也不骗你了，在场的，除了长陵王和苘山侯这两个后来，我们都知道你在暗中汲取那份气运，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我们要你来担负事关百万人生死的因果。”
楚青丝接着问道：“好，我们理一理整件事，一开始布达宫那位刚证得伏虎果位的罗汉前往咸阳，明着是去见皇帝陛下，其实暗中就是来牵制南唐长安那位存在的注意，是否？”
回答她的是苦若：“阿弥陀佛，慧海师侄原本是我布达宫这一代弟子中天资最出色的一个，不惑之年，证得果位，但为了天下万世安定，为了我佛慈光普照万世，所以，愿以身铺路。”
常洛恶狠狠的从江里吐了一口口水：“恶心。”
“我之所以能够安然从南唐把这半份气运带到这里，一路上看似凶险重重，但最多也就是金鲫卫与各地守军，甚至连个宗师的武夫都没出现，一直化险为夷，不只是我师父和其他人在牵制你们，估计也是你们故意的吧？”
这次问向的是长陵王和苘山侯。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出了一丝震惊，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然如此聪慧。
楚青丝看向姬夫人：“您抚养我二十余年，有时候我就是真的把你当做亲生母亲看待，但你为何要如此骗我，你说，我拿回这南唐半份气运，皇帝陛下占其中三成，另外三成归布达宫，剩下四成用来喂养我的魔心。”
“可是现在呢，你从来就没想过我半分，你，天元皇帝陛下，天元所有化龙有望的人都想从我身上分一杯羹，让我背负因果，你们坐享其成。”
“南唐蜀中，我窃取气运，早就是把他们庙堂和江湖得罪得干干净净，人人得而诛之。”
“师父啊师父，你要是直接和我说，你想要那份气运，拿着它和皇帝陛下做交易，换取笑林小筑今后的利益，我也会来这南唐窃取气运。”
楚青丝满脸悲呛，留着眼泪看着姬夫人。
姬夫人没有躲避楚青丝的目光，手指摩挲这妇人心的剑刃，丝毫不害怕这把号称天底下最毒的剑割破自己手指，然后毒死自己。
许久，姬夫人轻轻说道：“都说妇人心是天下最毒的剑，拿着剑的姬夫人是心最冷的人，丫头，你说你信什么不好，偏偏要信一个拿着最毒的剑，心最冷的人，会真心待你。你要是不说破，我们两师徒得过且过，混过几十年不好吗？不好吗……”
姬夫人的声音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低低的呢喃
楚青丝擦去脸上的泪水，对着常洛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路，我师父，要我死，天元江湖庙堂；南唐，蜀中江湖庙堂也要我死，不管天元与南唐这一次大战，死多少人，多少人流离失所，所有因果都算在我头上，因为是我挑起的这场大战，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因果从我拿到这东西开始就已经背上了。”
说着，楚青丝浑身气机乱窜，宽大的黑斗篷化作丝丝布条，横飞出去。满头黑发，无风自动。
常洛吞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这个状如疯魔的女子。
如果一开始她只是一个魔胎，但是姬夫人的欺骗，以及三个王朝都欲对她杀之而后快，让她真成了一尊魔。
常洛蹑手蹑脚的走上去，再次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走上去，一把握住楚青丝的手。
“原本，先生离开后，我也不知道我走下山，走出玉照城是为了什么。现在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常洛手中握着楚青丝的手，楚青丝的手很小，只有常洛手掌的三分之二大，楚青丝听着常洛的话，一时间竟然没有挣扎。
常洛看着楚青丝的眼睛，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要做什么，今日，我若不死在这九江支流上，往后，不管你走的路是尸山血海也好，罪孽滔天也罢，我与你并肩，我与你，一同走。”
江风停，马嘶静，两岸宗师鸦雀无声，看着江面中间，手牵着手的两个年轻男女。
常洛十七岁之前最恨那个抢了自己半只香酥鸡的少年乞丐。
三个时辰前，他恨那个一剑钉穿自己肩膀的赵西朝。
现在他恨自己为何只是一个连怎么温养自己气机都不知道的废物。
楚青丝似乎还在刚才常洛那段话里，那句尸山血海也好，罪孽滔天也罢，我与你并肩，一同走中没有回过神。
常洛一手拉着楚青丝的手，站在船头，一手指着姬夫人道：“女昌妇，有遭一日我若化龙，天涯海角必斩你。”
几个时辰前，常洛对赵西朝说过这句话，那时候完全是一句气话，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真有一天，跑去长安斩那个赵西朝几剑。
但是此刻，常洛要是能活过今晚，今后一生，这个毛头小子将是她姬夫人一辈子噩梦。
姬夫人看着江水中间，伸手指着自己的少年郎，还完全是一个毛头小子，却让自己有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楚青丝这时候才好像回过神来，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直面两边岸上当世已经登临绝顶的人物。
轻声问道：“你怕死吗？”
常洛没有如同和往常一样对这个在他眼里是个漂亮姐姐的楚青丝贫嘴。
嘴角轻笑道：“怕，当然怕，怕得要死的那种。”
“但要是和你死在一起，我就没那么怕了。”
楚青丝再次吹了一口气，笑弯了眼，如同一个纯真的孩子一样，说道：“那我们今晚就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好不好。”
常洛看着那个被她吹起的发结，笑道：“好。”
楚青丝拿出那个刻着龙首的盒子，掀开盖子，说道：“这东西，好是好，但是杂质太多，要慢慢汲取吸收，估计得要个好几年，不然一时间全吸收进去，估计刹那人间无敌，随后就身死道消。”
常洛看到她拿出这个盒子，就知道这就是两岸上这些人口中的那件东西。
南唐的半份气运。
常洛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楚青丝说道：“我不练化了，直接引这份气运入体，然后杀光他们，运气好，我三刻无敌内，把他们都杀完，你帮我收尸；运气不好，他们留着一口气，我身死道消后，他们一掌拍死你。”
说到这儿，楚青丝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要是怕死，一会气运入体，我先送你顺流而下千里，你先走，收尸不收尸，也就无所谓了。”
常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盒子里面的小龙，问道：“这玩意怎么引它入体啊？”
“直接触碰到它就可以，它会自己进入体内。”
楚青丝话音刚落，就听到常洛惊骇欲绝的声音：“小心那老秃驴！！”
楚青丝以为苦若大法师这时候趁机打算抢夺盒子，急忙转头。
发现两边岸上的人还在对峙着，虽然装着南唐半份气运的盒子出现，但是彼此忌惮，谁也不敢率先出手。
手中一空，常洛甩开一直拉着她的手，抓过盒子，凭借着这些年一直爬山练就的极速，拿到盒子的瞬间，飞快跳跃到船尾。
隔着矮矮的船坞，与楚青丝遥相对望。
“其实，我读过很多圣人书籍，从来不油嘴滑舌。”
“其实，这些年里我从来没有与先生之外的人说超过十句话。”
“其实，我知道我不管怎么选，你都会在气运入体后送我离开，你只是想我选留下来，哪怕是骗骗你。”
常洛嘴角带笑，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右手伸入木盒中。
“不要！！”
楚青丝大声嘶吼。
随后两岸边上，也响起几声大吼。
但是晚了，手指触碰到盒子中的小龙，一阵阵暖洋洋的感觉，盒子里的小龙消失不见了。
南唐的半份气运没了。
木叶，苘山侯和长陵王等人满脸痴呆，不敢相信真有人敢这么做。
苦若等人也是满脸苦笑，似乎到头徒为他人做嫁衣，哪怕穿这嫁衣的人，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回身陨。
楚青丝泪如泉涌，呆呆的看着与自己仅仅隔着一个船坞距离带笑少年。
常洛伸了一下懒腰，笑道：“原来，这就是世间无敌，刚才一直看你们打来打去，感觉很好玩的样子。”
随后又看向楚青丝，对她咧嘴笑了一下，笑得很灿烂。
手掌轻轻往船坞上一推，楚青丝感觉已经看不见两岸景物，那个满脸带笑的少年转眼间离自己远去。
“不！！”
小船消失在江面上，就连木叶这样对气机感应超常的道教真人也感应不到原本属于楚青丝的那一丝气机。
常洛脚踩在江面，看向姬夫人笑道：“前一刻还说若是又遭一日化龙必斩你，现在看来用不了又遭一日了。”
话音还没有落下，一个巴掌就出现在姬夫人面前，避无可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