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11年第11期
栏目:农家书场
我去镜泊派出所报到那天,是个风雪天,司机小谢把我送到鹰鸽岭上,就再也不敢往下开。他指着岭下说:“下去就是镜泊乡,不远,十多里路。”他又指着林间垂下的一条白线说,“我敢开下去,你敢坐吗?”
我茫然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小谢犹豫了一下说:“我步行送你吧?”
“不用了。”随着话音,从路边的一尊石碑后走出一个人,矮墩墩的个子,浑身披着厚厚的雪,只有羊剪绒帽檐上露出一颗熠熠生辉的警徽来。小谢惊讶地说:“赵所长,你怎么来了?”“我接到金局的电话,知道你们下午来,我约摸你小子,兔子胆,不敢往下开,怎么样,还真让我猜着了。”
小谢高兴地说:“那我可真谢谢你。”
所长说:“你谢我啥?我也不是来接你的。”他转向我说,“你就是新分来的李啥了,看我这记性。”
我说:“李树生。”
小谢说:“这可是省警官学院的高材生,咱们局就这么一个,给你老赵了,以后有不明白的事情多向人家请教请教,别老给领导捅娄子。”
小谢笑着上车,掉过车头,一溜烟地开走了。
所长扛起我的行李,一手又拎起我的旅行包。我扛起书箱跟着所长走在深深的雪地上。
所长的步子迈得挺大,雪地上印着他深深的脚印。我踩着他的脚印,走得很艰难。
天黑下来,我们走进乡政府的院子,靠西边有几间平房,窗户上都蒙着塑料布,一截炉筒从窗户上边伸出来,门口挂着两块牌子,一块上写:镜泊乡派出所,一块上写:镜泊乡司法助理所。
我们进了屋,屋里没开灯,炉子里没有一点火星,冷冷清清的,却有人在酣睡。所长拉亮灯,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酒气随着呼噜声,断断续续地冒出来。
所长火了:“关庆成,你个混小子,你又喝了,也不怕冻死你。”所长说着,往炉子里扔了几块木柈子。
关庆成抬起头,揉揉蒙眬的眼,看看我说:“来了。”所长说:“你是不是又和当事人喝酒了?”
“是,不是派出所的事,是我司法所的事,一个离婚的让我调解好,人家非得请我吃狗肉。”
所长说:“那也不行,你喝这样对派出所有影响。”关庆成不服说:“怕影响,咱们各干各的啊。”
“好,明天你给我滚犊子。”所长指指我,“上边给我派人了,大学生,比你强得多。”
关庆成也火了:“你让谁滚犊子?你才滚呢,别忘了,你派出所是借用我司法所的屋。上边给你派人来,这些年少给你派了?哪个干长了,最后还不是我这个坐地炮伺候你,要不是有乡长管着我,我早猪八戒摔耙子了。”所长说:“你装啥呀?谁不知道你剜门盗洞想进公安?你这么干,屌辈子也进不来,我这关就过不了。”关庆成再没吱声。
我急忙掏出烟给他俩一人一支,所长接过来指指我说:“他的食宿咋安排的?”
关庆成说:“原来不是打算吃住在乡政府吗,刚才我去看了,现在都猫冬,城里的干部都走了,本地的干部也都回自己家,招待所冷的像冰窖,食堂也没开伙,你说咋整呢?”抽完了一支烟,所长说:“去我家吧,我家东间闲着呢!住到来年开春暖和再说。”
关庆成说:“我昨天看见小莲了,她说放寒假了。”所长说:“她回来也没住东间,为了省烧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