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3819800000011

第11章 卡尔在一个街口……

卡尔在一个街口看见一张广告牌,上面写着:“今晨六点至午夜,俄克拉何马剧院在克莱顿马戏场招聘人员。俄克拉何马大剧院在召唤你们!召唤只在今日,千载难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憧憬未来,谁就属于我们!欢迎每一位光临!谁想成为艺术家,就赶快来报名!我们这个剧院能使你人尽其才,各显神通!谁看中了我们,我们即在此向他祝贺!但诸位务必从速,赶在午夜前接受召见!十二点整一切都将关闭,恕不接待!谁不相信我们,后果自负!请奔向克莱顿!”

虽然广告牌前站了许多人,但看上去却没有太多的反响。广告比比皆是,没有人再相信广告了。而这个广告比起那些司空见惯的广告来更加令人难以置信。它首先犯了一个大错,上面只字未提报酬的事。按说广告肯定要涉及到报酬,即便它没有太多提及的必要。这个广告似乎忘记了最吸引人的东西。不是人人都要成为艺术家,但人人都想为自己的工作获取报酬。

但这个广告对卡尔却有很大的吸引力。“欢迎每一位光临!”广告上这样说。每一位,这就是说也包括卡尔在内。他把迄今所干的一切全都置于脑后,谁也没有理由因此而责怪他。他当然可以报名争取一个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更确切地说是公开招聘人干的工作。而且广告上公开承诺,也招收像他这样的人。他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只想寻求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涯的开端。也许这个开端会在这里显露出来。哪怕广告牌上写的一切自吹自擂的话是谎言,哪怕俄克拉何马剧院只是一个巡回演出的小马戏团,只要它招聘人员,这就足够了。卡尔没有去看第二遍,但他又一次把“欢迎每一位光临”这句话找了出来。

起初,他寻思着徒步去克莱顿,但紧赶慢赶也得走上三个钟头,说不定一到那里就赶上人家告诉你,所有可提供的位子都已经占满了。照广告上说的,招收名额固然没有限制,但所有类似的招聘广告向来都是这一套。卡尔掂量着,要么放弃这个机会,要么就乘车去。他估算着自己手头还有多少钱,如果不乘车去,手头的钱还够他花八天。他把这些硬币在手心里掂来掂去。一位在旁边观望着他的先生拍拍他的肩膀说:“祝你去克莱顿走运!”卡尔一声不响地点点头,继续数他的钱。但他很快就下了决心,分出乘车所必需的钱,一溜烟地朝地铁跑去。

当他在克莱顿下车时,立刻听到许多长号的吹奏声。那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吹奏声,长号相互没有和声,各自无所顾忌地吹奏着。但这并没有扰动卡尔的心,而更加向他证明,俄克拉何马剧院是个大企业。当他走出车站大楼,极目远眺整座设施时,映入他眼帘的一切要比他所能想象到的大得多。他不理解,一个企业仅仅为了招聘人员,竟然如此不惜耗费巨资。在通往马戏场的入口处,搭了一个长长的低台子,上面有上百个女人装扮成天使,身裹白纱,背上插着大翅膀,吹奏着一支支金光闪闪的长号。但她们不是直接站在台上,每个人的脚下都踩着一个看不见的垫子,天使衣服上那飘拂的长纱把它们遮掩得严严实实。由于这些垫子很高,可能接近两米,这些女人的形象看上去无比高大,惟有她们那小小的脑袋稍稍影响了这高大的印象;她们的头发披散在宽大的翅膀之间和两旁,显得太短,短得几乎让人发笑。为了避免千篇一律的套式,这里使用了高低大小各异的垫子;站在最低处的女人没有超出常人的高度,而她们身旁的同伴却摇摇晃晃地耸立空中,让人觉得她们在一丝微风中也有被刮倒的危险。此时此刻,所有的女人都在吹奏着。

没有太多的听众。大约有十来个小伙子在台子前走来走去,抬头望着这些女人,与其高大的形象相比,他们显得很渺小。他们相互指指这个,指指那个,但好像没有意图要加入进去,让人接纳。这里仅有一位年纪大些的男子,稍稍靠边站着。他领着妻子和一个还坐童车的孩子。他的夫人一只手扶着车子,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们虽然观赏着这场表演,但让人看得出他们感到失望。他们大概也指望有一个找工作的机会,但这号声弄得他们不知所措。

卡尔的心境也没有什么两样。他走到这位男子跟前,听了一会儿号声,然后说:“这里是俄克拉何马剧院招聘接待处吗?”“我也想是的,”这人说,“可我们在这儿已经等了一个多钟头,听到的不过是这些号声。哪儿也看不到广告;哪儿也没有人招呼你;哪儿也没有人能够告诉你情况。”卡尔说:“也许是人家等到有更多的人凑到一起。现在真还没来几个人呢。”“可能吧!”这人说。他们又一声不响了。在这杂乱无章的号声中,也难以听得明白人家说什么。然而,过了一会儿,这女人对丈夫悄悄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点了点头,接着她马上对卡尔喊道:“您能不能到赛马道那边去问问招聘在哪儿举行?”“可以,”卡尔说,“可我得越过这台子,从这些天使中间穿过去呀。”“这有什么好难的?”这女人问道。她觉得这趟差对卡尔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就是不愿意打发自己的丈夫去。“那好吧,”卡尔说,“我这就去。”“您很讨人喜欢。”这女人说。她和丈夫分别握握卡尔的手。那些小伙子一齐跑过来,想从近处看看卡尔怎样上台去。看样子,这些女人吹奏得更来劲了,好像是为了迎接第一位前来求职的人。但卡尔正好从其垫子旁经过的那些人甚至从嘴边拿开长号,身子侧向一旁,目光追随着卡尔。在台子的另一端,卡尔看见一位男子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他显然是在等人,以便告诉他们希望得到的一切信息。卡尔正要朝他走去时,忽然听到头顶上有人叫他的名字。“卡尔!”一个天使喊道。卡尔抬头一望,顿时喜出望外。那是芬尼。“芬尼!”他边喊边挥手向上致意。“过来呀!”芬尼喊道,“你不是要打我身旁经过吗?”说完她撩开白纱,那垫子和一道通往台上的狭窄台阶露了出来。“允许上去吗?”卡尔问道。“难道有谁敢禁止我们相互握手不成?”芬尼喊道,愤愤不平地四下张望,看是不是有人前来禁止。但卡尔已经踏上台阶。“慢些!”芬尼喊道,“要不这垫子连同我们两个会一起翻倒的。”最终倒也相安无事,卡尔幸运地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你瞧瞧,”他们相互问候之后芬尼说,“你瞧瞧我找了一份什么样的工作。”“这工作挺好的。”卡尔说着四下望了望。邻近的所有女人都把目光投向卡尔,在一边哧哧地笑。“你几乎是最高的。”卡尔说着伸出手,要量出其他人的高度。“你从车站里一出来,”芬尼说,“我立刻就看见了。可惜我站在最后一排,你看不见我,我也无法喊叫你。虽然我吹得特别响,可你没有辨认出我来。”“你们全都吹得不怎么样,”卡尔说,“让我吹吹行吗?”“当然可以,”芬尼说着将长号递给他,“你可别坏了乐队的情绪。不然人家会开除我的。”卡尔开始吹起号来。他本来以为,这是一把粗制滥造的号,无非是用来制造噪音的,但接手一试才知道,它是把真正的乐器,几乎可以吹出任何细腻的曲调来。倘若所有的号都是同样精致的话,那对它们简直是莫大的滥用。卡尔不受其他号手嘈杂的响声的干扰,鼓足劲儿,吹奏起一支他在哪家酒馆里听到的歌曲。他高兴的是遇上了老朋友,又受到厚爱当着众人吹起长号,而且可还能会很快得到一个好位子。许多女人停止吹奏侧耳静听。当他突然停下来时,发现几乎只有一半的号手在吹奏,随后才又慢慢地恢复了那一片喧闹声。“你是个艺术家,”当卡尔递回长号时,芬尼说,“你来当号手吧!”“也招男的吗?”卡尔问。“招,”芬尼说,“我们吹奏两个钟头,然后由那些装扮成魔鬼的男人来接替。一半人吹号,一半人敲鼓。那场面实在太壮观了。整个装扮同样豪华无比。我们的服装不也非常漂亮吗?还有这翅膀?”她用目光向下打量着自己。“你相信我会在这儿得到一份工作吗?”卡尔问。“肯定没问题,”芬尼说,“这可是世界上最大的剧院。正好我们又要在一起了。当然,这还要取决于你得到什么样的工作。也就是说,尽管我们俩都被招聘到这里,但也有可能根本见不上面。”“剧院真的有那么大吗?”卡尔问。“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剧院,”芬尼又一次说道,“我自己当然还没有看到它,但我的一些同事已经到过俄克拉何马。她们说,大得几乎无边无际。”“可前来报名的人却寥寥无几。”卡尔边说边指着台下的小伙子和那一家子。“你说得对,”芬尼说,“但你想一想,我们在各大城市都招人。我们的广告队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而且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队。”“难道说这个剧院还没有开张?”卡尔问。“怎么会呢?”芬尼说,“这是一家老剧院,可它不停地在扩大。”“我感到奇怪的是,”卡尔说,“没有更多的人前来光顾。”“是的,”芬尼说,“这真奇怪。”“也许这种天使和魔鬼的奢华吓跑的要比吸引来的多。”“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芬尼说,“但这也是可能的。去把这话告诉我们的头头,也许你因此能帮上他什么忙。”“他在哪儿呢?”卡尔问道。“在赛马道上,”芬尼说,“在裁判台上。”“这倒让我感到奇怪,”卡尔说,“招聘为什么非得放在赛马场上进行呢?”“是这样,”芬尼说,“我们所到之处,都要为最大可能的拥挤做好最充分的准备,赛马场上有的是地方。而在所有平日比赛的终点都设立了招聘接待组,各种不同的接待组兴许有二百来个呢。”“可是,”卡尔喊道,“俄克拉何马剧院哪来这么多钱维持这样的广告队呀?”“这关我们什么事?”芬尼说,“好啦,卡尔,快去,免得误了事,我又得吹奏了。无论如何要争取在这个队里找个位子,办好后马上来告诉我。记着,我在急切地等着你的消息。”她握握卡尔的手,提醒他下台阶时小心点,又把长号对在嘴唇上,但一直看着卡尔平平安安地下了台子后才又吹起来。卡尔重新把白纱搭遮在台阶上,恢复原先那个样子。芬尼点点头表示感谢。卡尔一边从不同的角度思考着刚才听到的一切,一边朝那个男子走去。这人早已看见卡尔在台上同芬尼说话,便凑到台前等着他。

“您想加入我们的行列?”这人问道,“我是这个队的人事主管,欢迎您加入。”他好像出于客套,始终微微向前欠着身子,一蹦一跳的样子,却不离开原地,手上抚弄着他的表带。“谢谢,”卡尔说,“我看过贵公司的广告,是照着那上面的要求来报名的。”“非常正确,”这人赞许地说,“遗憾的是,并不是人人都在这里正正规规地行事。”卡尔想到,他现在似乎可以提醒这人,这个广告队的诱惑手段恰恰因为其无可比拟的庞大声势而失灵了。但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这人根本不是这个队的大头头。另外,八字还未见一撇,马上就给人家提出什么改进性建议,似乎是不可取的。因此他只说:“外面还有人等着,他也想报名,让我先来打听一下。我现在可以叫他来吗?”“当然可以!”这人说,“来的人越多越好。”“他还领着妻子和一个坐在童车里的孩子,叫他们也来吗?”“当然啰!”这人说,好像在取笑卡尔的疑虑,“我们能够让每个人都派上用场。”“我马上就回来。”卡尔说完又跑回台子旁。他朝着那对夫妇挥手示意,喊着让他们全都过来。他帮着把童车抬上台子,同他们一道走去。那些小伙子看到后,相互嘀咕着,然后两手插在衣袋里,怯生生地、直到最后一刻才犹犹豫豫地上了台子,跟在卡尔和那一家子后面。刚从地铁车站里出来的乘客,面对站满天使的台子惊奇得举起了手臂。不管怎么说,从表面上看,好像竞争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了。卡尔为自己来得这么早,也许是第一个而感到高兴。那对夫妇忧心忡忡,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生怕人家提的要求太高。卡尔说他还一点不摸底细,但人家确实给他的印象是,接收每一个人,毫无例外。他觉得尽可放心。

人事主管已经迎着他们走来,对这么多人光顾感到非常满意。他搓着两手,微微欠着身子同每个人打招呼,并将他们列成一队,卡尔排在第一,接着是那对夫妇,然后才是其他人。小伙子们先是挤成一团,过了一阵子才平静下来。他们全都排好队后,号声随之停了下来,这时,人事主管说:“我以俄克拉何马剧院的名义向诸位表示欢迎。你们来得早(但已经快到正午了),还不太拥挤,因此你们的招聘手续很快就会办理完毕。不用问,你们都带着全部证件吧。”小伙子们立即从衣兜里掏出证件来朝人事主管挥来挥去。那个丈夫捅了捅自己的妻子,于是她从童车的弹簧座下拿出一摞证件来。但卡尔却一无所有。难道这会成为他被招收的障碍吗?看来不是不可能。卡尔凭经验知道,只要稍许果敢些,那样的规定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绕过去的。人事主管扫视了一番,断定大家都有证件:由于卡尔也举着手,不过是只空手,他满以为卡尔也是样样齐备。“那好吧!”人事主管然后说,示意拒绝了这些小伙子让立即检查证件的要求,“证件将会由各个接待组检查,正如诸位在外面的广告上看到的那样,我们能够让每个人派上用场。不过我们当然要知道,他从前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以便我们能合理安排,人尽其才。”“这可是个剧院啊。”卡尔疑虑重重地思忖着,专注地倾听着。“因此,”人事主管接着说,“我们在赛马经纪人的房间里设立了招聘接待室,每个接待室分别负责一个职业组。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每个人都要向我报出自己的职业,家眷一般随男的去安排。然后我再领你们去各自的接待室,在那里由专业人员先检查你们的证件,再考考你们的知识。这只不过是一场十分简短的考试,谁也用不着担心。完了之后,你们马上就会被录用,并得到进一步的指示。我们现在开始吧!这里是第一接待室,就像这标牌上写的,是专门招聘工程师的。你们当中也许有谁是工程师?”卡尔报了名。他相信,正因为自己没有证件,就得主动地尽快闯过所有的手续关。他之所以报名,还有一个小小的理由,那就是因为他真的想成为工程师。小伙子们看他报了名,心里顿生忌妒,也纷纷跟着报名,没有一个不举手的。人事主管向上挺了挺身子,冲着小伙子们说:“你们都是工程师吗?”这时他们又都一个个慢慢地放下手来,只有卡尔依然坚持他的初衷。人事主管虽然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卡尔,觉得他穿得太寒碜,也太年轻,不大可能是工程师,但他倒没再说什么,也许是出于感激之情吧,至少在他看来,卡尔毕竟给他领来了这么多的求职者。他邀请似的指了指那间接待室,卡尔走了进去,人事主管转身又去安排其他人了。

在招聘工程师的接待室里,有两位先生坐在一张方桌的两旁,比划着两大张摆在面前的名册,一个念着名字,另一个在自己的名册上勾划着所念的名字。当卡尔打着招呼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立刻将名册挪开了,拿来别的大册子摆在面前打开。其中一位显然是记录员的说:“请出示您的证件。”“很遗憾,我没有带在身上。”卡尔说。“他身上没带证件。”记录员对另一位先生说,并将答话立即写进他的册子里。“你是工程师?”另一位随后问道,看样子他是这个接待室的头头。“我现在还不是,”卡尔脱口而出,“但是——”“够了!”这位先生抢先说道,“那您就不归我们接待。请您看看标牌。”卡尔咬紧牙关,这位先生肯定察觉到了,因为他说:“用不着着急,我们会让每个人都派上用场。”说完他示意叫来那些在栏杆之间闲荡的听差中的一个:“把这位先生领到负责招收有技术知识的人的接待室去。”听差一丝不苟地遵照命令,牵着卡尔的手走去。他们从许许多多的小隔间之间穿过。在一个小隔间里,卡尔看见有一个已经被录用的小伙子正在同那些先生们握手道谢。不出卡尔所料,在他被领进去的接待室里,过程同在第一个接待室里没有两样,人家一听说他上过中学,便将他打发到辍学中学生接待室里。然而,当卡尔在那里告诉他们自己上的是欧洲的中学时,那里的人也声明不归他们管,又让他去欧洲中学生接待室。这是一个位于最边上的小隔间,比起其他所有的接待室来,它不但小,而且矮得多。那个把他领到这里来的听差十分恼怒,因为他领来领去,多次遭到拒绝。在他看来,这些全是卡尔一个人的过错。他不再等着问完话,就撒手跑掉了。这个接待室也许是最后一个庇护所。卡尔一看到接待室的头头,便吃了一惊,这个人同一位也许现在仍在家乡中学教书的教授很相像。当然马上就可以看出,这种相像只体现在个别部位上。可那副架在宽大的鼻梁上的眼镜,那把爱如至宝的淡黄色络腮胡子,那微微驼起的背以及那总是突然爆发出来的洪亮声音,依然使卡尔惊讶得久久不能平静。幸好他不必太注意听,这里的手续要比别的接待室简单些。虽然这里也登记了他没有证件,接待室的头头又说这是不可思议的疏忽大意,但那位在这里说了算的记录员却对此一带而过。头头先提了几个简短的问题,接着正要准备提出一个较为重大的问题时,记录员则宣布卡尔被录用了。头头改口想说出不同的看法,记录员却抢先打了一个就此了结的手势,说声“录用”后便立即将这个决定登记入册了。他显然认为,当一个欧洲中学生,本身就已经很卑微;再说他自己也讲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就卡尔本身来说,他也没有什么理由来对此进行反驳。于是他走上前去想表示感谢。可当他们问起他的名字时,他又暗暗犹豫了一下。他没有立即回答,害怕让人称呼和登记自己的真名实姓。等到他在这里谋得一份哪怕是最低下的工作,并且干得称心的时候,人们自然就会知道他的名字的,但现在不行。他隐姓埋名由来已久,现在还不是透露真名实姓的时候。他一时想不出别的名字来,因此只好说出他在最后几份工作中用过的名字:“尼格罗。”“尼格罗?”头头问道,转过头来做了一个鬼脸,仿佛卡尔现在把自己的不可信任度推到了最高点。记录员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卡尔,但随后又重复了一遍“尼格罗”,并记下了这个名字。“您填写的名字却不是尼格罗呀。”头头训斥道。“写的就是尼格罗。”记录员从容地说,并打了一个手势,似乎示意头头现在该安排下一步的事了。头头克制着自己,站起来说:“这么说您被俄克拉何马——”但他没有再说下去。他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做事,继而坐下来说道:“你不叫尼格罗!”记录员竖起眉毛,站起来说:“那么让我来通知您吧,您被俄克拉何马剧院录取了。我们马上就让您去见我们的上司!”于是又叫来了一个听差,让他领着卡尔到裁判台上去。

在阶梯口下面,卡尔看见了那辆童车,那对夫妇也正好下来了,妻子怀里抱着孩子。“您被录取了吗?”那位丈夫问,显得比先前活跃多了。妻子也神气十足地笑着看了看卡尔。当卡尔回答说他刚刚被录取,现在去见头头时,那位丈夫说:“那我向您表示祝贺。我们也被录取了。这好像是一家挺不错的企业,当然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熟悉一切,不过到什么地方都一样。”他们又相互说了声“再见”,卡尔就到裁判台去了。他走得很慢,因为台上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他不想硬挤进去;他甚至停住步子,放眼扫视着巨大的赛马场,它从四面八方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树林旁。一刹那,他多么想看一次赛马啊!他在美国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机会。在欧洲,当他还是个孩子时,曾经被带去看过一次赛马,但他除了还记得起妈妈牵着他从许许多多不肯让道的人中间挤过去的情景外,别的什么印象也没有了。这样说来他还没有正经八百地看过一场赛马呢。这时他身后有一台机器哒哒地响了起来。他转过身去,只见在这个比赛时公布优胜者名字的器械上打出了下面的字样:“考夫曼·卡拉连同妻子和孩子。”由此可见,被录取者的名字是由这儿通报给各个接待室的。

正好有几位先生迎面走来,他们手里拿着铅笔和笔记本,一边走一边热烈地交谈着。卡尔将身子紧贴到栏杆上,给他们让道。他随即向上走去,因为台上现在有空位子了。在一个用木板围起来的平台的角上——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狭长的塔楼平顶——坐着一位先生,他手臂伸开搭在木栏杆上,胸前横挂着一条白色的宽丝带,上面写着:俄克拉何马剧院第十招聘队队长。他身旁的小桌上放着一部肯定也是用于比赛的电话机。队长在见面之前,显然是通过它来获得各个求职者的全部必要情况的,因为他根本不向卡尔提任何问题,而是对一位跷着二郎腿、手托在下巴上靠在他旁边的先生说:“尼格罗,一个欧洲的中学生。”仿佛对他说,这个深深鞠躬的卡尔的事就这样办理妥当了。他朝台阶下望去,看是不是还有人来。然而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时而侧耳听着另一位先生与卡尔的谈话,但大多还是抬眼朝赛场望去,同时手指敲击着栏杆。这细巧而强劲有力、修长而动作敏捷的指头不时地引起卡尔的注意,尽管另一位先生也够让他忙活的。

“您失业啦?”这位先生首先问道。这个问题以及他后来提出的几乎所有问题都非常简单,一点儿也不让人为难。况且他中间也没有插入其他问题来核实回答。尽管如此,这位先生还是懂得如何去瞪大两眼提出问题,如何前倾着上身观察提问的效果,如何将脑袋垂到胸前听取回答,并不时地大声重复着回答,借以赋予其提问以一种特殊的意义;它虽然让人不解,但对它的预感却使人瞻前顾后,缩手缩脚。这常常使卡尔急切地想把说出去的回答再收回来,用另一个也许会得到更多认可的回答来替代,但他始终克制着自己,因为他心里明白,这样的摇摆不定肯定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说答话的效果也绝对是无从估量的。另外,录取他的事好像已成定局,这种意识给了他有力的支持。

对于他是不是失业了这个问题,他直截了当地回答个“是”。“您最后在哪儿供职?”这位先生然后问道。卡尔正要来回答,他伸出食指再次说道:“最后一次!”卡尔已经正确地理解了他的第一次提问,不由自主地摇摇脑袋,认为这最后的说明是多此一举,然后回答说:“在一家事务所。”这还算是实话。然而,如果这位先生要求他进一步说说这家事务所的情况的话,那他就只好撒谎了。但这位先生没有去追问,而是提出了一个绝对容易又完全可以如实来回答的问题:“您在那儿感到满意吗?”“不!”卡尔几乎等不到他的话音落地就喊道。卡尔从侧面瞥了一眼,发现这个头头正在微笑;他懊悔自己刚才的回话太欠考虑了。但脱口喊出这个“不”字实在太诱惑人了,因为在他整个以往打工的日子里,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最大愿望就是盼着有一天,一位陌生的雇主能走进来向他提出这个问题。可他的这个回答还会带来另一个不利,这位先生现在会追问,他为什么感到不满意。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问道:“您觉得自己适合干什么样的工作?”这个问题可能真的别有用心。他干吗要提出这样的问题呢?卡尔不是已经被录取当演员了吗?尽管卡尔看破了他的意图,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声明,他自己尤其适合当演员,他因此回避开那个问题,冒着让人觉得自以为是的危险说:“我在城里看过那个广告,上面写着人人都能派上用场,所以我来报名。”“这个我们知道。”这位先生说,再也不吭一声,以此表明他依然坚持先前提出的问题。“我是受聘当演员,”卡尔犹犹豫豫地说,为了让这两位先生明白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使他陷入困境。“一点儿不错,”这位先生说,然后又不吭声了。“说到这里,”卡尔说,他对找到一份工作的全部希望开始动摇了,“我也不知道我是否适合当演员。但我愿意全力以赴,力争完成好一切任务。”这位先生转向队长,两个人点点头,卡尔似乎回答对了。他重新鼓起勇气,挺起身子等待着回答下一个问题:“您本来打算学什么专业?”为了把问题说得更明确些——这位先生说话总是一丝不苟——,他补充道:“我是说在欧洲。”这时他从下巴上挪开手,身子微微动了动,好像借此同时要暗示,欧洲多么遥远,而在那里构想的目标又是多么没有意义。卡尔说:“我想成为工程师。”他虽然很不情愿这样来回答,因为明明完全意识到自己迄今在美国的经历,而又在这里重温昔日那曾经想成为工程师的梦想,这未免太可笑了。即使在欧洲,难道有朝一日他会成为工程师吗?他一时找不到别的回答,只好这样说了。这位先生像严肃对待一切事情一样拿这话当真。“要说当工程师,”他说,“大概是一下子不可能的。可是也许您暂且适合于去干些比较简单的技术工作。”“当然可以,”卡尔说。他非常满意。如果他接受了这个提议,虽说从演员降到了技术工人,但他相信干这样的工作实际上更能展示自己。另外,他并不太在乎干什么样的工作,而更重要的是能够在某个地方长久地稳住脚跟,他一再重复告诉自己。“您干繁重点的工作有足够的力量吗?”这位先生问道。“怎么会没有呢?”卡尔说。于是这位先生把卡尔叫到自己跟前来,摸了摸他的手臂。“是个强壮的小伙子。”他牵着手臂把卡尔领过去让队长看。队长微笑着点点头,坐在那儿身子挺也不挺地同卡尔握了握手说:“我们这里就算办妥了。一切还要在俄克拉何马再审查。祝愿您为我们的招聘争光!”卡尔鞠了个躬表示告别。然后他也想同另外那个先生道别,可这人仰望上方,早已在平台上踱来踱去,似乎完全彻底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当卡尔走下去的时候,台阶一旁的显示牌上亮出了“尼格罗,技术工人”的字样。这里的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要是这显示牌上此刻亮出他的真名实姓的话,卡尔不会再感到有什么遗憾了。一切安排得甚至异常精心,因为在台阶脚下,已经有一个听差在等着卡尔,随即给他胳膊上系了一个袖章。卡尔举起手臂想看看袖章上写的是什么,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印着“技术工人”几个字。

现在卡尔会被带到哪儿去呢?他首先想告诉芬尼,一切进行得是多么顺利。但让他遗憾的是,听差告诉他,那些天使和魔鬼已经启程去了招募队伍的下一个目的地,在那儿预告招募队伍明天就到。“很遗憾!”卡尔说,这是他在这家公司里经历的第一次失望,“那些天使中,有我一个熟人。”“您将会在俄克拉何马再看见她的。”听差说,“现在随我来。您是最后一个。”他带卡尔顺着天使们先前站过的台子后面走过去。现在留在那儿的不过是一个个空座子。卡尔原本以为,没有天使的音乐,会拥来更多的求职者。看来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因为眼下这台子前没有了大人,仅有几个小孩在争夺一支白色的长羽毛。它可能是从天使的翅膀上掉下来的。一个男孩将它举得高高的,其他的孩子试图用一只手把他的脑袋压下来,用另一只手去抓羽毛。

卡尔指指那些孩子,可听差看也不看就说道:“您走快点!您是拖了好久才被录取的。人家肯定有什么疑问吧?”“我不知道。”卡尔惊奇地说,但他不相信是那样。反正就有那么一些人,哪怕是在十分明了的情况下,也想方设法给他人制造忧愁。然而,当他们来到宽大的看台前,面对一片亲切友好的场景时,卡尔很快就忘掉了听差的那番话。看台上,有一整排长凳被一条白布遮盖着。所有被录取的人都背朝着赛马道,坐在下一排凳子上接受款待。人人喜气洋洋,情绪激昂。正当卡尔无声无息地最后一个坐到凳子上时,许多人一齐举着酒杯站起来,其中一位向第十招聘队队长祝酒,称其为“求职者之父”。有人提醒大家从这里可以看见他。实际上,裁判台连同那两位先生离这儿并不远,一切都在目力可及的范围之内。于是人人都朝着那个方向举着自己的酒杯,卡尔也抓起摆在面前的酒杯。但是,不管人们喊得多响,也不管人们怎样竭力去显露自己,那边裁判台上却没有一点迹象表明,人家注意到或者至少有注意这喝彩的意图。那个队长一如既往地靠在角上,另外那位先生手托着下巴站在他身旁。

人们有些失望地又坐下来。时而还有人朝裁判台转过身去,但不一会儿个个都只顾埋头到丰盛的菜肴里。烤得香酥可口的肥大鸡鸭——卡尔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鸡鸭——上面插着许多叉子,端上端下,传来递去;服务员轮番不停地斟着葡萄酒,没有人对此有所觉察,个个将头埋在自己的盘子上,只见那红葡萄酒的流柱落入杯里。谁要是不想参与共同的谈论,便可以欣赏俄克拉何马剧院的风光图片。它们就堆在长餐桌的一端,供大家相互依次传看。然而,人们并不十分关注这些图片。卡尔是最后一位,等传到他手里时,仅仅只剩下一张了。但凭这张图片可以推断,所有的图片想必都值得一看。这张图片展示的是合众国总统的包厢。一眼看去,人们会以为这不是包厢,而是舞台。那成大弧形的胸墙伸到空中,上面大大小小的构件金光闪闪。在那些犹如用世上最精巧的剪刀剪切而成的小柱之间,并排镶嵌着历届总统的浮雕像。其中一位长着一个异常笔直的鼻子,嘴唇往外翻起,在肿胀的眼皮下睁着一对呆滞垂陷的眼睛。从侧面和顶上投来的灯光照耀在包厢的周围;白色而柔和的光芒映照出包厢前面的辉煌。正面的四边垂挂着由拉绳来控制的红色金丝绒帘子,褶皱的色彩浓淡相间。包厢的深处则呈现出一片暗暗的、闪烁着微红色光亮的空洞。一切看上去是那样富丽堂皇,人们几乎想象不到这个包厢是供人来光顾的。卡尔一边用餐,一边不时地看看这张放在自己盘子旁边的图片。

他还想看看其余的图片,即使一张也行。但他自己却不愿意去拿,因为有一个服务员把手压在那摞图片上,也许是要让大家按顺序来看。于是他尽力扫视着这长餐桌,看看还有没有图片传过来。这时他吃惊地发现——起初他根本就不敢相信——在这些埋头猛吃猛喝的人中有一张好熟悉的面孔。那是吉亚柯莫。他立刻朝他跑过去。“吉亚柯莫!”他喊道。吉亚柯莫像以往一样,一吃惊就露出羞怯的神色。他放下刀叉挺起身,在两排长凳之间那狭小的空间里转过身,用手抹抹嘴。他一看见卡尔就非常高兴,便请他坐到自己旁边来,或者自己过去坐到卡尔跟前。他们都有一肚子话要相互倾吐,要永远呆在一起。卡尔不想打扰其他人,暂且各自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宴席马上就结束了,然后他们当然要永远友好相处,相依为命。但卡尔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吉亚柯莫。往事一幕幕地涌上心头:厨房总管在哪儿?特蕾泽在干什么呢?从外表上看,吉亚柯莫一点没变。厨房总管曾预言说,他出不了半年准会变成一个瘦骨嶙峋的美国人。这话没有应验。他像从前一样柔弱,面颊像从前一样塌陷,但这会儿却鼓得圆圆的,因为他嘴里正嚼着特大一块肉,他慢慢地从里面剔出多余的骨头,将它扔到盘子里。卡尔从他的袖章上可以看出,吉亚柯莫也没有被录取当演员,而是当电梯工。俄克拉何马剧院好像真的能使每个人都派上用场。

卡尔沉溺在对吉亚柯莫的注视中,离开自己的位子太久了。他正要往回走时,人事主管来了。他站在高处的一排长凳上,拍拍手掌,简短地讲了一番话。这时绝大多数人都站起来了。那些还忙着吃喝而不肯站起来的人最终也被相邻的人捅得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我想,”他说,这时,卡尔已经踮着脚跑回自己的位子上。“诸位对我们的款待会感到满意的。大家普遍称赞我们这个招募队的饭菜。可惜我不得不宣布散席,因为送我们去俄克拉何马的火车过五分钟就开。虽说这是一次长途旅行,但你们将会看到,一切都为你们安排得十分周到。我这里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先生负责你们的旅程。你们都得听从他的安排。”说完一个瘦弱矮小的先生爬上人事主管站着的长凳,也顾不上匆匆地鞠个躬,马上就神经质地伸开两手,比划着让大家怎样集合、排队和行动。起初大家并没有听他的,因为先前讲过话的那个人从人群里冒了出来,用手拍了拍桌子,开始了一场冗长的答谢演说;他不顾——卡尔焦急不安——刚才已经宣布火车马上就要开了,也毫不在乎人事主管压根儿就没有听,而是忙着向那位负责旅程的先生面授各种机宜;他大言不惭,夸夸其谈,一一数说着端上来的每一道菜,又一一加以评论。最后他总结似的高声喊道:“尊敬的先生们,你们就是这样赢得了我们。”除了说给那两个听的人,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但这笑声是发自内心,而不是戏谑。

另外,为了这个演说,他们付出了代价,现在不得不跑步赶往车站。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因为——卡尔此刻才发现——没有人携带行李。惟一的一件行李就是那辆童车。它处在队伍的最前列,由那位父亲驾驭着,就像站立不住似的蹦上蹦下。一群穷困而可疑的人在这儿汇聚到一起,竟受到这样好的款待和保护!他们被完全交到了这位负责旅程的先生手里。他自己一会儿用一只手抓住童车的扶手,举起另一只手鼓动队伍前进;一会儿退到队伍的末尾去督促;一会儿又顺着队伍的两侧跑来跑去,注意着队伍中间个别掉队的,竭力挥动着手臂告诉他们应该怎样跑。

当他们到达车站时,火车就要开了。车站里的人相互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这支队伍,只听见诸如“这些全都是俄克拉何马剧院的人”的喊叫声。这剧院好像比卡尔想象的要有名得多,可他从来也没有关心过剧院的事。整个一节车厢都是特意为这队人马准备的。这位负责旅程的先生比那位列车员更着急,他先上了车。他先是看看各个包厢,这儿说说,那儿指指,然后自己才入了座。卡尔幸好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并且拉着吉亚柯莫坐到自己身旁。他们相互挨得紧紧的,个个都打心底里为这次旅程而感到高兴。在美国,他们还没有这样无忧无虑地旅行过。当火车开始起动时,他们向窗外挥起手来,而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些小伙子相互捅来捅去,觉得这样很可笑。

同类推荐
  • 偏脸子的“捷尔任斯基”

    偏脸子的“捷尔任斯基”

    雪覆盖的荒草甸子净白净白的。找不着食的家雀落在十字街的水楼子上,缩着脖子夹夹着翅膀。要是当时,我有了火药枪,也许就能救下捷尔任斯基老兄,他就不会被当成精神病,一直到死关在跟监狱一样有铁窗棂子的精神病院里。我始终不相信捷尔任斯基老兄是精神病人。捷尔任斯基老兄说置人死地最好的办法是让那个人疯了。有人想置捷尔任斯基老兄于死地。过去了老长时间,我也没把捷尔任斯基老兄忘了。老胡头儿说过,有许多事儿是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老挂钟“咣当咣当”地敲打着。我家的老挂钟一直慢着,也拐带着我落在时间的后面……
  • 大清钱王

    大清钱王

    鸦片战争爆发后,外来思想不断涌入,国家弱而商业盛,胡雪岩、乔致庸、盛宣怀等一批晚清巨商强势登陆历史舞台,然而在众多的商人之中,却没有一人可与他相比,他被李鸿章誉为是清廷的国库,被老百姓称之为钱王,被《时代周刊》列为19世纪末全球第四大富豪,不管是声誉、财富还是清廷的褒奖,都超越了红项商人胡雪岩,他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一品红项商人王炽——他用一根扁担挑着货物贩卖做起,而后在乱世中组织马帮,在中国古老的茶马古道上,用他的机智和勇敢,在川滇之间闯出了一片天地。
  • 悬凶的镜照

    悬凶的镜照

    “这是在我县境内出土的唐代古铜镜。”县文化宫四楼,约四百平方米的展厅,沿中轴线两边精心摆放的玻璃柜内,陈列着这一区域出土的各种文物。这等最为普通的布置虽远远不能与大型博物馆展出的讲究与豪华相比,但在淡淡光晕的映衬下,整个布局显得简约、明快,给人一种风格迥异的感觉。县文管所所长田佳介正在向以省文化厅周厅长为首的特意前来视察参观的宾客介绍展出的文物。
  • 极客先生攻略

    极客先生攻略

    能靠脸偏要靠才华的极客总裁VS职业技能满点的品宣女神,科技圈新贵CEO『邂逅』万能御姐CMO,职场并肩打怪,情场狂秀恩爱!都市言情作者拂衣『行业三部曲』1.0——人工智能×市场运营×情感励志,梦想终将绽放炽烈花火,而你在我心中。
  • 错忆乱码

    错忆乱码

    有时候,记得比失忆更残酷。失忆可以活下去,记得却生不如死,所以结局只有一死。写错自己名字的考生考试铃声打响第二遍的时候,最后一位入场的考生才跌跌撞撞闯进考场。监考老师从他手里拿过准考证仔细地看过,又瞅了瞅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责怪了一句:“真没有时间观念。再晚一步,你就不能入场了。”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接过准考证,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老师把卷子发给他的时候,别的考生已经开始答题了。他慌乱地拿起笔,在姓名一栏填上“秦阳”。
热门推荐
  • 南磨房行走

    南磨房行走

    《南磨房行走》旨在让形形色色、光怪陆离,有着怎样闪光的头衔、动听的言辞、华丽的外衣都显示出本来面目。具体内容包括《“避邪”的邪门》《质疑十条“土”法律》《还有多少空置地在扯皮》《说“包二奶”》等。该书可供从事相关工作的人员作为参考用书使用。
  • 水雁

    水雁

    我怀孕了,关键是,我不想怀孕。相信爱情的我,乱了方寸。我不相信婚姻,我不打算结婚,一辈子不想结婚。我爱情里的主角周尔是有妇之夫,也是画家,画油画。他的甜言蜜语“心中藏之,无日忘之”还在我的耳边萦绕,得知我怀孕,他的态度却变得暧昧躲闪,继而拒接电话,这是让我自生自灭的节奏啊。失联,现如今,很恐怖的一个词。现在,我用失联的方式,向辽东湾二界沟古镇进发。我在朋友圈发出一条微信:亲爱的们,我要出发了!请不要对着高山喊,也不要对着江河喊,你在哪里?我是大海里的一束浪花,我是群山中的一枚树叶。苍苍茫茫,无影无踪。
  • 乱世的书生

    乱世的书生

    志得意满的书生,自甘堕落的书生,落魄失意的书生,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照顾的书生,遇见最美的,最高洁的她。在那腥风血雨的日子,他们相互支持着,背叛着……
  • 九雷剑神

    九雷剑神

    王羽,一个被家族认定的废物,遭各路嘲讽,一路颓废,却因一次意外,终于可以傲视群雄。“当我归来之时,是你们仰望之日。”
  • 一脉香传

    一脉香传

    邓添添一直觉得,如果有一个糟糕的邻居的话,绝对是上辈子修得的孽缘,欠下的债。我绝对不是变态啊邓添添是靠卖臭豆腐起家的。都说英雄不问出路,对邓添添而言,卖臭豆腐一样能开名车、住豪宅、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鉴于最近邓家“长生殿臭豆腐”连锁店喜人的发展速度,邓总裁很有信心地表示,不出三年,“长生殿臭豆腐”连锁店就能开遍大江南北。
  • 帝国复仇游戏

    帝国复仇游戏

    繁荣的帝国背后是永无止境的权利争斗和疯狂燃烧的复仇烈焰。在充满权谋、魔法、巨龙、古神的世界里,帝国的宿命究竟是崛起还是毁灭,谁才是最终的天命所归。
  • 追问与守望

    追问与守望

    本书是新华社高级记者李钧德从事新闻采编工作20年来的代表作品集。书中的大部分作品,既是他对当代中国社会转型过程中种种问题的观察和思考,也是他作为一名新华社记者,对文明、民主、公平的现代化社会的追问和守望。作者擅长对社会热点问题的调查和调研,20年来,他立足中原沃土,以一名新华社记者深刻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用自己手中的笔,纪录下了中国社会转型和变革时期人们对文明、民主、法治和真善美的呼唤。为不平追问,为正义呐喊,为社会守望,是这些作品的共同主题。其中部分作品在国内外引起较大反响。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乱世妖后二

    乱世妖后二

    她,匈奴六关闯三关,服寒伤身过三年,因母气父乱雨霏。手拿令牌震轲罱,洛家浑水清自出,五国之争因其起。彼岸银少扰商界,嗜血之帮鬼魅隐,化花散落尺天涯。她再次回归,又将引起怎样的乱世狂潮?九国令牌在手,但是身份却不是当年,再次面对他们,她又该如何抉择?找回当年遗失的同伴,重新建立商行,又一次站在乱世的顶峰,她究竟要做什么?面对当年苦心经营的彼岸庄,面对当年残害葬心阁的司徒家,她又要如何复仇?
  • 女皇陛下该宫斗了

    女皇陛下该宫斗了

    沐雨新文《王爷请躺好:本妃要劫色》妹子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哦! (已完结)一朝穿越,她成了北月王朝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女王爷。女皇表面恩宠有加,实则另有目的。同母异父的姐姐为了得到皇位,对她不断暗下杀手。连身边的男宠都是心怀不轨。真是够了,还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主?且看一代女王爷如何平内乱,定天下,征服天下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