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刚一脸狼狈地回到了他妻子的别墅——换作是平时,那傲慢的女人肯定不会让他来这里,这不过眼下的情况事关重大,她应该不会赶走他才对。
门铃被罗刚重重的按着,别墅里响起了一阵他最厌烦的古典音乐,他真不明白这个五音不全的女人,为什么连门铃声都不放过,非要用附庸风雅的方式将其变得俗气。
门禁视频接通了,见到是罗刚之后,门便打开了。
罗刚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朝着二楼走去,他的心脏确实是出了点问题,可是眼下的情况比他的心脏更危急。
当他推开那女人的房门时,扑面而来就是一阵酒味,虽然都是洋酒味,但他无比反感,因为这女人每次喝酒,肯定还得有年轻的小伙子作陪,今天又不知道是哪个吃软饭的小伙子要被临幸了。
一想到这里,他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盯着坐在豪华大软圆床上的那女人,如果这女人没那么傲慢可恶,他倒也乐意用“风韵犹存”来形容她。
但他现在的眼中,对于这个女人的评价就只剩下了“嘴脸”二字,当然,这字体还是镶钻的,即便如此也还是熠熠生辉的形容词。
她同时也是这座城市里的一名隐形富豪,她也不希望锋芒毕露,毕竟不少钱的来源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大家对她也算是耳熟能详了,她就是孔万萍。
房间里的浴室中传来男人呕吐的声音,看来那个小白脸的酒量还远远不够,这使得罗刚不免轻蔑地冷笑了一下,但他尽量不让孔万萍瞧见。
“你来了?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孔万萍一点都不把这个所谓的丈夫放在眼里。
一瞧见孔万萍那傲慢不屑的眼神,罗刚恨不得上去掌掴她几耳光,但事实证明二十多年来他并不敢这样做,别说一个耳光,就连顶一句嘴,他的仕途也就全部玩完了,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他压制着心中的不满,尽量平和地说道:“东西是拿到了,但弄丢了……”
“什么!”孔万萍没想到这个心怀鬼胎的精明男人,会连那么简单的事情都给办砸了。况且她选罗刚去办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他的身份会相对干净,不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
“出了点意外,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了,然后那卡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遗失的。”罗刚悻悻地说道,他知道闯大祸了。
只见孔万萍大步朝着罗刚走了过去,“啪”的一声,重重一耳光就甩到了罗刚的脸上。
即便罗刚是一个男人,被冷不丁的这一耳光打得头晕目眩,耳中也嗡嗡作响,但他不敢退怯一步,否则这女人疯起来更可怕。
一见到罗刚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孔万萍恨铁不成钢的冷言道:“我怎么就嫁给了你这样的废物?”
罗刚依旧是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然后还要赔着那一点都不真诚的笑意,又气愤又笑的冲突,导致他的面部开始不规则地抽搐了起来。
孔万萍瞥了他一眼,赶紧到一旁从那昂贵的LV包里取出最新款的双屏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气氛很沉重。
“喂,国峰。是我,万萍。那张卡片出了点小状况,但是你放心,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罗刚只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发现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脸上竟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恐惧神色,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好好好,三天,三天内我一定给你个交代!”孔万萍连忙应允对方开出的条件,虽然她面露难色,但嘴上却欣然地答应了。
当电话挂掉之后,她狠狠地将手机砸到了地上。
那价值两万多的双屏手机,立刻就身首异处了,看来其设计的过程可能没考虑客户会发飙的情况。
罗刚就像是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门口那边一动都不敢动。
孔万萍朝着他走了过来,又是狠狠的响亮耳光,甚至还觉得不解气,竟然从一旁搬起了一件顺手的陶瓷艺术品,朝着罗刚的脑袋敲了过去。
他不敢躲,也不能躲,当陶瓷艺术品砸到他头上时,他能明显能感觉到头骨与硬物碰撞时所发出的声音和震动。
不过貌似陶瓷艺术品的质量不差,并没碎裂;而罗刚的脑袋也出奇的坚硬,皮也厚实,居然也没流血……
孔万萍出了气,狠狠地瞪了罗刚一眼,她也不想让房间内溅血,于是才收了手,然后恨恨地丢下一个字:“滚!”
顾不得愤怒,他知道他的仕途很可能到此为止了,为此他懊恼极了。他立刻跪了下去,双手撑在铺着舒适绒毛地毯的地面上,可他觉得手掌和膝盖是火辣辣的,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这样下跪。
“怎么?”孔万萍居高临下蔑视地问道。
“给我一个机会,三天我可以找得回来。”罗刚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但此时他除了这样应承还能怎么办?
谁知他话音未落,就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原本他还以为是焦虑过度导致旧病复发,结果却发现是孔万萍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罗刚摔倒在地后,怒火中烧地扭过头,巴不得将这女人给撕了,但在权势的跟前,他能做的就只有低头而已。
“别说三天,我三个小时都不会给你这个废物的!那么多年了,你在外面偷腥我抓过你一回没?你评职称的时候我给你牵了多少线、搭了多少桥、花了多少钱?现在就让你办个跑腿的活都弄成这样。滚!”
孔万萍斩钉截铁地宣布了罗刚仕途的终结。
罗刚纵有万般怨气,他依然心存侥幸——只要还是合法的夫妻关系,在他想办法弄死这个女人之后,那笔巨额的财产他早就做好了规划,将众所周知的产业通通捐给慈善事业,而见不得光的那些,他就可以……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平衡了不少,毕竟那么多年他就是秉承这样的信念才熬过来的,于是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退出了孔万萍的卧室,还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本来他在关门后准备即刻就离开的,可是他听见了那小白脸从浴室走到了卧室的声音,这令他雄性本能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他把头贴在了门上,小心翼翼的窃听里面传出的声音。
“刚、刚才是谁?好像有人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以一种口齿不清的方式在询问着。
“没有人,你也知道我们家养狗的。一只不懂事的狗进来了而已,我已经轰出去了。”
罗刚紧紧地攥起了拳头,再怎么说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把他当作狗来看待!但是这小白脸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哦?原来是狗啊?那不知道我这条狗能让你满意不?”醉醺醺的男人开始连人话都不说了。
罗刚气得咬牙切齿,心想他自己顶多就是厚黑了点,可世界上怎么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小白脸,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他似乎听出那个声音是谁了——和他同一所学校的年轻教授王涛。
他没料到这个一向人畜无害的小王,竟然藏得那么深,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就在罗刚审视人性的时候,他居然听见卧室内传来了男女欢愉的声响。之前他只是大概知道孔万萍找小白脸的事情,但彼此是井水不犯河水,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揭穿了对大家都不好。
可是现在他就在卧室门外听着那对没羞没臊的狗男女在云雨,他的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荷尔蒙在刺激着他,让他进去报复。然而他的理智似乎又占据了上风,如果他真的冲进去,像二十出头的男人一样热血激昂的宣泄情绪,那么他不仅仕途完蛋,估计这座城市都容不下他了。
踌躇片刻,他还是选择站在门外偷听。
几分钟后,貌似里面的活动告了一个段落,这令罗刚不免嘴角挂起了得意的冷笑。
“万萍,我有个项目想让你融资一下,不多,也就一千万而已。”
“之前才给过你七百万,你现在又要一千万?你把我当提款机吗?”
“不不不,这次真的遇到资金链断掉的危机了,不然前面的全都得赔掉。”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你把你们的项目计划书拿来,还有近两年的流水账,以及具有公信力的第三方审计机构开具的证明。”
“万萍,以我们的关系,真要算得那么清可不好啊!”
“没什么清不清的,你不就是一条狗而已么?”
卧室内一阵沉默,而罗刚在外面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随后孔万萍和小白脸发生了争执,里面传出了扭打的声音,一向自以为是的孔万萍可能从来没料到她根本就不是男人的对手。
当她的脖子被紧紧扼住时,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泛酸了起来,差点就失去了意识。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只听一声沉闷的重响,小白脸松开了手,瘫死在了地上。
孔万萍模糊中看见救她的竟然是罗刚,她跌坐在地上,却并没有任何感激之意,反而昂起头一边咳嗽一边骂道:“你这狗东西,咳咳,也不懂得早点进来救我,你成心的是吧?”
可就在这时候,孔万萍愣住了,因为她从罗刚的眼里看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冰冷目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尸体一般,而且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在酝酿着一种情绪。
“你、你要做什么……啊……”
还没来得及质问,她的头部就重重挨了钝器的敲砸,昏死了过去。
“臭婊子!”罗刚重复着嘴里的叫骂,也重复着高举钝器砸她脑袋的动作,直到鲜血满地的时候,他才勉强收手。
剩下的,就是处理掉他来过的痕迹,对于这栋别墅来说,他是再熟悉不过了,而这小白脸,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罗刚的妻子已经离开他了,在她的价值观里,就算下跪乞求,也毫无用处。这让他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只香蕉皮,就这样被她随手丢弃。
但一切也都结束了。
第二天的下午,满脸不悦的罗刚独坐在自己房子的客厅里,望着挂在对面的孔万萍画像,那是她花了高价聘请名家现场临摹的油画。
孔万萍在画上还是颇具姿色的,并不是画家刻意修饰或者点缀,她实际上年轻的时候就是叱咤风云的漂亮女人,否则怎么能和冯国峰扯上关系。
罗刚喝了口清茶,抑制住自己的冲动,然后缓缓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这时候,手机响了。
电话是刑警小绍打来的:“罗教授,十分抱歉,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要追查凶手可能需要耗费一点时间。”
罗刚抿了下嘴唇上的茶滴,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先是沉默了半晌,再以一个遗憾的口吻应道:“我能体谅刑警同志的难处,你们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我随时都可以配合。”
“感谢你的理解。”对方挂掉了电话。
其实上午的时候罗刚就已经被请去了警局协助调查,但是反侦查能力极强的他,早就把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了,除了那个小白脸。
至于犯罪动机,精通心理学的他很容易就可以规避掉一切可疑的行径。
这时候罗刚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赵志国的电话。
他瞅了瞅手机屏幕,心想如果连赵志国的招都能接得住的话,那刑警应该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于是他接起了电话。
简单的寒暄之后,赵志国的内容却和小绍截然不同。
“你下午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快递?”赵志国沉稳地问道,并不像是审问,但也不是聊天。
“刑警还有兴趣关心快递?我的快递不少,这和它们有什么关系吗?”罗刚为了避免显得过于得意,便端起茶杯呷了口茶。
“可以确定的是,凶手是你的一位熟人。”赵志国并没把具体分析告诉他。
“好吧,就算是熟人,那和快递又有什么联系?难道凶手还会寄一封忏悔书给我?”罗刚用故作生气的语调反问。
“当然不会是忏悔书。有证据指向凶手很可能会是和你同校的一名教职工。”
“好吧。但我并不相信我妻子会被什么教职工给杀害了,她的朋友我应该都认识的。”
“或许是她让凶手进来的?可是后来又不知道何因被凶手用钝器砸死了。也可能是失手?”
赵志国从来不会给出未经考证的推断,但这次他一下说了一串。
听到这里,罗刚倒也颇为得意,看来就连刑警队长也拿他没招了。
挂了电话之后,罗刚走到了油画像跟前,举起了茶杯像举杯致意一般,而画像里的女人死板的微笑着。
孔万萍的尸体是第二天一早被发现的,那时候她并没有微笑。她躺在自己豪华别墅的卧室地板上,能看见她的头浸在血泊中,衣衫不整。
在罗刚离开之前,现场就是那个模样。
到现在为止,没人知道是他干的,作为一名德高望重的心理学专家,他还得考虑以怎样的一副面庞应对周遭的眼光。
目前还没有人能直接怀疑他。本来他是想嫁祸给那个小白脸的,这一点却成了他唯一的败笔,他一想到这个就有点遗憾——当时还不如把小白脸也一同收拾了,再费点心思重新想一个布局也可以。
他没有料到——在警察来到之前,小白脸王涛恢复了知觉,提前逃跑了。
但是那家伙的智商不足以泯灭证据和移除线索,所以当下小白脸王涛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时候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按理说不该是刑警的询问了,遥远而陌生的门铃声吓得罗刚手上的茶杯颤了一下,茶水也洒了一些出来。
罗刚咒骂着走到了门前,开门时候却让他大吃一惊,来人竟然是那个该死的小白脸王涛!
只见这个家伙一脸汗水,神色慌张,没有一丝血色,眼中布满了血丝,还闪烁着绝望的泪光。
罗刚暗暗惊喜:“你小子也有今天?”
“看到没有?”王涛哑着嗓子问道。
“看到什么?小王你别急,进来说。”罗刚觉得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一会儿只要他报警之后还假装受伤,那么这个小白脸是肯定要被钉在罪名架上了。
王涛似乎轻松了一点点,他也不客气,径直就走进了罗刚的房屋中,找了一张软沙发就坐了下去,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罗刚,低头望着他道:“小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的。”
王涛用手臂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是我杀的她。”
“你?”
“告诉你,今天我寄了一份快递给你。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是我欠的高利贷太多了,又或者是我昨天喝多了。总之,那都不是借口,我杀死了她。”王涛埋着头,双手深深地抠到凌乱的头发里。
罗刚猛然一怔,他没想到这个小白脸居然以为是自己杀的孔万萍。他理了理思路,应该是这家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沾有血渍的凶器,身边是冰冷的孔万萍尸体。如此想来,王涛的心理反应和现在的表现也就吻合了。
老谋深算的罗刚差点就笑了出来,这件事情竟然比他想象的还顺利!
王涛呜咽着:“我也不记得那么清了,好像她说了什么让我很生气,所以我就……”
“那你给我寄快递又是怎么一回事?”罗刚反倒有点不解了,如果这小白脸都认罪了,要么该自首,要么该逃亡,而现在还坐在这里叙旧又是几个意思?
“我想自杀,可是我做不到。”王涛有点绝望地说道。
“这我可帮不了你。”罗刚摆出一副爱妻被杀后的憎恶面孔。
这时候王涛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脸疑惑的看着它。
罗刚隐隐感到了不安,他又一改面孔祥和地说道:“你的快递我并没有看到。”
王涛哀叹道:“我发誓我真的不想杀她,我就是想要点钱解决问题而已。但就在中午,我突然意识到我有家庭,有妻子和女儿,我得为她们考虑。所以罗教授,我想取回那个快递。”
罗刚此时真是哭笑不得,合着快递里还真有凶手的“忏悔书”,某种程度说来,赵志国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
不过罗刚并不是那么在乎这小白脸手里的匕首,这软绵绵只会吃软饭的男人,不像是敢动真格去杀人的人,否则他现在也不会是这个状态了,这一点,罗刚以自己心理学专业素养为自己担保。
况且对于罗刚来说,明摆送上门的证据,他若是不留下,那岂不是显得他很愚蠢?于是他冲着王涛怒道:“你还想把快递拿回去,然后销毁?这样就能当作事情没发生了吗?”
王涛却突然冷笑道:“你一定会还给我的。但是,我还是必须杀死你。”
看到这个小白脸的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罗刚觉得还是得从长计议才行,不然专业素养也保不住他的命,他像哭泣似地解释道:“你不能杀我!听我说,她不是你杀的,我确定不是你!”
“什么?”王涛犹豫地盯着他。
“我是看见你们两个人在……偷情,所以我气不过就……”一时间罗刚却找不到合适的台词了。
“你胡说,明明就是她不愿意给我钱,还侮辱我的人格,所以我愤怒之下就失手杀了她!”
“问题是,你喝多了,根本没有杀人的能力。其实是我下的手,是我杀了她之后,重新布置的现场。”罗刚的目光停在那冰冷的匕首上,生怕这家伙想不开。
王涛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说道:“我宁愿你说的是真的,但那不可能!我不相信!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凶器就在我的手里!”
“听我说,其实……”
“罗教授,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无法选择,我只能把知道真相的人都除掉,我才有机会保住自己。”王涛一个箭步窜到了罗刚的面前,左手掐住他的脖子,右手将匕首捅进了他的心脏中。
罗刚倒了下去,他耳中最后听见的一句话,就是王涛说的:“我真的没有精神病!但是你开的这个证明对我却很有用。”
王涛取回了自己的快递,用那沾血的匕首划开了小盒子之后,取出了那封所谓的“证物”,那是之前王涛找罗教授做心理咨询的诊断书——重度精神分裂症。
与此同时,有几只奇怪的萤火虫从那个被割开的快递盒中飞了出去,随即就消失了……
一场欲将罗教授尸体和住处焚烧殆尽的火灾,还未来得及肆虐撒野,就已经被消防官兵及时地控制住了,而纵火的王涛也被缉拿归案。
站在烧得焦黑的现场,赵志国眉头紧锁、双手叉腰,目光不断的扫视着被烧了一半的房间,他原本带队过来是决定先将罗刚缉拿归案的——关于之前两名女大学生的失踪案,他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不过这一场蓄意谋杀,使得罗刚也殒命了。而那叫王涛的嫌疑人被逮捕时,虽然极力地辩解,但由于心理素质很差,没多久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了。
种种线索在此又再次的断掉,这一场能找出明显证据而结案的谋杀案,背后却是疑点重重,如果就连凶手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也许只有潜意识才能作为突破口。
“赵队,现在都勘查取证完毕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刑警小绍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挺满意的,难得有一次案件会那么简单——嫌疑人慌慌张张下楼的时候正好就被他们给拦住了。
“你们先收队,我等一下程浩然他们。”
赵志国的语气中压着一种神秘感,这使得小绍很不解。
“那赵队我们就先撤了?”小绍一边说着,一边环顾了一遭这个没多少线索的房间,一场势头不算很大的火灾过后,四处都是黑漆漆的焦糊状,以及脏兮兮的粉尘。
赵志国点点头,双手背到了身后,嘴里责备着程浩然,这个年轻人总是出现得那么迟!即便不是刑警,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那么在他通知后,怎么说也该迅速赶来才是端正的态度。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队,我们来了。”程浩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他的身后是白可和秦子谦。
小绍一看到又是这组人,轻蔑地笑道:“都已经能结案了,你们还来这里能做什么?”
赵志国毕竟不好直接批评自己同僚的态度,只好刻意的发出两声“咳咳”,身为刑警的小绍倒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他识趣地挥手告别了一下便离开了。
“看来这火灾被控制得很及时啊。”程浩然朝着赵志国竖起大拇指,咧嘴笑道。
“你除了阿谀奉承还会什么?”秦子谦幽幽地在他身后说道。
“哎,我说你这家伙是一秒不抬杠就难受是吧?”程浩然转过身来,盯着这个情敌兼竞争对手挑衅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打情骂俏能留到工作完后再进行么?赵队看起来心情可不是很好。”白可提醒了一下,她顺势观察着屋子里家具的摆放位置——大件的家具也许摆放得大同小异,但是小件家具却能体现出不少使用者的潜意识。
程浩然和秦子谦先是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又彼此不屑地扭过头换了个方向,各自以自己的方式去寻找蛛丝马迹。
“如果你们能在这样废墟般的环境中,还能找出连刑警都找不到的线索,那么心理猎人小组也就不枉我极力保荐了。你们可要知道,这个小组让我承受不少上级的压力,不少部门投的都是反对票。”赵志国正话反说的提道,对于心理猎人小组的能力,他现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又不发工资,也没什么特权,还总得冒着一定生命危险,真要取消了我们也不见得会损失什么吧?”程浩然故意抱怨了一下。
“赵队,我虽然向来不支持程浩然这个可能患有神经症的家伙,但在这个问题上,我的看法也是一样的。这个小组就算是解散了,对于我来说没任何损失。”秦子谦语气平和的回应着,他要不是为了陪在白可身边,就算是富豪小组他也不感兴趣。
赵志国一贯的作风是严谨,从不开玩笑,没料到难得开一次玩笑,竟然被这两个年轻人给抱怨了,而且说得一点都没错——由于要和官方撇清关系,以及保持一定的隐密性,心理猎人小组名义上是法医小组,而内部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资料,他们不过就是普通身份的群众而已。
但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赵志国也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他不动声色地朝白可望了过去,眼神中似乎交代了许多事情……
白可轻叹了一口气,她真觉得有句话必须得修改一下:“三个女人一台戏”,应该改成“三个男人一台戏”才对!这几个男人就不能消停一会儿,让她好好观察一下现场吗?
即便如此,白可发言了:“你们两个要不做,就干脆别做了!唠唠叨叨的比女人还烦!一点男人的魄力和魅力都没有!”
这时候别说程浩然和秦子谦,就连赵志国都被她说话时的气势给惊到了。
于是程浩然连忙道歉,表示再也不会和怨妇一样唠叨抱怨;秦子谦看着白可,嘴角下拉的苦笑了一下,算是收回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好了,你们两个也不用再找了,我基本看出来当时的情况了。他的妻子其实是他杀的。”白可的语气不像是猜测。
赵志国当了刑警那么多年,眼下他倒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还颇有意思——即便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如果能掌握得了罪犯的潜意识,那么其中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赵队,你有这房子的还原图么?”白可淘气的一笑,似乎对刑警的能力非常了解。
赵志国手上几张简单的资料中,果然有一张还原图。
“这是怎么弄到的?”程浩然诧异地问道,关键是他觉得赵志国未免也太细心了,真是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的老刑警,这男人真让人感到恐惧,如果程浩然自己就是罪犯的话,他估计自己逃不出赵志国的手掌心。
“房地产商有结构图,而且受害者的朋友圈里也有一些居家的相片,具体的就不多说了,经过处理之后,虽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还原,但原貌基本还是能呈现出来。”赵志国解释道,不过他是越来越欣赏白可了。
“你们看,客厅的桌子烧坏了,这里还有打破的茶具。但是茶具的位置有所偏离,这不像是在灭火过程中被移动的。”白可指了指。
秦子谦看了一眼,还真是这样。
“也就是说,罗教授极有可能还在这里向她致敬。”白可走到了烧得面目全非的相框前,那幅有着孔万萍的油画已经画作了灰烬,只剩下了边框。
“然后?”赵志国饶有兴致地问道,他从事刑警多年来,当听到和常规证据不同的结论时,往往会是破案的关键。
“后来凶手来了,但并不是一见面就行凶。而且罗教授原本并不觉得凶手会行凶,但,他对这个凶手也绝对没有任何好感。”白可继续说道。
赵志国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如果白可仅仅是通过排序就可以看出犯罪的过程,那么以后她一定能成为刑警坚实的后盾。
“依旧是看这些没烧毁的茶具就可以知道,如果是客人来访,正在喝茶的罗教授从礼节上来说,怎么也该给对方喝上一杯茶。但是你们看只有一个杯子是离开了茶具的。”
“那会不会是罗教授从头到尾都没动过茶杯,而是凶手使用的?这样的话前面你说得致敬可就行不通了哦。”程浩然对白可的感情,并不影响他对真相的质疑。
“不会。从意向上来说,一名带有杀意的凶徒,通常对于圆形、圆状物品不感兴趣,攻击性极强的凶手会更倾向于锋利状体的物品。”白可回应着,又看了看四周。
“也就是说就算是罗教授给凶手喝茶,凶手也不会接过茶杯。所以使用茶杯的人,只能是罗教授。”秦子谦补充了一下,他内心同样也是啧啧称奇,没想到白可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
程浩然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似乎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辩驳词,而且从精神分析来说,这也确实更吻合凶手和罗教授之间的关系。
“但是凶手在杀人之后便犹豫了,煤气爆炸他无法控制,可能会伤害到自己;分尸搬运对于他来说估计也是难以施行的,他的初衷估计只是想让罗教授永远地闭嘴而已。可是行动之后却发现自己是毫无计划的。”
白可娓娓道来,好像审问王涛的警官就是她一样。
赵志国顿了顿,白可的分析和他对嫌疑人的理解,九成是能吻合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赵志国忍不住问了一下,心想如果警校毕业出来的年轻人要是都有白可这灵性该多好,虽然他的手下一个个都很精干,经验也算丰富,但是久而久之仍然是抵挡不了思维固化。
“你们看尸体的位置就知道了。”白可指着被画出来尸体曾经被烧的位置——那是在两个房间之间的廊道内。
“这能看出什么?”程浩然明知故问道,语气中不免也有赞赏的意思。
“如果是纯粹极端的行凶,凶手会很干净利落的选择一个地方分尸或者焚毁。然而凶手却犹豫了,甚至可以说是不知所措。他将尸体挪到那里,最终还是决定用一把火来消灭证据。”秦子谦又接过了白可的话,这样一来倒还真是不给程浩然台阶下——让这个精神分析大师出糗,也是秦子谦的乐趣之一。
“喏,你们看。在屋子里,这个位置最为狭窄,同样在心理上也会给人一种最为安全的感觉,犹如胎儿在母体里一般,这是潜在的认知,也是影响每一个人行为的重要因素之一。”白可并不关心这两个男人是如何斗嘴的。
“凶手确实是一个心理素质很普通的人。”程浩然耸了耸肩,他明白赵志国的疑惑在哪里了——心理素质并不好的凶手,被断定为连续杀了两个人,还是夫妻,其中和情杀脱不了关系,但也没那么简单。因为罗教授居然还和死去去妻子“致敬”,其中定有隐情。
当下的情况若是等嫌疑人开口,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很容易就水落石出。
如此想来,赵志国让他们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分析一个案情那么简单而已。
“钛合金特拉斯卡的内容破译了吧?”赵志国话锋一转。
“当然,你的老同学张博士可不是一般人。”程浩然坏笑着应道。
赵志国终于多云转晴,看来和冯国峰的对峙上,他终于多了几张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