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出了名的首席执行官,身世好学历高,容貌俊美身材也不逊色,在娱乐圈响当当的人物,虽不是明星,却胜似明星,在场旁听的人都不是什么太平凡的人,这个男人一出现,基本上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认出了他——
SK集团的CEO,顾莫白。
国民女神陆兮的前未婚夫。
男人穿得西装革履,脚上的皮鞋逞亮,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身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抱着文件夹,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进来。
孙诚看了一眼顾夫人,女人的脸色倒没什么太大的不安,只是唇角抿得极紧,慕浅始终没回头,如果不是庭审中,旁听的人不能随意走动,此刻她早已离席。
有些事情是在意料之内,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却又忍不住的难受和压抑。
令她回头的,是突然出现的男人说的第一句话:“我是原告的证人。”
低沉微哑的嗓音缓缓溢出唇边,男人的眸色清幽,慕浅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瞳孔深缩着,怔怔的望着他。
不仅是她,在场所有的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审判长微挑了眉头,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看了下被告席上的顾夫人,重问了一遍,“你确定,是原告的证人?”
而不是被告的证人?
SK集团的负责人,他印象中是顾家的江山。
被告是顾莫白的亲生母亲。
这亲儿子成了指控亲生母亲的情景,可真是不多见啊。
顾莫白没有多废话,他侧身,徐昊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男人举着文件夹,目光淡淡凉凉的看向审判长,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慕浅一眼,“这是两位被告犯罪的证据。”
审判长和审判员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没有发话,顾莫白便又徐徐的开了口:“十年前,我母亲因为公司的经济危机向慕家夫妇借过钱,但是慕家夫妇所经营的公司根本拿不出钱来,如果挪动资金,出现经济危机的公司就会是他们,我母亲不知道缘由,被人策动后,开始了谋杀慕家夫妇的计划。”
男人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在场的人都听着,顾夫人攥紧了拳头,怒压着情绪对顾莫白道:“莫白,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莫白自始至终也不曾看过她,“不是原告所说的,在慕家夫妇的车里动手脚,而是……”
“你住口!”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夫人又急急的打断了他,审判长蹙了下眉头,“被告梁某请保持安静。”
辩护人也在旁边拉着顾夫人的衣服,示意她不要激动。
阮欢云里雾里的观看着,秀气的眉毛紧紧的拢在一起,她下意识的望向身边坐着的女人,慕浅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反而是一脸凝重,搭在腿上的两只手也紧紧的交叉在一块,很不安的摩挲着。
阮欢的手用力的握了下她的,慕浅看了她一眼,她小声的问:“你没事吧?”
慕浅没应话,目光又投向站在法庭上的男人,审判长已经请他到证人席上站着,他手里的资料递交给一旁的警察,警察交由审判长。
审判长打开文件快速的阅览之后,便让顾莫白进行宣誓过后,让他开始陈述他所知道的。
徐昊不是证人,只能退到旁听席上坐着。
远远的就看见慕浅戴着帽子坐在前边,但她没回头,他这个角度也看不见她的此刻的面容,探察不出她的情绪变化。
顾莫白已经宣誓完毕,继续刚刚的话题,“这起谋杀案,两位被告不是在慕家夫妇的车里动的手脚,而是在他们的茶水里下了安眠药。驾车的人注意力一定是高度集中的,慕家夫妇吃了安眠药,身体自然会有所变化,行驶途中慢慢的困顿,自然会发生车祸。”
顾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审判长照例询问,“证人说慕家夫妇是因为吃了安眠药开车,所以出的车祸,那安眠药是谁下的?”
“众所周知,安眠药在市面上无法购买。”顾莫白语气淡淡,平静的似乎他只是在陈述天气情况,“我母亲在我父亲离世之后,就患上了忧郁症和急燥症,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看过医生之后,医生给她开的其中一种药,就是安眠药。那天慕家夫妇去过我家,药是我母亲下的。”
“那证人是如何得知,安眠药是你母亲下的?”
顾莫白一直低垂着头,凉薄的唇微微抿着,慕浅的手越攥越紧,顾夫人的也快活不到哪去。
审判长的问题丢下来,男人却一反常态,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审判长,“当时的安眠药下在茶水里,而我,是给慕家夫妇送茶水的那个……”
“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你没听到是不是?”顾夫人压抑不住的从被告席上跳了起来,情绪尤为激动,“你出来说什么说,你说什么说,我让你说了么,法官你别听他胡说,他当时不知道茶水里下了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慕浅浑身一震,只觉身上的血液像是被寒雪冷霜冻住了一般,越发的冷,连指尖都冰凉无比。
审判长示意被告肃静,顾夫人的情绪压不住,顾莫白看了徐昊一眼,徐昊立即从旁听席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药,“这是董事长平时吃的药,先给她吃下去。”
审判长略显犹豫,但还是准了。
顾夫人不愿意吃,“我不吃,我没病,我很好很好,他们都是我杀的,是他们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丈夫和孩子,是他们的错……”
场面实在混乱,但众人却都恍然,没想到堂堂SK集团的董事长,竟然真的是杀人凶手……
孙诚的唇角微微一斜,眼睛里掠过一抹笑意。
给顾夫人强行喂药之后,她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审判长终于是暂停开庭,下午两点后再开庭。
……
顾莫白是这个案件的证人,审判长要求隔离证人,直至开庭前都不能见任何人。
现在是午间时间十一点,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三个小时,慕浅见不到他,只能是找徐昊。
阮欢陪着她一块,徐昊并没有走远,顾莫白被隔离之后,徐昊便出了法院,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慕浅轻而易举的找到他,他的眼里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不疾不徐的下了车,替她打开了车门,“夫人。”
慕浅看了他一眼,又扫了四周,围堵的记者是越来越多,她要不是走后门,恐怕是出不来的。
她望了阮欢一眼,示意她先坐进去。
阮欢心领神会,坐进去之后给慕浅腾了个位,等两个女人都上了车,徐昊才把车门关上。
车子停在角落里,四周都很静,前方柳树挺拔茁壮,绿荫环绕,在深秋里尤为显眼。
慕浅开门见山,“你上司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向不管我跟梁淑琴的事情么,怎么这一次这么帮着我?”
他不是一直都站在顾夫人那边的么,为什么要突然跳出来,做她的证人?
那可是他的母亲啊。
自打回国以来,她都没想过要借助顾莫白的力量,别说不知道他是这起案件的知情者,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从没想过让他出来指控顾夫人。
宁可自己下乡寻人,也不想逼他做他绝对不喜欢的事情。
其一确实是她不够狠心,她对顾莫白,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要心软的冲动。
其二是因为,顾莫白在这起案件里,根本就不沾边。
她向来恩怨分明,冤有头债有主,更何况顾莫白对她还挺好,她没理由让他为难。
但是今天……
女人娇媚的脸上染着忧色,她的唇微微发白和干裂,显然是很久没喝过水,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他,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徐昊沉吟了一会,随后从车里拿了两瓶水出来,先后都拧开的瓶口,之后一瓶递给了阮欢,另一瓶递给了慕浅。
阮欢确实口渴了,便不客气的打开瓶盖喝了几口水。
不过她也惊讶于顾莫白的举动,所以跟慕浅一块,虎视眈眈的盯着徐昊。
徐昊注视着慕浅,他的面色不变,甚至还微微的扬了扬唇角,从慕浅这个角度来看,他唇角上的弧度更倾向于似笑非笑。
“顾总不是第一次这么帮着夫人,您身为顾总的妻子,应该是能察觉到的。”徐昊不负众望,一边拿着矿泉水,一边不紧不慢的开口:“更何况顾总一向都以大局为重,他外表看起来凶残至极,但内心是坚守道德底线的。”
这话他其实很想昧着良心讲出来,但事实上,顾莫白所走的路,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合法的。
只有碰上了慕浅这个女人之后,做起事情来才会那么的疯狂。
绑架他做了,监视他也做了,甚至是拿权势用手段,去整治那些企图伤害,或者即将伤害慕浅的人。
“顾董事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应该承担她理应承担的事情,顾总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
慕浅十分反常的回击:“但你们不怕SK集团毁于一旦么?SK集团走的就是舆论,难道你们不知道,一旦梁淑琴出事,还是你们顾总捅的娄子,观众会对SK有多失望么?”
“既然如此,”徐昊看她,“那夫人您为什么还要去控告顾董事呢?”
慕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视线偏到一边,“我是为了能让我爸妈安心。”
“但您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官司注定会输的一败涂地。如果顾总没有出现的话,不是么?”
徐昊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声音低沉,字字句句都直戳慕浅心窝,“夫人,您只是想让这起事件能够有个结果,不管是好是坏,反正您朋友的委屈您申报了,剩下没讨回来的债,就当是看在顾总的面子上,一笔勾销了不是么?”
慕浅回视着他,目光冷沉,阮欢在旁边默默听着,又喝了一口水,没吱声。
徐昊突然冷笑了一声,“可是慕小姐,你私自选择了回避顾总的感情,想以此作为所有人的结局,但你是否有曾想过,哪怕是只想过一秒——”
“你解脱了,顾总却又该怎么办呢?”
……
徐昊问她,“你解脱了,顾总受的伤,又由谁来安抚劝慰呢?”
徐昊说她,“诚然,慕小姐是这起案件中最无辜的那个人,但是顾总又何其不无辜?但你还能理直气壮的讨回你想要的公道,还能挺直腰板问心无愧的指着董事长骂,可顾总知道真相的这几年,不仅不能对董事长说什么,甚至连责问都不能,因为没有立场。更连面对你的勇气都被销毁的一干二净——”
“他过的很痛苦和自责,这些,你有看到么?”
慕浅震在原地。
阮欢的表情渐渐凝重。
车内的范围僵硬冷凝。
徐昊却微微苦笑,“顾总为夫人都做过什么,你怕是一点也没看到呢。”
慕浅的心态他太清楚,一心只想着快点处理好命案,把该还的恩都还了,该报的仇都报了,这样她就能彻底解脱了,再无所顾忌的离开让她难过的伤心地。
可是。
那个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在痛苦中徘徊不断的男人,却是被自己敬爱的长辈,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永永远远,彻彻底底的抛弃了。
几乎没有人考虑过他的立场。
什么都是他一个人扛下来的。
一个人,扛了四年之久。
到头来,却都还是回到了原点,什么都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