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伟宏是全市著名的建筑设计师,担任设计院下属设计室的主任,近几年来依靠自己一流的设计风格、日臻成熟的社会经验、活络有余的经商头脑不仅以专业水平蜚声全市,而且结识了不少权倾位重的上层人物,靠一些独特的手段揽到了不少工程。市里几处富有代表性的建筑几乎无一不是郭伟宏的杰作。郭伟宏个人资本的积累人们私下打分已跻身全市前100名。像郭伟宏这样集官商于一体全面而优秀的人才,尽管个子低了一些,面部也谈不上英俊潇洒,可丝毫减免不了他在现行社会更注重的权钱方面所焕发出来的光辉。社会评价一个男人事业成功与否以及地位高低的标准其实简单得很,要么手里有相当的权,要么手里有相当的钱,至于其它方面则不那么显山露水地重要了。而郭伟宏鱼与熊掌二者得兼,这本来就是一桩极具诱惑力的“公众财富”,可梦菲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她才是这桩财富唯一合法的主人。确实,郭伟宏对梦菲无可挑剔地好,像小学生面对老师的忠诚。被这样一个男人宠着养着的老婆,与其说羡慕,不如说让人嫉妒才来得更贴切一些。
以往,别人露骨的嫉妒几乎是梦菲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骄傲资本,梦菲觉得被人嫉妒的同时也被人抬高着自己的身价。梦菲不知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经历,当女同学或女同事把她的姓名介绍给陌生人的时候,从对方眼里散发出来的是不屑一顾的随便应酬,而当用更加郑重的口气强调她是郭伟宏的夫人的时候,那种随便一扫的目光便转瞬定格,从里面发射出惊讶和不解的内容来。随着人的不同眼光千奇百怪的变化,梦菲洞若观火地明白了自己与郭伟宏的距离,脸上却不露愠色依然是自信而灿烂的笑。是的,我就是郭伟宏的夫人。我身高刚够一米五;我看上去四肢不发达身躯提早发福穿啥啥不好看穿啥也不上档次;我还戴一副令人眼花缭乱的高度近视眼镜;我的五官没有一官算得上漂亮而且与秀气也毫不沾边;我的头发不像女性那样柔软顺溜而是根根直立刚硬如铁(尽管从来没用过摩丝、发胶);我更没有女人抚媚温柔的万种风情;尽管我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也许叫不认识我的人把我想象成一副美好的样子,可一见我你们还是像我预料的那样全傻眼了。
这种场面上微秒的尴尬有时也刺伤一下梦菲的自尊心,不过这种颓丧的心境从来没有持续多久便烟消云散。自古红颜多薄命,丑人自有丑人福。连中央大领导电视上经常露面的太太也丑兮兮的,一种遥不可及的远距离对比平衡了梦菲的自卑感。每当郭伟宏偶尔心血来潮,她以半真半假的口吻回驳一句:“算了吧你,若要富,家里有个胖媳妇,还不是我催的你!”这时郭伟宏果真哑口无言,哑口无言的原因是郭伟宏从不下10个看相先生口里听到过同样的忠告。外面全挂子本事,对老婆百依百顺的男人难怪人羡慕,难怪梦菲活得顺心。有多少人戏称梦菲找郭伟宏的时候使用了电子激光武器。郭伟宏简直是男人世界里稀奇而宝贵的一粒种子。
但好男人绝对是女人不可抵挡的美丽陷阱。尽管生意场上的郭伟宏天天酒席夜夜笙歌,梦菲却从来相信那是男人们无法摆脱的一种应酬,因为从郭伟宏身上,她丝毫感觉不到对她的冷落与厌嫌。原来他一直在她和小雨之间游刃有余地调节着自己的感情,原来自己一直沾沾自喜地生活在虚幻的骗局之中。这个本来不错的春天现在缥缥缈缈地悬浮起来,阳光灿烂得有点失真。整整一个上午,梦菲一个飘飘忽忽的幽灵在大街上失去方向般地游荡,当手机第一遍响起“真的好想你”的接听音乐时,梦菲从显示屏上仿佛看见了郭伟宏一张厚颜无耻的面孔。她怀着万分恶心的表情关掉了手机。
有谁说过,婚姻就像翘翘板,双方须门当户对或与之对应的各项条件得旗鼓相当实力均衡,否则婚姻之船极易被哪怕很细微的生活之浪打翻。平心而论,梦菲和郭伟宏的婚姻最原始的动力与基石应该说合乎逻辑合乎情理,可平静的生活里蓦然出现了这么一件叫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的事,梦菲都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