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宫闱
时间经年，寻找杨笙的人一批又一批。可是最终都无功而返。
郁郁不乐，钟灵秀清瘦了许多，整个人了无生气。
玉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幸好皇帝龙影时常来看望钟灵秀，与其下下棋，说说话。只有那些时候钟灵秀看着还有些生气，不然玉嬷嬷都怀疑钟灵秀是不是还活着。
而皇帝龙影的心思，玉嬷嬷也早就看出来了。
有人心疼自家小姐，玉嬷嬷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龙影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钟灵秀一介霜寡又能得到多少恩宠呢？何况尔虞我诈的皇宫，玉嬷嬷不想让钟灵秀走进去。皇宫里面的滋味玉嬷嬷二十多年前在南国已经领教过了。
在宫墙外面尚是自由自在，若进了那道宫门，便如受缚之鸟，举步维艰。
宫闱深似海，从来不是空谈。
所以即使龙影倍加殷勤，玉嬷嬷也未曾劝慰钟灵秀接受龙影的心意。
日月如梭，转眼便是中秋。
团圆佳节，奈何物是人非。
走进昔日的大将军府，钟灵秀满目苍凉。
房屋破旧，杂草丛生。飞鸟不入，残菊独艳。
昔日的欢声笑语，早已湮没无形。
如果人生可以轮回，你尚在，而我陪伴，那该多好。
可惜逝去的人和事，都已随时间远走高飞，再也不见。
玉嬷嬷在大门外，看着钟灵秀孤独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那个幸福快乐，满面笑容的钟灵秀再也回不来了。
玉嬷嬷闭上眼，泪竟然湿了眼角。
“皇上。”玉嬷嬷睁开眼，竟然看见皇帝龙影在她身旁。
“把这个给灵儿。”龙影递给钟灵秀一锭纹银，“还有，早点回渔镇，天黑山路不宜行走。”
“好。”玉嬷嬷应道。
沉甸甸的纹银，沉重的心情。这不知是龙影给钟灵秀第多少锭纹银了。
当初钟灵秀丧夫丢女，整个人失了魂一般，闷闷不乐。常常呆坐在一处，一坐就是一整天。龙影为了让钟灵秀打发时间，建议她刺绣。钟灵秀的绣工其实很蹩脚，但是每次绣完一件作品龙影都会花一锭纹银买走。钟灵秀缺的并不是银子，而是一个依靠和支撑。每日绣绣帕子，做做女红，似乎也没有觉得那么空虚了。
龙影对钟灵秀那种隐秘的心思，玉嬷嬷看在眼里，且心中隐隐不安。而手中的银子，也似乎变得更加沉重。
龙影离开昔日的大将军府，悄悄回了皇宫。
皇宫坐落在荣城正中央，富丽堂皇，气势磅礴。这里是卑国最富贵的地方，许多人趋之若鹜。
勤政院。
龙影无心批阅奏章，反而命内侍铺纸磨墨，坐在龙案前开始作画。
是他先遇见钟灵秀，是他先喜欢上她。可是结果娶了钟灵秀的却是杨镇。杨镇，轻易得到了他最爱的女人，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他怎么会甘心，所以暗戳戳地利用林萧，除掉了这个眼中钉。
栩栩如生，跃于纸上，那是钟灵秀如花似玉的容颜。
钟灵秀的画像，只用了片刻时间，因为她的眉眼早已被铭刻在他的心尖。
“皇上，皇上。”大内总管成进匆匆进入勤政院，“出事了。”
“何事慌张？”龙影收起画卷，询问道。
“禀皇上，太后娘娘在回荣城的途中遇袭。”成进禀报道。
“什么?”龙影惊得站起身来，“母后没事吧？”
“娘娘没有大碍，已经回慈宁宫歇息了。”成进说道。
松了一口气，龙影吩咐道:“去查，一定要找出刺客。”
“是。”成进领命而去。
龙影放下画卷，焦急地朝太后寝宫慈宁宫走去。
太后苏玉穿着一身青灰色道姑袍，半寐在榻上，不怒而威。
今日中秋佳节，太后从城外白云寺赶回来参加晚上的宫宴。岂料途中遇袭，命悬一线。幸得赠灾归来的工部尚书李离及其卫兵所救。
“母后。”龙影见到太后，担心道，“您没事吧？”
“没事？”太后怒拍案台，“如果不是李尚书，恐怕哀家要去见先帝了。”
“母后息怒，朕一定严查凶手，将歹徒绳之以法。”龙影忙安抚道。
“不用了，刺客都已经死了。”太后说着，面有余怒。
“你可知刺客临死前说了什么？”太后对龙影道，“他们竟然说南国复兴，卑国灭亡。”
龙影望着太后，她的目光里似藏着一股狠意。
果然，接下来太后说的话让龙影五脏六腑都似裂开一般难受。
“皇帝，你不要怪我，我容忍她活到现在已经是仁慈。”太后话一出口，龙影震惊难言。
“春华呢？”春华是太后的侍女，也是一名武功高强的杀手，平日里跟着太后寸步不离。此刻发现春华却不在，龙影的心顿时揪起来。
“我已经让她去解决那个南国余孽。”太后并不隐瞒，因为她相信春华此刻已经到了渔镇，杀了钟灵秀，钟灵秀就是她口中的“南国余孽”也就是南国亡国公主。
龙影闻言，怒气难持，随手打翻宫女端上的茶杯。
茶洒杯落，震得宫女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皇帝……”太后欲叫住龙影，可是龙影只余一丝背影，叹息，“真是儿大不由娘！”
“成进，备马，我要出宫。”龙影走出慈宁宫，立刻吩咐成进道。
太后不知道，钟灵秀今日在大将军府，不在渔镇，此刻春华也扑了空。但是钟灵秀总要回去，到时候春华对付她就是易如反掌。所以龙影要赶在春华之前追上钟灵秀，否则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快马加鞭，朝渔镇一路飞奔。龙影有些后悔提醒玉嬷嬷让钟灵秀早点回渔镇，也后悔没有早些安排些侍卫寸步不离保护她。
“灵儿，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龙影心里默念，祈祷。
马儿奔腾，风驰电掣，尘土飞扬。龙影却还希望马儿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龙影拼命追赶，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见到了钟灵秀的马车。只是马车停在路中，一动不动。
莫非春华快他一步？钟灵秀已经遭遇不测？龙影胡乱想着，心痛如绞。
“驾……”，来到马车边，龙影翻身下马，却见到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人，春华。
“灵儿。”见到地上一滩血迹，龙影的心一痛，扶住车辕。
而春华错愕，在一旁呆若木鸡，显然没想到此刻出现的是皇帝龙影。
“皇上，你怎么在这？”清润如泉，这个声音让人沉醉。
“灵儿。”龙影回过头，看见活生生的钟灵秀，一时间欣喜，难以自持。竟然不顾仪态，一把抱住了她。
春华没想到龙影做出如此失仪之事，提醒道:“皇上，她是南国皇室余孽，太后吩咐杀了她。”
玉嬷嬷正震惊于龙影突如其来的举动，听春华之言，顿时警觉起来，护着钟灵秀。
“你回去告诉母后，灵儿生，我生。灵儿亡，我亦不活。”龙影斩钉截铁道。
春华有些气闷，知道这次无法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转身离去。
“皇上。”钟灵秀怔怔地看着龙影，泪如泉涌，心的某一个角落忽然柔软。
“刚刚你去哪儿了？”龙影问道。
“山石滚落，马儿受伤，我和玉嬷嬷去寻药草了。”钟灵秀如实回答。
龙影这才发现不远处一匹马儿在悠闲地吃草。
“皇上。”扑通一声，玉嬷嬷已经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求你救救小姐。”
钟灵秀蹲下身子，扶着玉嬷嬷道:“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龙影看着玉嬷嬷，一脸认真道:“你起来，朕不会让灵儿有事。”
继而又看着钟灵秀，握住她的手，问道:“灵儿，你可否愿意进宫？”
钟灵秀愣住，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小姐愿意。”玉嬷嬷站起来，急忙替钟灵秀回答。
若是从前，玉嬷嬷肯定会犹豫，不让钟灵秀入宫。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要杀钟灵秀的是太后，能庇护她的只有皇帝。没有什么比成为皇帝的女人更加让人忌惮，因为太后也不能明目张胆处决后宫妃嫔。
“我……”钟灵秀挣脱龙影的双手，开口道，“皇上，我一直当你是知己好友，从未有过逾越的心思，所以恕不能从命。”
“以前没有的心思，不代表现在不可以有，更不能代表以后不能有。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无论如何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钟灵秀哑然，龙影眼中的炽热仿佛烫化了她此刻心如止水的心，竟然生出一丝丝悸动。
“好。”脱口而出的答案，钟灵秀自己都没有想到。
龙影笑了，欣喜若狂。
皇宫，慈宁宫。
太后听到春华的禀报，怒气冲冲。
“不孝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皇帝体统，荒唐！”太后怒气顿生，吓得宫人大气不敢出。
“娘娘，宫宴快开始了，是否换装？”开口的是掌事嬷嬷秋实。
太后揉揉眉心，应道:“换吧！”
宫廷宴席，言笑晏晏。太后和皇帝坐于高台主位，睥睨着台阶下的众多贵妇和千金。
“李离夫人可在？”开口的是太后苏玉。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筷子，安静下来。
此时，坐于人群中的一位妇人站起身，应道:“回太后，臣妇在。”
李离的夫人就是花蕊夫人，而她公开的名字唤蒋芳心。
“是个贤良的。”太后瞧着蒋芳心规规矩矩，仪态落落大方，赞扬道。
“臣妇多谢太后夸赞。”蒋芳心低着头道。
“哀家记得你有一个女儿，多大了？”太后问道。
“回太后，小女唤李琥，今年四岁。”蒋芳心眉头紧锁，不知道太后问起自己女儿有何用意。
“坐下吧！”太后吩咐，蒋芳心遂缓缓坐下。
“皇后，霖儿最近如何？”太后问侧首位的皇后田青柳。
太后刚刚问起蒋芳心女儿，接着问自己的三皇子龙霖，其心思她已经猜到了，大约是想给二人赐婚。
“回母后，霖儿尚乖。”田青柳如实回答。
“将李琥许给霖儿，你看如何？”太后轻言道。
田青柳肃然道:“那李琥出生时体弱多病，李家为了女儿康健，早早地定下一门亲事给她冲喜。定亲的公子就是太医院院正黄心仁的二子黄一帆。”
“那倒可惜了。”太后有些遗憾道。
“太后，你有所不知，那李夫人还有一个女儿，叫李珀，应该有一岁多了吧。虽然李珀只是一个养女，但是也是入了族谱的，也算正儿八经的嫡女。”皇后身边的虞妃开口道。
“哦，当真？”太后有了浓浓的兴致。
三皇子龙霖才七岁，若赐婚他与李珀也是合宜的。
皇后斜了一眼虞妃，这个恃宠而骄的女人敢插手她儿子的婚姻大事，定然要好好敲打一番。
“自然。”虞妃无视皇后眼中的警告，依然笑容满面。
皇后忙道:“母后，霖儿年纪尚小，婚配之事，可缓一缓。”
“皇上，你觉得呢？”太后知道皇后会反对，直接问皇帝。
皇帝今日已经让太后生了气，此刻自然顺着她的意思:“母后做主便可。”
“但凭母后做主。”皇后见皇帝已经答应，即使再不情愿，只能改口顺从。
皇后不中意李家女儿，并非其实力不够，而是李家是福王妃的娘家，而福王，一直是心腹大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