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骞挑起眉头,看着毫不掩饰自己敌意的荀天睿。
比他年轻的脸上是针对他的嘲笑。冷子骞知道这时候守在病房外的人一定和席婳儿有关联,而且是很大的关联。否则不至于一见到他就呛声。
冷子骞因他的主动挑衅勾起唇,“因为只有我来了,事情才能解决。而且,你的人拦不住我了。”
荀天睿不甘心让他就这样进去,但是冷子骞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拦不住了,他才不得不放行,让席婳儿知道冷子骞快来了,做好应对准备。
最让他不甘心的是,冷子骞的自信——这件事,是席婳儿和冷子骞之间的事,只有冷子骞能做主。冷子骞这句话嘲笑了他在他们的问题上无能为力。
荀天睿为席婳儿觉得不值得,这么心机深沉的男人不是她能掌握的,就连他也看不出冷子骞的底细。明明里面的人怀着他的孩子,但是他的表情很冷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里面的人。
冷子骞的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荀天睿该走了。因为他来了。
荀天睿的自尊有点受伤,但是他放不下她。他冷声说:“如果你不想解决,或者解决不了,我不介意接手。”
两人的目光交汇处擦出了火花,最后是冷子骞先移开目的,打开了掩着的门口。
旋即荀天睿听到里面一声娇呼,荀天睿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看了两秒,转身走了。他不太想看到两人相见的场景。
我不知道荀天睿曾经和冷子骞对峙过,稍逊一筹退走了。看着推门而入的冷子骞,我慌乱的叫出了声。
我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
冷子骞走过来,我像是被老虎盯上的羊羔瑟瑟发抖。见到他第一面我脱口而出的竟是:“别过来!”
但是冷子骞不是听人命令的人,他一向是以自己的想法为主。冷子骞脚步不停,走到我的床头,由上而下俯视我。
我感觉我就是被盯上的猎物。
冷子骞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下,目光似乎在我肚子上穿巡了一下,又回到我脸上,他淡淡的说:“见我的第一句应该说这个?”
我:“我……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你走吧!”
冷子骞:“你觉得可能吗?”
我不敢抬头看他,反而被他掐着下巴强迫我仰头。我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我感觉小命好像被拿捏在他手上一样,背后一阵冷汗。
冷子骞微微低伏身子,眼睛宛若鹰眸,直直的刺入我的眼帘。
“都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你想瞒我多久?直到孩子出生?还是想瞒我一辈子?”
我脸色刷的白了,白得比白粉还要白,他语气里听不出欢喜的意思,反而是冷淡到极点的语气,似乎毫在意孩子的存在。
我的慌乱逃不过他的眼睛,禁锢着我的手让我的表情一览无遗。
冷子骞:“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要打掉它……我会离开这里,绝对不和任何人说,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是的,我想过打掉它,因为它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能有机会念书是我觉得很幸运,因为我没想过主动放弃念书。所以我的确想过为了一个不会有父亲的宝宝,独自养活它是不是值得。
但是我后悔了,差点失去它了之后,我发现我之前理智的计算得失并没有意义,我无法放弃这个生命。如果真的失去了,我心里感到的是空虚。
妈妈单身带我一个人很辛苦,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生下我。而如果我能拥有自己的孩子,那我还有陪伴我的人,我不是一无所有。我对它是期待的。
这在我醒来以为失去它的时候明确知道了,在见到冷子骞的那一刻我虽然慌乱,但是我的嘴巴听从了我内心最深处的选择,留下它!
冷子骞盯着我的眼眸眨也没有眨动,我可以清楚看见他纤长的眼睫毛根数,以及他黑亮深邃的瞳孔,但是也可以看到他的不认同。
冷子骞松开了紧固我下巴的手,说道:“是那次的种?”
我听了一阵难受,我肚子里的未出世的小宝宝叫“种”?听起来好像不过是个随意的东西。
我一时回答慢了,但是冷子骞继续说:“打掉吧。”
我不可思议看着他,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的话。“你说什么?”
冷子骞:“打掉它,它不该存在。”
“不,你怎么能打掉它?”
“上次我不是给你钱了?你没有吃药?”
“……”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一句戳心。我知道和冷子骞那一夜,他也许没放在心上。但是他用金钱来玷污打发我的时候,我觉得更加难过,我深深发觉自己的地位,在冷子骞眼里是和冷冷的金钱等勾的。
我疯狂的摇晃脑袋,“不,我要留下它。”
冷子骞:“别消耗我的耐性,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来历不明的。”
“什么来历不明,那天我只和你!”
“别闹了,我会安排医生的,不会痛,很快就过去了,乖。”冷子骞说。
乖——以前冷子骞那么说的时候我是多么高兴啊,但是用在现在的场合我只觉得嘲讽。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但是他还把我当孩子哄。
我:“不。它是我的,它在我的肚子里,我有权利决定它的去留!我一定要留下它!”
冷子骞:“闹够了吗?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意图欺瞒我,现在还和我争执!席婳儿,我已经够忍耐了,什么时候你把挑战我的底限当做一个游戏了?一而再,再而三得和我争吵!”
“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你做好准备,其他的我会安排好的。你只要闭一下眼睛就过去了!”
冷子骞的喝止像当头一棒,他不可能听我的,我脑中一急,飚出了一句。
“孩子不是你的,你没有权利决定它的生死!”
“你说什么?”
我见冷子骞神色变了,于是连忙道:“对,孩子不是你的,你不是它的父亲,你没有权利决!”是不是烂招我也不管了,如果我不稳住冷子骞,他绝对做得出来,只要我一闭眼,宝宝就不见了。
冷子骞下颚紧绷,从薄唇里挤出一句话:“你再说一遍。”
我:“孩子不是你的……”
“那更好,”冷子骞阴冷一笑,失去了刚开始的淡定,脸色变得可怕起来。“那小杂种更应该搞掉了。”是刚才那个人的小孩?更加不可饶恕,他得好好管教这个女人,越来越无法无天!
我已经慌乱到不理智了,冷子骞真的要把孩子拿掉!不行,我要逃离这里,我跳下床,鞋子也没穿就像跑,被冷子骞长手拉住了,急忙之下我狠狠咬了他一口。
矮身钻了出去,但没想到刚出了大门就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
原来冷子骞早就叫他的人守在门外,我根本跑不了。
我听到身后声音宛若恶魔吐出可怕的字眼。
“我决定的事情,不可能改变!这个小孩,拿掉!”
我流着泪水,脸上是斑驳的泪痕,但是我擦都不擦一下,或者说——我擦不了。
我被放在急诊室里的病床上,维持着怪异的姿势,灯光刺得我眼睛痛的要命,更痛的是我的心脏。我知道围着我一圈的人在做什么,他们在拿走我肚子里的东西。但是反抗不了,我的手脚被绑着,身上打了麻醉,流尽的泪水湿透了床单,但是我除了睁大眼看着刺眼的光芒,什么都做不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冷子骞一句话,我就必须像案板上的死鱼任由宰割,我的一切反抗在刀口下无力而无望!
除了流泪,我什么也做不了。
宝宝,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我含糊的挤出几个字。
“医生,麻醉的计量是不是不够?对方好像还有意识。”
“她的意志力很坚强,但是已经打了足够多的麻醉了,再多会出事的。”
“没关系,她动不了的,动作快一点,外面的人还在等着呢。”
是因为麻醉的缘故吗?我总觉得声音很含糊,好像来自天边的云端,又好像来自地底深处……
我的意识漂浮着,我的腹部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眼角依稀看到一种颜色。
凄艳决绝的颜色,嗜血的鲜红……
孩子,留不住了。就算我对腹部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的肚子里有一团肉被取了出来。它看不清样貌,只是模糊的一团。
我忽然有一种恨意,我恨这些围着我的刽子手,我恨下这个决定的冷子骞,我恨无能为力保护宝宝的自己!
但是再恨,也不过是无能者的苟延残喘,只能恨。
我睁着眼看着一切,记住每一个过程,记住一点声响,记住那灼烧眼睛的光芒,它们汇聚在我的心底,让我内心充满怒火和痛恨。
一墙之隔,冷子骞坐在长廊外,手术室的门上红灯亮着,冷子骞静坐一侧的椅子,没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隔着墙壁的两个人,就像隔着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