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会害怕?因为对不知名的事物不了解,生怕会对自己产生坏的影响。
人为什么会畏惧?因为清楚的知道,即将发生的时会危害到自己。
人为什么会想逃避?因为那个会危害到自己的人,就在旁边。
当这个令人害怕、畏惧,甚至恐惧到想要逃跑的人就在身侧的时候,我只想和他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多么嘲讽,如果能和冷子骞多接触一点,我都能开心上好久,但是现在看到他,我只想逃得远远的。
但是我无路可逃。
在梦里,冷子骞如影随形跟着我,我看不清周围,但是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冷子骞的面孔。不论我往哪个方向逃跑,他都会跟在我的后面,用一对嗜血的眼神望着我。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我睁开了眼,只记得最后是冷子骞要抓住我了。
醒来后那一瞬间,我忽然知道,那是梦,梦里我一直在逃跑,但是醒来那一瞬间我反应过来了,我根本没有逃掉,我已经被冷子骞逮住了,送上了手术台,像青蛙一样被绑在手术台上解剖——我肚子里的宝宝还在吗?
我惊惧地摸着肚子,“宝宝?”
宝宝还在吗?
手术的麻醉效果还没有过去,我的身体软绵绵的,但是血脉中蕴藏的母爱让我不顾一切护着我的宝宝。
“已经结束了。”伴随着冷淡到极致的声音,我看到冷子骞冷峻的脸。
“不……在了?”
冷子骞:“麻醉效果还没有过,你再休息一下。”
说完,冷子骞头也不回地走了,然后后面我的修养期,他再也没有出现。
我赫然发现,在我肚子里两个多月的生命不过小小的手术就可以摘掉了。我曾想过这个生命要不要丢掉的生命,丢掉的过程那么简单,轻松得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除了刚开始小腹有点痛,身体有点酸软之外,两周后,我就和常人无样了。
它好像没有来过。
它好像也没有走掉。
那两周我过得有点迷糊,但是我的病房除了外面有人看守,以及定时的送餐外,还有一沓厚厚的书——这是叫我在医院也别忘了看书复习吗?
我以为我看不下去,但是奇怪的是,我像是很平静的接受了一切,享受午时阳光一样,惬意中翻着书页。我就像在馨香的书房里,酣畅淋漓地品味着书香,沉迷在纸张反复中。
冷子骞忙完了繁忙的事务,抽出时间问了一句。
“她如何?”
管家道:“人很安静,好像在专心的念书。少爷,这件事……”
“我知道该怎么办,你下去吧。”
管家无奈叹息一声,无言退下。他想劝,却不知道从何劝起,从一开始他就不满人放在家里。
管家退下后,冷子骞松下挺直的背脊,躺在真皮椅上出神。她安静很好,但是一个不安静的人忽然变得安静,那不一定是好事。
香醇的咖啡飘进了书房,冷子骞说:“下次不用送进来。”
姚米雪知道冷子骞不喜欢人进他的书房,但是她懂得要驯服男人,不能用强硬的一面。她温柔地一笑,“我看你最近很忙,所以想给你送杯咖啡提神。”
冷子骞:“咖啡放下吧。”
姚米雪微笑的弧度多了点,轻轻放下咖啡,然后退出门外。最近她感觉冷子骞似乎有些走神,而且在书房的工作时间比以前多了,这不是好现象。今天看来,不喜欢人侵占自己空间的人对她还是特别的。
在门关上后,冷子骞收拢思绪,继续忙碌在工作中,那杯馨香的咖啡渐渐变冷,专心致志的人没有发觉。
医院。
两周的时间里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当冷子骞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更沉寂了。
两周的时间,足够浇熄愤怒的火焰。我有点不知道如何生气了。我从来不太会表达愤怒,更多的时候是必须学会克制愤怒。当时我憎恨一个人的情绪排山倒海,但是静下来之后,犹如死水,只剩下一片死寂。
冷子骞来是来接我。
他没有多余的话,我也没有话对他说。
他沉默地走在前面,我沉默地跟在后头。
我看到他笔直的背脊,和他头也不回的背影,以及宽厚的肩膀。
冷子骞为我打开车门,我的视线从他肩膀上移开。
他坐一侧静寂无语,我坐在一侧静寂无语。明明是同一个空间,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我听不到他的世界传来的声音,只觉得在车里的时间就像被关在鸟笼里,一只鸟死了。
在回到家之前,我先开口了,我知道,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名正言顺的女人。
我问:“手机呢?”
冷子骞:“等你考试完还给你。”
我:“我可以买新的。”
冷子骞:“我也可以冻结你的卡。”
“……”“……”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呢?关着我吗?又能关多久?
冷子骞的眼眸动了一下,又回到原来的样子。
只不过两周多的时间,我感觉家里的变化很大。很大的陌生感。也许是人不一样了,看到的东西也变得不同起来。
我看着一如既往站在门旁的云柔。
我:“云柔姐。”我叫了她一声,对她笑了一下。
然后看到管家、阿月、初珍、阿福和沈阿姨等人我都泰然地打招呼了。看到姚米雪的时候,我顿了顿,也微笑的打了招呼。
“大嫂。”
姚米雪对我点头,然后很自然地走到冷子骞身边。
一切好像没太大的不同。我想,冷子骞和她越来越近了,姚米雪已经像主人一样进出冷家,他们很快就会真的在一起吧。
我在这个家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泰然的笑过,笑容像是练过了千回百转,既不谄媚,也不僵化,就是淡淡的自然的笑。好像笑的很真诚,笑得很温顺。
餐桌上,我静候他们开动。这段时间都是吃清淡的食物,今天终于看到与众不同的香味了,我选了一个味道比较浓的炸过的菜,没想到还没进口,到嘴的食物被人掉包了。
冷子骞把我夹的菜给换了。
虽然他没看我一眼,但是我懂他的意思了,那个不许吃。我看到了姚米雪奇怪的眼神,淡淡一笑,重新夹菜——夹冷子骞给我的那份。
我并没说什么,冷子骞也没说什么。他做的理所当然,我也吃的理所当然。但是姚米雪却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冷子骞不是很关心别人的人。起码她在家吃过那么多次,冷子骞从来不会干涉她的口味。
姚米雪问:“婳儿,你不能吃辣的吗?”
那盘菜除了炸过,还加了点辣椒,难怪她误会了。
冷子骞:“别问那么多,安静。”
姚米雪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呵斥不说话了,餐桌上安静了下来。
我在想,冷子骞这算什么呢?事后补偿吗?
我得拿回我的手机,一是我想联系荀天睿,虽然没有真的帮上忙,但是我还是欠了荀天睿的人情。还有,不知道警察局那边的进展如何了,是否调查到那个袭击我的人的动向。但是手机在冷子骞那里,一切他都知道了?回来的路上他没有提起,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知道了。
“我吃饱了。”我说。
冷子骞:“再吃多一点。”
我勉强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我饱了。”
姚米雪说:“婳儿,你吃的太少了吧?你在减肥吗?吃的比我少一半还不止,不能这样哦,你可是考生,吃多点维持体力是必须的。”
我微笑:“已经够了。”
其实我现在挺不喜欢我的名字的。我的妈妈小时候也喜欢叫我婳儿,后来亲近我的人也叫我婳儿,但是其实我觉得婳儿一点也不好听。叫我婳儿的妈妈走了,叫我婳儿的云柔其实别有所求,姚米雪亲密的叫法更显得讽刺。
如果叫的亲密真的能拉近彼此的关系就好了,那么一切在不可挽回之前都会变得不同。
这个家,没有曾经那么温暖。曾经避风躲雨的天地,变成了踏进来心情就会像怪物一样不安定的地方。
我回到房中,房间里的摆设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而且好像还有人打理过。是谁呢?云柔?阿月?还是初珍?她们打理的时候会想什么?
我和她们同样的地位,甚至我的出身比她们还低。待在这里越久,发现冷家的仆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当上的,她们是经过考核挑选出来的,只有我是突然降临的。所以一开始,她们对我其实是抱着防备心理。可是我傻,谁对我好,我就当是真的了。
缺爱的孩子会把一切友善当做爱。
我用傻冷冷的举动来验证了自己当初多傻,也许在她们眼里我是一个笑料,她们等着我什么时候被赶出去。
但是我竟然被冷子骞留下了,而且抬升了我在这个家的地位。
所以——当初冷子骞看上我什么呢?我这种特质在这些事情后还在吗?
我摸着镜子里的我的脸庞。
为什么我觉得镜子里的自己那么的陌生。
里面天真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多了……成熟。
成熟是人长大的标签,但是如果谁能告知我成熟需要付出血的代价,那么我宁愿回到那天冷冷的日子,回到认识冷子骞之前,那时候虽然过的很苦。但是还有人会认认真真的爱着我。
我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