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演讲大赛于周六下午在学院大礼堂拉开帷幕。下午两点刚过,师生们就早早地来到大礼堂。抽签后,王文影正好在中间偏前的位次。司马菲说:“你的顺序不错。”
“我咋认为有些偏后。”
“太前的话,评委开始给分没有参照物;太后,评委会累,没有耐心。我认为这个位置很好。”
“那就好。我咋有些紧张。”
柴小鸽给王文影打气说:“你已经参加过多次比赛,这算什么!”
“那是在中学。如今这里可是大学,还这么多人!”
“都一样。你就当底下坐着的都是蛋架上摆放的一颗颗鸡蛋。”
柴小鸽的话引来一阵笑声。
王文影今天是一袭黑色长裙。方方看了看说:“我不知道你是咋想的,穿得这么成熟。”
王文影说:“成熟不好么?”
“大家都往年轻打扮,可你咋会这么打扮?”张柯也说。
司马菲说:“这样挺庄重的,有质感。其实服装算一个方面,主要看演讲的内容和水平。”
王文影发现,评委席上杨惠斌果然坐在那里。她心脏一阵狂跳,猛然间信心大增。司马菲看到,吴为作为学生会成员也在评委里边。演讲开始了。每一位选手都是经过精心准备,水平发挥得都相当不错。听众不时鼓掌,整个礼堂的气氛显得异常热烈。该王文影上场了,当主持人报完演讲题目和演讲者时,王文影不紧不慢地走向舞台。当到达舞台中央时,王文影朝观众席的三个方位行了三个九十度的鞠躬礼,才开始了她那激情澎湃的演讲。在她演讲时,全场安静至极,大家都在屏神静气地听着。她以最后一句:“朋友,愿你攀登到真理的高峰之上,去享受这种快乐吧。”结束了演讲,并说了声:“谢谢大家。”
听众还沉浸在王文影演讲带来的情绪中,几秒钟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一个下午的演讲结束了,经过评委的评议,一等奖二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四名。王文影和另一个学生并列一等奖。几个舍友围着王文影高兴地手舞足蹈。张柯说:“真没有想到,王文影你这么棒。”
方方说:“以前柴小鸽说你有演讲天分,我还有些怀疑,今天算是见识了。”
赵晓霞说:“你的普通话太标准了,我啥时才能像你一样,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会的,你只要经常说。”王文影说。
杨惠斌在王文影上台时,看到她的黑色长裙心里就纳闷:她为什么会选择穿这样一件色彩厚重的衣服,会影响成绩。按说学生演讲,服装上虽然没有明确要求不能穿黑色,可简洁、明快还是比较受欢迎的。王文影上台后对他的那一瞥,让他很快明白,她是有意这么穿,他的心不免沉重起来。杨惠斌担心这个痴情的女孩子这么下去,会伤害她自己。当王文影开始演讲后,杨惠斌被她那声情并茂、字正腔圆、得体的肢体语言深深地折服了。他在内心感叹:这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产生了深深的内疚。杨惠斌想,如今罗娜和自己志趣相投,彼此一往情深,可王文影对他虽然是单相思,可她毕竟没有错。他知道这个可怜的女生,沉溺在情感中难以自拔,可他又分身无术。她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他可该怎么办?他也多次想到,只有他和罗娜结婚,才会让这个痴情的女学生收心,重新定位她的感情生活。杨惠斌也知道,在大学里,不光他会遇到这样的问题,那些学富五车的青年才俊,在刚刚进入大学的女学生眼里,个个都具有难以想象的杀伤力,他们是如何面对她们的,杨惠斌不得而知。当今大学校园里的女学生,在感情面前,她们敢做敢当的大有人在。学生和老师相对而言,不论学生多么大胆、直接,可老师毕竟是老师,一言一行都是学生的楷模,不能玷污学生那圣洁的感情,也不能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尤为重要的。况且学生们承载了父母甚至几代人的希望。
演讲赛准备的这段日子里,杨惠斌略感轻松,他不再担心王文影在月圆之夜在丁香树下苦苦地等待。可如今赛事结束了,杨惠斌又有了莫名的担忧。
第二天,杨惠斌见到司马菲问:“你们省上的比赛开始准备了吗?”
“已经开始了。”
“你们宿舍都参加吗?”
“王文影本来说她要参加演讲赛顾不上,我们给她说了说,最后也决定参加。”
“那就好。一旦得奖,对你们以后的工作分配有好处。”
“我们都知道。”
最近这段日子,杨惠斌抓紧时间整理房子,他打算在元旦期间把婚事办了。他们两个人在同一层楼,学校就给另一个老师做工作,让和罗娜把房子换了一下,这样让杨惠斌和罗娜的房子就连在一起。下午,杨惠斌把学生会的几个干部叫到单身楼,帮助他们搬东西。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和杨惠斌一起,用了不大的工夫,就将罗娜和那个老师房屋的家具搬好了。干完活后杨惠斌说:“谢谢大家,晚上我请大家在校门口的川菜馆吃饭。”
“好。”
杨惠斌、罗娜和几个学生一起下楼往学校外面走。
自演讲赛后,王文影和司马菲开始走得近。一向心高气傲的王文影发现,司马菲平时不怎么说话,可一旦说话却是一针见血,能抓住问题的核心,班里的同学们也都挺服她的。特别是演讲赛对她的建议,也是恰到好处地弥补了她演讲的不足。下午,王文影得知司马菲不回家,就让她和自己一起出去转转。这也是几年里王文影第一次和司马菲单独散步。王文影说:“你平时不吭不哈的,遇事倒挺有主见。”
“其实大多时候都是瞎碰。”
“你很少谈到你的家庭。”
“没啥可说。”
“噢。”
“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你很少说起你的家庭。”
“是的,我不说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别说。”
“我今天告诉你,我家里有父母,哥哥和我。哥哥已经工作,爸妈是市里的干部。”
司马菲听后,加上平时王文影身上散发出来的优越感,司马菲知道她父母的官不会小。司马菲想,宿舍六个人当中,王文影家里的条件最好。平时她是傲气,但她却从来不欺负人。虽然王文影和柴小鸽爱掐,可是过后也不记仇,这就很难得。从司马菲对一些干部子女的了解看,在他们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骄娇二气,但王文影身上却没有。司马菲想,难怪王文影会喜欢杨惠斌,这和她的家庭环境有关。因为他们接触的大都是社会上的精英人士,想到这里,司马菲说:“我知道,其实你和我们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
“其实没什么不同。我不说,是担心同学们认为我是在炫耀;其次也怕和同学们有距离。我爸爸经常说,不管你的官居几品,在老百姓眼里,他们不需要你时,那你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两个人正说着,身后传来激烈的争辩声。司马菲和王文影忍不住回头看,只见杨惠斌被几个男生簇拥着,一路上争论着什么问题,吴为也在其中。王文影看见罗娜也在这群人里边时,霎时脸色开始由晴转阴。司马菲见状,朝杨惠斌打招呼:“杨老师,你们这是去哪儿?”
吴为说:“杨老师请我们吃饭。”
“杨老师有喜事了,提前请我们。”另一个同学说。
“是吗?杨老师有喜事了,怎么不告诉我们,这是不是太偏心了?”司马菲开玩笑说。
“杨老师和罗老师元旦要结婚了。”另一个同学说。
“我们下午帮杨老师搬房子了。”吴为说。
“你俩一起去吧。”杨惠斌邀请道。
没等司马菲表态,王文影扭头跑了。杨惠斌看了一眼司马菲,司马菲会意,就跑去追王文影。几个男生不明白王文影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都迷惘地站在那里。吴为说:“我肚子咕咕叫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杨惠斌心往下沉,却只好跟着学生们往校外走。
王文影在前面跑着跑着脚步就慢下来。她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往操场的方向去了。王文影腿长,司马菲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跟着来到操场。在篮球场上,王文影才停下来,倚着篮球架站着。等到司马菲来到跟前的时候,她看到王文影已经是满脸泪水。司马菲知道,这个貌似坚强的女孩子正经历着情感的煎熬。看到司马菲来到面前,王文影抹去脸上的泪水,对司马菲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司马菲本来想劝,可自她和吴为相恋以来,她知道在感情问题上,任何人难以左右,除非当事人自己想明白。司马菲于是就说:“也好,不过你一个人别想太多,呆会儿就回来。”
“嗯。”王文影背过身去。司马菲知道,她不想让自己看到她脸上再次涌出的泪水。司马菲离开了,王文影一个人站在那里。操场上许多学生在踢足球,有的在打羽毛球。难得周末,喜欢运动的学生都在操场上尽情地释放着青春期过多的能量,谁也不去注意篮球架下泪如泉涌的王文影。王文影听到杨惠斌元旦即将结婚的消息后,她的心有种被撕裂的感觉。自从她来到这所校园,就挣扎在情感的深渊里难以自拔。在杨惠斌面前,王文影尽可能地将自己完美的一面展示给他,一次次地在教学楼前苦苦地等待。可她所做的这一切,杨惠斌都无动于衷。王文影内心的秘密,担心被同学们知道,被同学们笑话。几年来,学校里有不少男生向她示爱,可王文影始终不为所动,她心中只有杨惠斌。每当杨惠斌给他们上课,那两个小时,对王文影来说就是最幸福的时候。他那潇洒的肢体语言,流利的口语,带着磁性的声音,时刻温暖着她的心。每当有杨惠斌的课,王文影总会精心地打扮自己,早早地来到教室,激动地等待着他的到来。可最终王文影发现,当杨惠斌在课堂上扫视全场、观察同学们的反应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把目光从她的身边跳过。为此王文影痛苦,认为杨惠斌看都不愿意看她。其实,王文影根本不知道,杨惠斌自从知道王文影深深地爱着他时,他没有那种沾沾自喜的感觉,而是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杨惠斌的想法王文影当然无从知晓。在他眼中,王文影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学生。杨惠斌对王文影的家庭情况在她一进校时就知道,他在内心里曾多次扪心自问,自己有什么过人的地方,让这个女孩子苦苦地相恋着自己。所以,他表面上对她是一次比一次冷淡,他想通过自己的冷漠让王文影将感情从自己身上挪开。可最终杨惠斌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工夫。当他向罗娜表示好感的时候,罗娜也表达出对他仰慕已久的感情。罗娜得知王文影对他的感情后,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也没有责怪王文影。罗娜说:“毕竟咱俩没有结婚,虽说王文影是学生,却也是成年人。”
王文影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流泪。她回想着刚才见到杨惠斌时的情景,知道杨惠斌和罗娜将要结婚已经是事实。王文影想不通,任凭自己如何努力,为什么杨惠斌会视而不见?难道他的心真如岩石般坚硬?她又想到罗娜,王文影认为她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唯一的优势就是已经毕业在大学里教书罢了。王文影想,她应该和杨惠斌就这个问题好好谈一谈。
杨惠斌和学生们吃完饭后回到宿舍,罗娜说她有些累,就回她房间休息。杨惠斌在房间里坐着,不禁又想起下午王文影掉头离开的那一幕,他的心不由得在悸动。他明白王文影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强烈,是因为得知他元旦即将结婚的消息。想到这里,杨惠斌心烦意乱。他来到楼下,情不自禁地沿着小路往教学楼走着。晚上没有月光。这时对面过来一个人,杨惠斌却没有察觉。
“杨惠斌,你这个懦夫!”王文影站在杨惠斌面前。
杨惠斌这才意识到过来的是王文影。王文影接着说:“你和罗娜结婚,就是为了让我死心吗?”
“是也不是。”
“那你说,是为什么?”
“从年龄上说,我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
“就这么简单?”
杨惠斌沉默。
王文影又说:“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感情吗?”
“是没有。就算有,那也是老师对学生的关心、爱护之情。”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上课的时候,不敢像看其他学生那样正视我?”
“我是不想让你产生误会,让你在感情里越陷越深。”
“我已经难以自拔。你说该怎么办?”
“王文影,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
“是吗?我就这么令你讨厌?”
“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一点儿都不讨厌,相反的在同龄人中,你大气、聪明、漂亮,只是今生我没有福气,无法拥有你的爱。”
“那也就是说,你对我有好感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我们毕竟是人,有理智。我已经多次告诉过你,咱们就将这份感情放在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的好。”
“你能做到,可我做不到。我真想不到,我们是同龄人,可你的思想却像封建时期的卫道士,那么迂腐。”
“不说了。我正式告诉你,我和罗娜元旦即将结婚。”
“你就不问问你的心,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
“这个问题再怎么考虑都没用。我只想你能够平静下来,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依你的条件,毕业后你的生活会很好。况且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值不值得只有我知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着急结婚,不然你会不得安宁。”
杨惠斌吃惊地注视着王文影,他不知道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王文影自和杨惠斌就感情问题几次谈话遭杨惠斌拒绝后,曾多次试图说服自己放手,可是最终都没有能说服自己,反而是越陷越深,这令她痛苦万分,一夜夜地失眠。一闭上眼睛,杨惠斌的音容笑貌就一次次地出现在她的睡梦里。可是每当她醒来,他们的关系依然停留在师生关系上。王文影多么希望,她能长时间地处在梦里所展现的情景中不要醒来。晚上,她心情烦躁,就来到外面闲转,意外地和杨惠斌相遇。王文影终于说出长久以来压在心里想说而不愿说出的话。晚上的谈话,王文影看得出,杨惠斌对她的感情并非无动于衷,这让她感到安慰。
王文影从操场回来后,司马菲发现她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就不再替她担心。每个周六晚上八点,司马菲只要不回家,就是她和吴为约定的见面时间。司马菲加了件外套下楼,朝校外走去。在校大门外,吴为已经早早地等候在那里,两个人又沿着马路走着。吴为问:“你冷吗?”说着吴为拉起司马菲的手。司马菲感觉到吴为的手掌温热、宽厚。她好想让吴为拉着她的手,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可是她还是把手从吴为手中抽出来,插在外衣口袋里,说:“不冷。”
“王文影怎么样?”
“下午心情很激动,不过我出来时,她已经好多了。”
“有时候真想不明白,她的个人条件那么好,咋会一条道走到黑呢。”
“这有什么奇怪。据我所知,我们专业的许多女生都喜欢杨老师。他年轻英俊,又有才华,女孩子不喜欢的话,那一定是有毛病,只是只有王文影敢表达罢了。”
“那为什么?”
“王文影有资本。”
“什么资本?”
“家庭条件和个人条件。”
“那你喜欢杨老师吗?”
“喜欢啊。”司马菲故意这么说。
“好你个司马菲,竟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吴为一下子抱住司马菲,又说:“还喜欢不?”
司马菲只得告饶,说:“喜欢归喜欢,但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还差不多。”吴为松了手。
“从王文影的情绪看,杨老师和罗老师一旦结婚,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难道她真的想不开?”
“我有些担心。据我对她的了解,王文影虽然不喜欢和人交流,但骨子里却很执拗。就拿演讲赛来说,她发誓一定要拿一等奖。她就拼命地做准备,结果还真拿了。”
“看来,她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事。”
“这可咋办?”
“她至今还都不了解我知道她的事情,所以我想劝都没法劝。”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你说。”
“让另一个和杨老师一样优秀的人爱上她。”
“谈何容易。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可她眼里只有杨老师,其他人她都看不见。”
司马菲和吴为说着话,不时地朝路上看着,她知道吕多多给乐乐是每周六晚上六点至八点上课。可她多次看到董和平送多多回来都十点过了。司马菲想,他们就算一起吃饭,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吕多多称呼董和平为董大哥,司马菲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吴为发现司马菲和他谈话时,不时注意过往车辆,就问:“你有心事?”
“想吕多多应该上完课了。”
“上完课不一定就是立即走人,毕竟在你舅妈家,难免会说会儿话。”
“也是。”
刘敏自从董和平提出,让吕多多妈来家里,她虽然经董和平劝说,勉强答应下来,可心里总觉得不妥。可具体是哪儿不妥,刘敏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想到以后家里多一个陌生人,刘敏心里就不舒服。她一度觉得董和平对吕多多的事情过于关心,可一想到吕多多的聪明,能从那么艰苦的环境中依靠自己的努力来到省城,就认为是董和平对吕多多的钦佩。自她和董和平结婚以来,董和平无论是对她还是乐乐,都尽到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尽管到今天,乐乐仍然叫董和平叔叔。她的姐妹们都很羡慕她再嫁能嫁这么好的人,她也庆幸自己已经这把年纪还能有这样要钱有钱、要模样有模样的男人对自己好,认为这就是自己后半生的依靠。自吕多多给乐乐做家教以来,乐乐的成绩提高很快,期中考试成绩就是最好的说明。在家长会上,她听到老师对乐乐的赞许,看到其他家长羡慕的眼神,她想,董和平对多多好,也是因为多多对乐乐的帮助。何况多多又是小菲介绍来的。
司马菲抬腕看了下手表,九点过了,还不见多多的身影,她不免又担心起来。可她转念一想,责备自己瞎担心,多多在自己舅妈那里会有什么事情。
“你们的竞赛准备得咋样了?”吴为问。
“一直在准备,不知结果会咋样。”
“王文影会参加吗?”
“参加。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对她有没有影响。”
“但愿她能参加。”两个人说着话,来来回回地在马路上徘徊。一辆车在路边停下来,吕多多从车上下来。
晚上吕多多给乐乐上完课后,董和平和刘敏留她在家里吃饭。乐乐成绩上来后,刘敏放了心。乐乐在饭桌上说:“小菲姐说,爷爷可想我了。明天我和小菲姐一起回家看爷爷去。”
刘敏说:“咱们到怀北市,你爷爷一直不知道。明天你和你小菲姐回去,我就不回去了。”
“你也一起回去吧。”董和平说。
“我对他已经不重要了。”刘敏说。
“那你决定吧。”董和平不再坚持。
刘敏和董和平一起生活,她知道这是乐乐的爷爷不愿看到的事实。加上婆婆去世时,她和乐乐都没回去,今天她就不想再去惹老人生气。饭后,刘敏对吕多多说:“听说你妈也来学校了。”
“是的。”
“在学校杂物间住着?”
“虽说住的是杂物间,可和我们山里的条件比起来好多了。我妈说就像到了天堂。”
吕多多的话让刘敏心里难过。刘敏想,在城里人看来,这样的条件可以说是很苦了。可对于这些长年吃住在山里的人来说,却是这么好,他们太容易满足了。于是刘敏又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人成天在外面瞎忙,家里也没有人打理家务。乐乐经常在外面吃饭,这样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担心把娃身体弄坏。我和她叔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让你妈把学校的清洁工作辞掉,来我们家帮我们打理家务。这样一来,你妈妈的居住和生活条件也能改变一下。”
吕多多不相信似的看着刘敏,问:“阿姨,你说得可是真的?”
“真的。”坐在刘敏旁边的董和平说。
吕多多起初还挺高兴,可很快她恢复了平静,说:“那我回去和我妈商量一下。”
刘敏原以为这么好的事情,吕多多会答应,可没有想到她说要和她妈商量。刘敏就想,她一定是担心报酬的事情。于是刘敏说:“你不用担心工资,吃住之外肯定比学校多。”
董和平也说:“我们需要一个人帮帮我们。”
董和平像以往一样送吕多多回学校。路上,吕多多一言不发。她在想,如果妈到了刘敏家,那就是去做保姆。从他们家的条件看,妈去一定不会受委屈。吕多多看得出来,刘敏是在帮她。可她又一想,妈妈一旦进入他们家,就会和他们朝夕相处。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就算能挣不少钱,可妈比不得在学校里自由。虽说妈在学校里打扫整栋楼的卫生,可那些活都是粗活,干好干坏没有太大的区别。妈如果做了保姆,那就不一样了。饭做得可不可口、衣服洗得干不干净就都成了问题。再说做饭,妈平时就会做粗茶淡饭,可城里人吃饭精细,妈能适应么?见吕多多心事重重,董和平问:“想什么呢?”
“噢,乱想。”
“你妈来我们家,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吕多多猛然明白了,问:“让我妈去你们家是你的主意吧?”
“是。”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只是想帮你,让你安心读书。况且刘敏一直想找一个人帮她打理家务。”
吕多多下车后,她并没有看见司马菲,直到司马菲站在她面前。
“小菲姐,我正打算去找你。”
“你才回来?”
“是,刘敏阿姨让我告诉你,乐乐明天想和你一起回家看爷爷。”
“真的?”
“真的。乐乐期中考试考得好,这才有了心思回家看爷爷,说给爷爷报喜。”
“那太好了。”
“那我回去了。”
“好。”
吕多多走后,吴为问:“吕多多每次上完课,都是车送回来的?”
“好像是。”
“你舅妈家条件不错。”
“他们做生意。”
“其实吕多多可以坐公交车回来。”
“我也这么想,可是她每次都是车送回来的。多多帮助乐乐提高了成绩,他们可能是高兴吧。”
“原来是这样。可我总认为,多多还是坐公交车比较好。”
吕多多来到图书楼,进门时见妈妈正在洗衣服,她放下书包,说:“妈,你歇着,让我来洗。”
“就一件衣服,你坐着。”多多妈心疼女儿,坚持不让多多染手。多多仔细端详着妈,她发现这段日子,妈的气色明显好多了。整天在大楼里没有了风吹日晒,妈的皮肤也变得细腻。吕多多说:“妈,你来这段日子,感觉这里咋样?”
“好得很,咱这一辈子都没享过这福。”
吕多多一阵心酸,妈这是太容易满足了。她想妈平时只顾着忙,却从来没有注意到来图书馆有些学生那鄙夷的目光。城里许多人愿意闲着无所事事,都不愿意做这些清洁工作,可妈妈却把它看得那么神圣。吕多多又说:“妈,你愿不愿意去别人家里做保姆?”
“做保姆?那是干什么的?”
“就是给人做饭洗衣服。”
妈停止洗衣,想着,过了一会儿说:“那多不自由。”
“可那里的条件会比这里好。估计管吃管住外,比这里挣得还要多。”
“可城里人吃饭穿衣这么讲究,我能做得了?”
“我也是这么想。”
“谁家?”
“就是小菲姐她舅妈家。”
“是他们提出来的?”
“是。”
“你答应了?”
“我没有。我告诉他们回来和你商量一下。”
“那你说我该不该去?”
“我和妈的想法一样。”
“那你到时该怎么说?”
“我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