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着,银濛濛的。
一阵寒风卷过,拂起一片迷漓。稍住,雪霁。四下极静,清冷的是雪原林海。
我们在老鹰山中,掮着自制火枪,穿着一双龙须满耳草鞋、口吐白气,于林中盘桓、雪中寻觅。
远近的世界里,我们:舅、我、雪子狗。
好个冬猎的日子。
不时地将枝儿上的积雪绊动,便簌簌下落,抖到人的身上、脖子里、狗耳上。人则一凉一惊,接着就有些舒服;狗却一摆双耳,即刻就见雪末直线溅走、狗一吐血红的长舌。猛地,狗就有了警觉,双目凝视一个地方的某物,就见身子一束,窜了过去。
它嗅到了一种猎物的气味儿。
犬吠中,狗就从林中撵出一条麂子。那猎物通身浅黄,獐子大小,可反应却极灵敏,跑得极快,雪子狗紧追不舍,二物相距丈余。
眨眼功夫,猎物就到了我们面前,我忙闪开,早慌了手脚,更忘了手持火枪开火。舅是有经验,在隐蔽处藏了身。一声枪响,未见猎物倒下。这猎物,在快要接近舅的时候,它反急转弯从舅的左侧一纵一跳地上了山梁,雪子狗被它撂下很大一截。
“你咋不开枪?”舅急急地喝了一声,对我说:“去削两根树棍来。”
我用弯刀砍了两棵小树,削好。
“就是这堆土,使劲地撬,”舅说。
我们分开一堆积雪,用棍掘地,倏地,仿佛有什么蹿了出去,我一惊,舅说:“是毛老鼠。”
逃走的毛老鼠极快地爬上了一棵树。雪子狗无奈,只在树下露出贪婪的目光。
“今天收获了,今天收获了,”舅边说边兴奋,我却不解其意。
洞口终于发现了,我惊诧不已。我们继续沿洞向前掘着,洞却愈来愈大,又过了许久,洞就有小盆大小,舅说不挖了。
他探头向里望,然后伸手进洞,掏着什么,接着他掏出一个黄黄的苞谷棒,递给我,我更称奇,又不便发问。
一顿饭的时间,洞口处就堆满了苞谷、核桃、板粟、柿子之类。
东西掏完了,最后,舅爽性钻进了洞。
“进来”,他喊了一声。我亦进了去。这洞里足有六七平方米,可容好几人安身,且和暖如春。
“今天走了破脑壳运,麂子没打着,倒发了这个财”。我忙问其故。
舅对我说,这样的事是轻易遇不到的,遇到了,怕是要走大运。毛老鼠这小动物极勤快,打一个洞,从冬天开始,就把可吃的东西慢慢运回东中储藏着,一直把洞装满,然后把洞口百般伪装好,于是,毛老鼠一家即可在洞中高枕无忧地过丰衣足食的生活。洞设在非常隐蔽的地方,只有上好的猎犬才可找到。
在洞中,我们三个,舅、我、雪子狗,相依偎,各怀着心思,但却为了一个共同的意外收获。
舅说要走运,或许端的。就在第二年,我考进了一所名牌大学。
(原载于1990年6月9日《安康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