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披露,霞光万丈,飞檐返宇,铺洒一地的金光。
地狱山少有的曙光,朝阳殿前,大理石被那金光映的好似汉白玉雕砌。
与那远处,覆灭荒芜的火山格格不入。
只见那朝阳殿前,一旁一身影,伴着缓慢的步俗,从一侧,逐渐登上那最高台。
两旁的人微微侧身,面朝东方,纷纷依次上前一步,踏上那长长的红毯。金冠华服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伴随那年轻的王华丽转身,两旁整齐排列的人群,忽地齐齐转身,跪下齐声道。
”参见王,恭祝新王登基!”
只见那长长华服曳地,金丝绣边,领口棱角,衬映着他的冷峻的侧颜。束起的长发,金冠龙纹一闪而逝,白皙的面容,冷风瑟瑟,在岁月中愈发清晰的轮廓,坚毅的面容,再难忆起最初的模样。
眼神中再不似从前那般温和,锋利如冷风的刀刃,无形中降低周围的温度。
好似一瞬成长了经年,淡淡的王者之气散出。
因其孤身一人,前往无尽门,杀了无尽门掌门,除去一自诩正道。冷风台无字碑上测试修为,竟是直直上升,一直到那古碑上停留着两个古老的文字,众人哗然,随即跪下齐声道。
“有君临帝,魔界之幸!”
神之命,又有谁能与之相对?一时大陆之上谣言纷起,邪神再度出世。三百年后,大陆之上唯一的一个神。
他如今是魔界之王,她是正道掌门的女儿,也许不久,便是那正道的掌门,他们注定停留对立。
弹指间,须臾一年,再度回春。大陆上谣言四起,传闻妖界之王有意于苍云掌门之女,意图和亲,来解这些年的恩怨,两族重归于好。
疾风亦如此在风噬痕面前这样说。但过去都已经过去了,而现在他只是自已,只为自已而活。做的一切事情也许都与风噬痕背道而驰,但纠结痛苦了一年,终究选择了一次从心。
他不是忘记了复仇,而是不知该怎么去做,这天地间还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唯有她,唯有那遥不可及的思念。他不想让她伤心,但也可能只是一时的想法……
有诗待和,有歌待应,有心待相系。
清风竹林,萧声阵阵,却终究多了一份孤寂。
“栩此生唯爱,痕此生不负!”而如今,那却变成了多遥不可及的曾经。
原本愿不相忘,不相负,又奈何恨与欺。
他抬眼望向那淹没在云霄里的飞檐返宇,曾经他多么向往,多么期待的地方。
经历了多少次,桥归桥,路归路,如今却还是抵不过一句恩断义绝。
他终究还是无法忘却,那个时常挡在自已身前的影子,心跳的很快,跳的很难过,仿佛要跳出胸口,是压抑了多久的想念。他手中拿出一道玄令,一瞬便化作一束光进入了苍云。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道路,浅浅的青石板,依旧清寂的碧荷园,仍记那日月光下依偎,终究随时光的洪流,随波远去。
园内陈设如故,两旁桃花纷飞,飘在水面,倒映出涟漪,风吹阵阵,不禁恍了神。
犹记凉亭内,谈笑风生,双双起舞,融合的身影,仿佛依稀如故,昨日犹在眼前。
远远望去,门前的台阶下有一茶几,一道倩影伏在石桌上,一脸的忧愁,淡淡的哀伤,伴着那清冷的风,让人不禁微微停留。一年不见她出落的更水灵了,五官更加立体,那眼神中好像藏了一缕不为人知的暗伤,那轮廓也愈渐分明。一头乌黑的发丝,静默垂立,随风轻曳,凝望着手中那碧绿的银簪,指尖上透明的水晶纳戒,若隐若现。
许久不见,他竟那样停留住了,停在了那一刻,停在了鹅卵石的小道上,停留在转角的那一刻。
停顿了许久,因为不知…不知该怎样去靠近。
眼中的惊喜还未散去,不禁跨去一步,指尖欲上前。不料,眼中却又一瞬黯淡,原本直视那道身影的目光,突然沉着,低眉望向了别处。微微倾斜的脚尖,身子却始终不愿移去方向,原本还有些期待,却又一瞬覆灭。
许久,时间停格,却又终究无奈,他又有什么资格,再面对她。
终于挣扎许久,他静默的转身,低眉深沉欲提脚离去。
“就这样走了?”忽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一年来徘徊在他梦中的声音。
他忽地惊讶的抬起头,多想转身再看看,默默移动的脚尖,却抵不过,精神灵魂的不容许。
风噬痕没有打算回复,而是提脚就欲离去。
凌汐栩忽地走到他身前,质问道。
“这一年来,你是不是都这样。你到底有什么权利,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看过我之后就离去,不让我知道你的一切,只剩下听说,你是不是太自私了,说走就走,说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说入魔就入魔,甚至成为了魔界的王,你都没有说过,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
风噬痕对上她的眼眸冷声道。
“凌汐栩,你不过是仗着本王喜欢你,你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凌汐栩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一时无语。
华服贵气,眉宇间是淡淡的王者之气,玉钗金冠令她陌生,连语气都不一样了。
这……是怎么了?他们是同一个人吗?不过随即又轻讽道。
“我凌汐栩!要的起吗?我凌汐栩,经的起吗?如果你真无情无义,那么就请不要再回来,不要再扰乱我的生活。”轻讽逐渐又变为沉声。
但风噬痕一想到她要和别人成婚,心里就一阵难过……
他忽地拉过她的指尖,抱住她,薄唇轻轻覆上路了她的嘴唇,那一瞬好似定格了时间。
随即她慌忙推开他站定,怒声道。
“你干什么!”
风噬痕不以为然。
“你马上不是要和别人成婚了吗?所以吃豆腐得趁早。”
凌汐栩气的两颊通红,竟不知所措的流下几行清泪。
“风噬痕!你不也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你可以肆意猜测,可以不用言语,就不与我相见整整一年。若真恩断义绝,你为何还要回来,我嫁给暮尘就是了,为了门派的利益,我嫁了就是了,又与你有何关系。”
他不经低头轻笑,许是轻笑她轻许姻缘。随即眼里又覆上了一层泪光,轻声道。
“你知道的,我……罢了,既是如此便祝福你,只是却觉得你,太草率了,如此轻许姻缘……”说到后来他一度无措,便再度转身……
凌汐栩冷声回道。
“我轻许姻缘,与你有何关系,至少他不会弃我而且,而你呢?”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知不能言语。
“你记得,要暮尘帮你寻火元素的灵力。从此以后,便不是我在你身旁,不管你与何人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快乐。”
他竟祝她幸福,他何其残忍却不自知。
凌汐栩看着那远去的陌生身影,多少话,多少情深,多少想念,都无从诉起,都化作那一抹无助,因为她知道,再多言语,都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对苍云的恨,也许不是她能够想象的,也许这一切的一切,命运早就为他们说了再见。
三月桃花殇,君再度决绝,须臾经年时光,不过梦一场,再回望,抹不去遗憾。
滴滴眼泪轻扬,落在飘落的花瓣上,粉砌红妆,荡起涟漪,又轻轻坠落,映在青石板上,逐渐汇聚成那,浅浅一湾。
她忽地鼓起勇气,奔上前,时隔一年,她眼中的泪如倾盆雨下。
从身后抱住了眼前那即将远走的身影,那一刻恍惚唤起灵魂深处的共鸣,犹记邪神困扰心智,她不顾性命救之,更记得,风鸾城,她集天地光芒救之,苍凉划破长空。
好似,所有伪装于那一刻,一瞬泻落。心跳忽地就乱了节奏,眼泪一瞬滑落。
没预兆的,不染纤尘的,停留在面颊。
他隐忍深沉的目光,忽地变得决绝。
慢慢掰开她停留在自已腰间的指尖,轻声道。
“苍云注定是我的敌人,我注定成魔,注定血洗苍云,对不起,汐栩!”
松开的指尖,依依温存,眼泪已然像决堤的河水。
她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华服褰帘,远山荒草茫茫,雾也沉沉,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影。
那么陌生又遥远的距离,曾经也在心上。
他究竟对不起她什么……是那许多事情的欺瞒,还是明城大婚之日弃她而去。是那句恩断义绝,还是一年来毫无踪迹。是为了他们的立场,还是为了他成魔,未顾及自已而道歉。是为了她的付出,还是为了终究让他们走到了不可能的境地而道歉。
她望着那远逝的背影,已然忘记了呼吸。
蹲下身来掩面低泣,呜咽声声,冷风几许,透过缝隙,犹如昔日琴箫合鸣。
终究变成过往,而成仙千年,成神万年。岁月也许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可能无法看透。道路坎坷,仙路遥迢。
天下纷争至今未定,无尽门已灭,苍云门,喋血……看来得弄清楚那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扬湖边杨柳,一弯月影倒映,波光粼粼,微微震起涟漪。
淡淡的月光,斑驳几度,映在他的脸颊。让他不禁又想起钟暮城那一晚,河灯随波逐流,那钟声齐鸣的奇景。悠远的故事,哪怕再危险,只要有她在,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
而如今却只有一份无限的空洞,不知所以的空洞,遮住了一切风景,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相似,相似的一切,相似的身影,相似的声音,都会令他停留。却再也不是,不是,回不到最初了。
只见暗处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令他停止了思绪。
河边春风拂,杨柳依,人早去,空留余温,待封存。
淹没在黑暗中渐渐走至月光下,投下细碎的影子,潮湿阴泥,古树枯木,逢春遮盖。
那道身影,愈发接近,戏谑道。
“看来这几日,你成长了不少,乍一眼竟没认出。”
只见男子缓缓转身,再不似从前的稚嫩,直接冷声道。
“当日,将百里俊尧引至苍云的是否是你?”
萧信竟也不否认,沉声回应,颇有几分戏谑。
“是,又如何。”
风噬痕双眸覆上怒意,扬起凰逆剑,低声吼道。
“为什么!”
萧信不禁低头轻笑,再抬眼时转变为一抹锋利。
“你当你手中剑刃从何而来?若非如此,你怎会从苍云脱身。若非如此,你怎可登上帝位。没有当日的通知就没有现在的你。不是凌云傲变卦,而是那一日你必须死,而是时间恰好在两月后。”
好似心底的那最后一丝疑问被证明,他冷静的眼眸,沉浸着恨意,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句,仿佛用尽这半生的力气。
“原来是你一步一步将我推进深渊!”
萧信忽地吼道。
“风噬痕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那不是深渊,而是一种解脱,你不能忘了,不能忘了你的母亲为何而死,不能忘了,你身边的一桩桩一幕幕,所以我的存在,就是要助你杀了凌云傲,毁了苍云,哪怕你要这天下,我也帮你。”
风噬痕忽地转身,不再对着他那充满恨意,充满野心的双目,好似一潭深水,再望下去,好似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在挣扎。
那是多深的情愫,竟也一眼望不穿。
“若是再有一次,你左右我的命运,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决绝的背影消逝在夜幕,他不经倒退了几步。
可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却步,只能继续向前,哪怕他亲手取他的性命,执着经年,已经停不下了,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将大陆算计于股掌之中。
而风噬痕又如何不知,他与自已的母亲,本是旧识。他排斥,他愤怒,自已的命运凭什么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中。
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救了自已,他的确让自已获得了能夺得天下的能力。
所以这一刻,他自已心里也涌起了松动,却依旧不能再容忍。
以前的萧信,温润儒雅的萧信,终究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