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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黄宗羲 王夫之的史学

1.黄宗羲与《明夷待访录》

黄宗羲,字太冲,号南雷,学者尊称黎洲先生,浙江余姚人。生于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卒于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享年86岁。宗羲身处“天崩地解”的时代,深感明朝政治腐败,社会动乱,又受明朝的统治与压迫,青年时代便从事反对黑暗势力的斗争。其父尊素,为明末东林名士,官至御史,因反对宦官魏忠贤为非作歹,而遭迫害,冤死狱中。宗羲深受其父影响,“尽知朝局清流浊流之分”,19岁时草疏为父申冤,显名于世。遵父遗嘱,师事刘宗周,学习理学。又牢记其父“学者不可不通知史事”之教,通读明代历朝《实录》及二十一史。崇祯三年(1630年),加入复社。崇祯十一年(1638年),南京太学诸生陈贞慧、吴应箕等写出《留都防乱公揭》,抨击魏党余孽阮大铖为恶,宗羲名列于首,惹得阮大铖嫉恨,几遭杀害。清兵南下,明鲁王监国,宗羲纠合同志抗清,设世忠营。兵败,入四明山结寨防守。明朝既亡,乃归里著书。总结历史经验教训,抒发政治思想,著成《明夷待访录》。宗羲晚年,不从事政治活动,屡辞清廷征召,著成《明儒学案》,整理明代文献等。

宗羲提倡经世之学。他反对“以语录为究竟”,反对空谈“阔论”,认定“儒者之学,经纬天地”。又说:“古者儒墨诸家,其所著书,大者以治天下,小者以为民用,盖未有空言无事实者也。后世流为词章之学,始修饰字句,流为光景,高文巨册,徒充污惑之声而已。”意思是,经世致用是古代学术的优良传统,后世流为词章之学是误为支流。其学术经世的思想溢于言表。同时,宗羲以为,我国传统史学也寓有经世之学。他说:“夫二十一史所载,凡经世之业,亦无不备矣。”故他提倡读经研史,提倡为经世而著述。

《明夷待访录》是宗羲经世之学的代表作。他言著述的旨趣是:“昔王冕仿《周礼》,着书一卷,自谓‘吾未即死,持此以遇明主,伊、吕事业不难致也’,终不得少试以死。冕之书未得见,其可致治与否,固未可知。然乱运未终,亦何能为‘大壮’之交。吾虽老矣,如箕子之见访,或庶几焉。岂因‘夷之初旦,明而未融’,遂秘其百也!”此中经世致用之意,十分明显。顾炎武见到此书,读之再三,体味其意,说:“于是知天下之未尝无人,百王之敝可以复起,而三代之盛可以徐还也。……古之君子所以著书待后,有王者起,得而师之。然而《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圣人复起而不易吾言,可预信于今日也。”一贯提倡经世之学的顾炎武,对黄宗羲此书的理解,真可谓灵犀相通。

《明夷待访录》是政论与史论结合的杰作。学术界一般认定它是政论著作,这是无疑的,只是有点片面,应当说它政论与史论结合。翻阅其中各篇,可以察觉它无处不谈古今历史,尽管其中有的“古”是作者托古之词,不尽符合历史,但多数的“古”,是据史实,指实事,往往举出汉、唐、宋、明等历代具有典型意义的史例而发论。如,《原君》篇,论古之首领“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此其人之勤劳必千万于天下之人”,“古者天下之人爱戴其君,比之如父,拟之如天”,此为托古之词,但所说与原始社会首领为群体谋利、受群体拥戴的史实,确也有些相符。而论后世之君主,“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这是符合事实的。且言“汉高帝所谓‘某业所就,孰与仲多’者,其逐利之情不觉溢之于辞矣”,更是言之有据。又如,《取士》上、下篇,先是论古今取士制度之利弊,皆据汉之选举制和唐、宋、明之科举制发论,史论性质至为明显;再是讥“今”科举制之弊及论改进取士之法,这才从史论引出政论。先后所论有机联系,密切结合,忽视或否认其中任何一面,都是欠妥的。

《明夷待访录》今本21篇。全祖望说:“原本不止于此,以多嫌讳弗尽出。”今发现有《文质》《封建》两篇残稿,《封建》篇中有“三代以后,乱天下者无如夷狄”语,这牵涉清朝满洲贵族之“嫌讳”,其书“弗尽出”,想必经过他人删削。

2.《明夷待访录》的思想倾向

《明夷待访录》集中反映了黄宗羲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的思想,其中具有一些批判封建制度的内容,十分引人注目。

宗羲在此书中突出地反对封建君主专制,指出:

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是以其未得之也,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曾不惨然,曰:‘我固为子孙创业也。’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今也天下之人怨恶其君,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固其所也。而小儒规规焉以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岂天地之大,于兆人万姓之中,独私其一人一姓乎!

这既指出封建社会君主以天下为私产,剥削和压迫广大人民,又谈到人民视君主为寇仇、独夫,还批判俗儒津津乐道的“君臣之义”。论者尽管尚无意于否定君主制,然而对君主专制是厌恶和批判的。

在批判封建君主专制时,宗羲既指斥君为主子,也谴责臣为奴才。他认为,为臣之道应当是“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而今之为臣则不然。他指出:

世之为臣者昧于此义,以为臣为君而设者也;君分吾以天下而后治之,君授吾以人民而后牧之,视天下人民为人君橐中之私物。今以四方之劳扰,民生之憔悴,足以危吾君也,不得不讲治之、牧之之术;苟无系于社稷之存亡,则四方之劳扰,民生之憔悴,虽有诚臣,亦以为纤芥之疾也。

君以天下为私产,臣则为君治私产,以尽其剥削压迫人民而为君主“奔走服役”之职责,甚至“跻之仆妾之间而以为当然”,这是十足的奴才。

在封建君主专制之下所产生的“法”,自然是极不合理的。宗羲指出:

后之人主,既得天下,唯恐其祚命之不长也,子孙之不能保有也,思患于未然以为之法。然则其所谓法者,一家之法而非天下之法也。是故秦变封建而为郡县,以郡县得私于我也,汉建庶孽,以其可以藩屏于我也;宋解方镇之兵,以方镇之不利于我也;此其法何曾有一毫为天下之心哉,而亦可谓之法乎?

这里批判封建制度下的法,尽管缺乏历史的分析,但指出其法为君主之私法,而非天下之公法,是可以肯定的。其批判封建之法,“利不欲其遗于下,福必欲其敛于上”,“桎梏天下人之手足”,实已一针见血地指出封建之法的实质。

宗羲在《明夷待访录》中表述了一定的经济思想。他主张“工商皆本”,也较为突出。我国自战国以来,传统的“崇本抑末”之说,是指重农抑商,即以工商为末。宗羲却一反此说,而论工商为本:

今夫通都之市肆,十室而九,有为佛而货者,有为巫而货者,有为倡优而货者,有为奇技淫巧而货者,皆不切于民用;一概痛绝之,亦庶乎救弊之一端也。此古圣王崇本抑末之道。世儒不察,以工商为末,妄议抑之;夫工固圣王之所欲来,商又使其愿出于途者,盖皆本也。

为了生产,为了民用,而论工商皆本;又主张“投巫驱佛”,要求杜绝一切“不切于民用”的旧习陋俗,无疑是进步的。

同时,宗羲论财计,还参考古今货币史,鉴于明代使用金银之弊病,主张废金银;又鉴于宋、元、明三代钱钞之利弊,主张改进钱钞法。他认为:

钱币所以为利也,唯无一时之利,而后有久远之利。以三四钱之费得十钱之息,以尺寸之楮当金银之用,此一时之利也。使封域之内,常有千万财用流转无穷,此久远之利也。……且诚废金银,则谷帛钱缗,不便行远,而囊括尺寸之钞,随地可以变易,在仕宦商贾又不得不行。

此论考虑改进钱钞,既有一时之利,还有长远之利,既便于货币流通,又便于商业交往。从而可以促进商品经济。

在土地制度问题上,宗羲有“田土均之”的平均土地思想;又有“授田于民,以什一为则”,和“任土所宜,出百谷者赋百谷,出桑麻者赋布帛”的减轻田赋和征收实物的主张。问题提得几乎与李自成农民起义所提均田免赋口号相等,实际缺乏解决办法;但在土地兼并和赋税繁重的当时,提出如此问题确有现实意义。

宗羲在文化教育问题上,突出的表现是反对八股制艺。他说:

取士之弊,至今日制科而极矣。……未有若时文,空疏不学之人皆可为之也。

他还尖锐地指出:

举业盛而圣学亡。举业之士亦知其非圣学也,第以仕宦之途寄迹焉尔!而世之庸妄者,遂执其成说,以裁量古今之学术。……于是六经之传注,历代之治乱,人物之臧否,莫不各有一定之说。此一定之说者,皆肤论瞽言,未尝深求其故,取证于心。

在宗羲看来,举业之士只是为了混入仕途,时文只是陈言套话,科举制实难取得博学有识之士。故他主张改革科举之制,改进取士之法,其原则是:“宽于取”,“严于用”。其办法是:“宽取士之法,有科举,有荐举,有太学,有任子,有郡邑佐,有辟召,有绝学,有上书,而用之之严附见焉。”还提到注意“绝学”之“果有发明”,“著书”之“足以传世”,通过多种途径与办法,以争取得到真正有用的人才。

在批判封建制度时,宗羲提出了加强宰相权力,要与天子“同议可否”,并设“政事堂”,以分君权;还提出扩大学校作用,不仅“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学校”,而且要求“天子临幸太学,宰相、六卿、谏议皆从之。祭酒南面讲学,天子亦就弟子之列。政有缺失,祭酒直言无讳”。甚至还说:“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学校。”意思是,学校可以左右天子之是非。这种议论和主张,简直有点像近代内阁制和议会制的味道,显示出宗羲思想具有民主思想的倾向。

在批判封建君主专制时,宗羲继承和发扬了孟子“民贵君轻”思想,抨击封建君主以天下为私产,反复表述:为君者,当“为天下”;为臣者,“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盖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古代之法为天下,“固未尝为一己而立”。因此,可以说《明夷待访录》是中国封建衰老时期的“人权宣言书”。它对近世民主运动还有一定的思想影响。

3.黄宗羲和《明儒学案》

宗羲既以二十一史为经世之书,又言治学“必证明于史籍,而后足以应务”,自然很重视史学。他除了著《明夷待访录》外,还注意明代文献,撰著《明儒学案》等,对史学做出很大贡献。

宗羲有意撰写明史,为时人所共知。有说他“闭户著述,从事国史,将成一代金石之业”。宗羲确已编《明史案》242卷,惜已散佚。

宗羲所著《明儒学案》62卷,是学术思想史的创举,对史学也是一大贡献。他在此书《凡例》中,明确规定了编撰的原则和方法。首先,注意各家各派。他说:

学问之道,以各人自用得著者为真。凡倚门傍户,依样葫芦者,非流俗之士,则经生之业也。此编所列,有一偏之见,有相反之论,学者于其不同处,正宜着眼理会,所谓一本而万殊也。以水济水,岂是学问?

这既指出了学贵自得,又说明了容纳各学派之意。次之,注意各学派的宗旨。他说:

大凡学有宗旨,是其人之得力处,亦是学者之入门处,天下之义理无穷,苟非定以一二字,如何约之使其在我?故讲学而无宗旨,即有嘉言,是无头绪之乱丝也。学者而不能得其人之宗旨,即读其书,亦犹张骞初至大夏,不能得月氏要领也。是编分别宗旨,如灯取影。……每见钞先儒语录者,荟撮数条,不知去取之意谓何;其人一生之精神未尝透露,如何见其学术?

这既指出了学有宗旨之重要,又说明了撰写学术史的要领。宗羲著《明儒学案》,正是把握这两点进行撰写的。

宗羲博览明代学者的文集、语录等材料,分析各家的宗旨与流派。其书按学术传授系统,把200多名学者分成不同的学派,立了19个学案,大致分为三个时期。初期叙程朱之学和陆学,立了《崇仁》《河东》《白沙》《三原》等学案。中期重点叙述王学,先立《姚江》,叙述这个学派的开创者王守仁的学术思想,认为他是明代学术的“大宗”,接着立《浙中》《江右》《南中》《楚中》《北方》《粤闽》各个“王门”的学案;还立了《止修》《泰州》《甘泉》三学案,以其虽出于王学但别有宗旨,故不标“王门”二字。末期立《东林》《蕺山》。《蕺山学案》仅叙刘宗周一人,写得很丰满,因作者推崇乃师宗周“慎独”之旨之故。另有《诸儒学案》,叙述不属于任何学派的方孝孺等43人。

《明儒学案》对明代各个学派和每个学者,较客观地做了学术宗旨和学术传授的介绍,反映出了明代学术的特点和各个学者的思想。书中的小序和按语,对各学派有所评论,反映出作者的学术思想倾向。这确是一部学术思想史专著,远胜于以往出现的周汝登《圣学宗传》、孙钟元《理学宗传》等不注意各家宗旨、杂收而不甄别之书。但其所叙仅限于理学各派,没有写王世贞、李贽等人的学术,未免有局限性。

宗羲还着手撰《宋元学案》,未成而卒。这部宋元学术史专著,是先后由黄百家、全祖望、王梓材等续撰修补而成的。

4.王夫之著《读通鉴论》

王夫之,字而农,号姜斋,湖南衡阳人。因晚年隐居于衡水西岸石船山,学者称船山先生。生于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卒于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享年70岁。夫之幼承家学,留心世务。崇祯十五年(1642年)中举。在赴京应试途中,因交通受阻而返,不愿参与农民起义张献忠部的活动。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明朝灭亡,夫之吟诗致哀。清兵南犯至于湖广,夫之于顺治五年(1648年)乘西南抗清大势,举义兵于衡山。是年冬奔赴肇庆,投身桂王的永历政权,在其内部矛盾中遭奸党打击,时又闻母丧,遂返归故里。拒不服从清朝的“薤发”令,改易姓名,遁迹于草野,常匿于窑洞。晚年归衡山,自康熙十四年(1675年)始,在石船山筑“湘西草堂”隐居,发奋著述,以至于殁。

夫之隐居期间,“启瓮牖,秉孤灯,读十三经、二十一史及张(载)、朱(熹)遗书,玩索研究,虽饥寒交迫,生死当前而不变”,暮年“体羸多病,腕不胜砚,指不胜笔,犹时置楮墨于卧榻之旁,力疾而纂注”。他满怀爱国主义精神,为总结我国历史的和政治生活的经验教训,写下《读通鉴论》《周易外传》《张子正蒙注》《王船山诗文集》等著作。他一生著作百余种,凡400余卷,包括哲学、史学、文学、政治等各个方面。

《读通鉴论》,就《资治通鉴》所载自战国至五代1300余年的历史进行评论,可谓史论专著,是夫之史论的代表作。全书60余万字,分为30卷,每卷以朝代为别,每代以帝王之号为目,每目下分若干条,共85目,约900条;另在卷末附《叙论》4篇。

我国史论源远流长。对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予以评论,早已有之,《左传》的“君子曰”就是明显的例证。是后,贾谊的《过秦论》、司马迁的“太史公曰”等等史论继踵问世。自《史记》“太史公曰”起,凡正史多有“论”或“赞”这种形式的史论。自《过秦论》起,单篇的史论,如曹同的《六代论》、陆机的《辨亡论》等也多了起来。至于史论专著,诸葛亮的《论前汉事》可能是其早者,惜已亡佚。自唐宋以来此种书多了起来,如范祖禹的《唐鉴》、胡寅的《读史管见》、张溥的《历代吏论》等。

宋明之际的史论著作,总的说来,水平不一,参差不齐,但多是随便发议,泛泛而论。《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品骘旧闻,抨弹往迹,则才翻史略,即可成文。此是彼非,互滋簧鼓。故其书动至汗牛。又文士立言,务求相胜。或至凿空生义,僻谬不情,如胡寅《读史管见》讥晋元帝不复牛姓者,更往往而有。故瑕类丛生,亦惟此一类为甚。”此论似有一概之嫌,应该说《唐鉴》《东莱博议》等书还有可取之处,但它确已察觉到宋明史论的一般风气。就以与《资治通鉴》记事相关的胡寅《读史管见》为例,清人指摘其论“不近人情,不揆事势”,“但就一事诋斥,不究其事之始终”,甚至评桑维翰投靠契丹,有“虽因契丹而相,其意特欲兴晋”的谬论,是言之有据而可信的。

《读通鉴论》,无论是史论方法,还是史学思想,都与胡书大异其趣。夫之声明己论“所由与胡致堂(胡寅号致堂)诸子之有以异”,是自信而实在的。

5.王夫之的史论方法

夫之的《读通鉴论》之所以是一部史论名著,就在于其论有进步的史学思想和史论方法。

这里先谈夫之的史论方法。《读通鉴论》末尾有这么一段话:

引而伸之,是以有论;浚而求之,是以有论;博而证之,是以有论;协而一之,是以有论;心得而可以资人之通,是以有论。道无方,以位物于有方;道无体,以成事之有体。鉴之者明,通之也广,资之也深,人自取之,而治身治世、肆应而不穷。抑岂曰此所论者立一成之倒(形),而终古不易也哉!

这主要说明两点:(1)所发史论,是借史发挥,探索历史,广博论证,综合比较,发人深思。(2)理论以史实为根据,以供借鉴取资,可借以提高自身素养,可用以治理客观世界;但所论只是供人参考的历史分析法,并不是规定始终不变的固定框子。夫之史论这两点原则与要求,不仅在当时具有进步意义,就是今天仍有参考价值。

夫之对胡寅、张溥等人老生常谈、泛泛而论的学风非常讨厌。他强调不随流俗喋喋而议、繁词累说,不愿与“道听途说者同其纷呶”,而有自己的论史原则。他说:“就事论法,因其时而酌其宜,即一代而各有弛张,均一事而互有伸诎,宁为无定之言,不敢执一以贼道。”意思是,依据史实而作具体分析,不以主观强加于客观。这很符合今天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历史分析法原则。

夫之不仅提出了很高又有新意的史论原则和要求,而且还明确地交代了他的史论方法,即:

推其所以然之由,辨其不尽然之实,均于善而醇疵分,均于恶而轻重别,因其时,度其势,察其心,穷其效,所由与胡致堂诸子之有以异也。

我们认为,这是夫之较完整的史论方法,需要加以分析;并要取《读通鉴论》中的材料,加以参证说明。

关于“推其所以然之由,辨其不尽然之实”——即探索缘由,辨明真伪。治史与论史,只是摆史实,铺摊子,是不行的。需要由此及彼,由表及里,辨真伪,探缘由,才能明其实质,了解至深,以期于用。“溢词”、“侈谈”或“艳称”,更不可取。夫之正是按此而论史的。如论唐朝灭亡的原因,说唐懿宗时发生庞勋起义,一时难平,但唐朝尚不至于瓦解,这时招讨使康承训奏请朝廷借用沙陀兵以讨庞勋。于是沙陀贵族了解唐朝虚实,横行中原,轻视唐朝,从而产生“可取而代”之心,以至逐渐酿成唐亡之祸。“然则承训召寇以入,为灭唐之戎首,罪其可逭乎?”故说唐亡“自康承训奏使朱邪赤心率沙陀三部落讨庞勋始”,也就是说,康承训之谋是唐亡之“祸原”。此论不同于宋祁“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之说,虽然两者都未揭示深刻的阶级矛盾的根因,但应承认各有一定的见地。

又如论辨唐宣宗之政美恶,夫之指出《通鉴》所书有问题。他以为,司马光取小说之材料,记载于史册,“若有余美焉”;而明白人观之,“则皆亡国之符也”。他就“鸡山贼”一事而展开分辨:“大中六年,鸡山贼乃掠蓬、果、三川,言辞悖慢,民心之离,于是始矣”。当时无严重的内忧外患,无严重的天灾,而百姓何以迫于饥寒“而遽走险以自求斩艾(刈)乎?”问题很显然,促使百姓铤而走险者,“非有司之虐而谁耶?”从而进一步分析:“君愈疑,臣愈诈,治象愈饰,奸蔽愈滋,小节愈严,大贪愈纵,天子以综核御大臣,大臣以综核御有司,有司以综核御百姓,而弄法饰非者骄以玩,朴愿自保者罹于凶,民安得不饥寒而攘臂以起哉!”“小昭而大聋,官欺而民敝,智攫而愚危,含怨不能言,而蹶兴不可制。……驱民以冻馁,其已久矣。”夫之以具体的分析说明,统治者对被统治者剥削和压迫是“鸡山贼”之起因,唐宣宗为政不美,司马光记事不实。这种历史之辨,大可肯定。

关于“均于善而醇疵分,均于恶而轻重别”——即区分善恶的不同程度。善有醇疵,恶有轻重,不可一概而论,而要仔细分析,做对比研究。夫之以为,历史人物千差万别,绝不等同。如他将朱温、李克用与曹操三人做了对比分析,说:“以曹操拟桓、文,杜蘅之于细辛也;以朱温、李克用拟曹操,瓦砾之于赋砆也。此其不可强而同者也。”

在分析研究历史人物方面,夫之对唐代二王八司马之论,尤可注意。二王革新失败遭难,“恶声一播,史氏极其贬诮,若将与赵高、宇文化及同其凶逆者”。夫之说:“平心以考其所为,亦何至此哉!”他认为:“自其执政以后,罢进奉、宫市、五坊小儿,贬李实,召陆贽、阳城,以范希朝、韩泰夺宦官之兵权,革德宗末年之乱政,以快人心,清国纪,亦云善矣。顺宗抱笃疾,以不定之国储嗣立,诸人以意扶持而冀求安定,亦人臣之可为者。”只是由于宦官弄权为奸而兴大狱,二王等人自身也有缺点,“因是而激盈廷之怨,寡不敌众,谤毁腾于天下,遂若有包藏祸心为神人所共怒者,要亦何至此哉!”故夫之断言,谓二王八司马为千古之败类,“则亦诬矣”。这可以说是夫之区分善之醇疵、恶之轻重,具有代表性的高论。

关于“因其时,度其势”——即审时度势。论史不可超过时空,不能形而上学,应当强调历史主义。《通鉴》载牛、李维州之辩,司马光不顾历史是非,伸牛而诎李。夫之指出,牛僧孺放弃维州的主张,并不是“崇信以服远,审势以图宁”,而是欲败李德裕收复维州之功,竟然不顾“国家之大利,夷夏之大防”,“以快其私怨”。同时指出,司马光的“德裕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义也”之说,不切史实,而是“惩熙丰之执政用兵生事,敝中国而启边衅,故崇奖处錞之说,以戒时君”。严格说来,这是借史论政,而非真正的史论。故夫之严肃地指出:“夫古今异时,强弱异势,战守异宜,利害异趣,据一时之可否,定千秋之是非,此立言之大病,而温公(司马光)以之矣。”这是接近历史辩证法之论,难能可贵。

关于“察其心,穷其效”——即考察主观动机和客观效果。人们的主观动机与客观效果,或相符,或不符,或似符,这是了解和评论历史人物的一个极为复杂而需要探讨的问题。古人评论历史人物,虽然早已接触到这个问题,但作为一个史论方法,明确地提出,又切实地运用,当数王夫之领了先。如对秦朝废封建制立郡县制,夫之说:“秦以私天下之心而罢侯置守,而天假其私以行其大公,存乎神者之不测,有如是夫!”意思是,秦朝废封建立郡县,秦始皇本是“私天下之心”,主观动机是私;但实际上虽未利于秦朝延长寿命,却有利于天下统一,客观效果是公;这种“心”与“效”,“公”与“私”不统一的现象,实非人所预料。

夫之因坚持其史论方法,故对史书要求真实可信,表彰“存直笔于天壤”,反对“挟私以成史”。他之所以往往分辨史家之公私正邪,史书之曲直真伪,就在于要求史论建立在信史的基础之上。同时,夫之反对论史之“二弊”,即“浅中无当之失”,“纤曲嵬琐之说”,不浮言,不诡辩,要求达到他自己提出的论史原则和要求,以期“求安于心,求顺于理,求适于用”。

6.王夫之的史学思想

夫之的《读通鉴论》具有丰富的史学思想。其历史、政治、民族、史学几方面的思想与观点,尤为突出。

(1)历史观

在历史观方面,夫之不信“正统”论、“五德终始说”等传统的历史现,反对复古论,往往予以批判。如说,古今之天下,只有治乱离合之变。而无所谓“正统”,正统论乃有的统治者“强相缀系以掩篡夺之迹,抑假邹衍五德之邪说与刘歆历家之绪论,文其被辞;要岂事理之实然哉?”“若邹衍五德之说,尤妖妄而不经。”“鉴古酌今,以通天下之志而成其务,非循名责实泥已迹者之所与知久矣。”

在批判旧的谬论,继承以往历史观优秀成果的基础上,夫之提出了历史演变的观点。他说:

唐、虞以前,无得而详考也,然衣裳未正,五品未清,婚姻未别,丧祭未修,狉狉獉獉,人之异于禽兽无几也。……若夫三代之季,尤历历可征焉。当纣之世,朝歌之沈酗,南国之淫奔,亦孔丑矣。……至于春秋之世,弑君者三十三,弑父者三,卿大夫之父子相夷、兄弟相杀、姻党相灭,无国无岁而无之,蒸报无忌,黩货无厌,日盛于朝野,孔子成《春秋》而乱贼始惧,删《诗》《书》,定《礼》《乐》,而道术始明。然则治唐、虞三代之民难,而治后世之民易,亦较然矣。

意思是说,自古以来,无论是风俗、文化,还是经济、政治,都在演变,今胜于古。故他反对“泥古过高,而菲薄方今”。

夫之讲历来治乱离合,也是历史演变论。他多次讲到天下之势“一离一合”,“一治一乱”,不免受了传统的循环论的影响;但却承认历来治乱有所变化,《叙论一》就提到“数千年中国之治乱以迄于今,凡三变矣”。此中尽管没有突变的理论,没有质的移行的说明,但还是说明天下在变,不是简单的重复。他讲历来的离合,更承认历史演变,如说:

古之天下,人自为君,君自为国,百里而外,若异域焉,治异政,教异尚,刑异法,赋敛惟其轻重,人民惟其刑杀,好则相昵,恶则相攻,万其国者万其心,而生民之困极矣。尧、舜、禹、汤勿能易也;至殷之末,殆穷则必变之时,而犹未可骤革于一朝;故周大封同姓,而益展其疆域,割天下之半而归之姬氏之子孙,则渐有合一之势。而后世郡县一王,亦缘此以渐统壹于大同,然后风教日趋于画一,而生民之困亦以少衰。

这是说,随着历史的发展,我国由分裂逐渐趋于统一,风俗文化也日益进步。说明人类社会是由野蛮而趋向文明的。

同时,夫之又把他的“理依于气”、“气无非理”的朴素唯物主义的自然观用来考察社会历史,提出了“理势合一”的历史理论。《读通鉴论》首篇就提到:

郡县之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矣,合古今上下皆安之,势之所趋,岂非理而能然哉?……封建毁而选举行,守令席诸侯之权,刺史牧督司方伯之任,虽有元德显功,而无所庇其不令之子孙。势相激而理随以易,意者其天乎!

这里论者就分封制发展到郡县制的史实,说明“理势合一”的道理。夫之谈理、势之处很多,如:“顺必然之势者,理也。理之自然者,天也。……天者,理而已矣。理者,势之顺而已矣。”“势既然而不得不然,则即此为理矣。”“势因乎时,理因乎势。”可见,所谓“势”,就是历史发展“必然”的趋势;所谓“理”,就是“顺必然之势”的历史发展规律。“理势合一”,就是历史发展趋势和历史发展规律的一致性。这个历史思想,贯穿于他对人类社会历史的一系列具体看法之中。夫之对正统论、复古论等的批判,对历史演变论的阐述,都与这个思想指导有一定的关系。

(2)政治观

在政治观方面,夫之谈的老调不少,但也有些新的思想。他提出了“事随势迁,而法必变”,“就事论法,因其时而酌其宜”的理论,主张“趋时更新”,反对泥古不变。他说:

以古之制,治古之天下,而未可概之今日者,君子不以立事,以今之宜,治今之天下,而非可必之后日者,君子不以垂法。

就是说,历史发展了,社会各项制度应当随之而变。这是夫之政治观的指导思想。

夫之虽有“天子者,以绝乎臣民而尊者也”之说,但不鼓吹君主专制。他所说“以天子下统乎天下,则天下乱”,“上统之则乱,分统之则治”,即反对君主操持一切,专制独断,主张各级政权各专其职。他以为,天下“非一姓之私”,反对“以天下私一人”,主张“公天下”,凡事以“大公”为原则。他认为,天下之财利、土地,以至于用人、爵禄,都应当按“大公”原则行事。如说:“王者能臣天下之人,不能擅天下之土。……若夫土,则天地之固有矣。王者代兴代废,而山川原隰不改其旧;其生百谷卉木金石以养人,王者亦待养焉,无所待于王者也,而王者固不得而擅之。”其意是要对君权加以限制,有点民主思想的倾向。

夫之主张通商,开关交易。他说:“天下交相灌输而后生人之用全,立国之备裕。”他以为如果不开关通商,则民困国穷。而想闭关,事实上闭也闭不了,禁也禁不了。只有通商,互通有无,才能提高生产力,促进经济发展,“民给而赋税以充,耕者劝耕,织者勤织”,才能“利于国,惠于民”。这有点像近代开关自由通商的思想。

夫之主张“严以治吏,宽以养民”,对于官场中的贪污腐败现象,特别强调“严之于上官”。以为严惩大官,才能使下级官吏恐惧而喙息。对于设制科以取士,以为“唯其言以登用之,则国是乱,佞人进,治道之大蠹也”。这些都有一定的识见,都有一定的进步性。

(3)民族观

在民族观方面,夫之主张“夷夏之防”。他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思想,把民族大义视为高于一切,说“天下之大防”的首要问题是“夷狄、华夏”之辨。并说:

为天下所共奉之君,君令而臣共,义也;而夷夏者,义之尤严者也。五帝、三王,劳其神明,殚其智勇,为天分气,为地分理,以绝夷于夏,即以绝禽于人,万世守之而不可易,义之确乎不拔而无可徙者也。

意思是,夷夏之防高于君臣之义,这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之事,是“古今之通义”,万世而不易。“如其不可两全矣,则先君之义犹私也;中国之义,人禽之界,天下古今之义也。不以私害公,不以小害大。”把夷狄视为禽兽,是民族歧视;而把夷夏之防视为“公”而“大”之事,是其身处清朝满洲贵族肆虐之时强烈的民族主义精神之闪光。

为何提出“夷夏之防”?夫之说:“夷狄之于华夏,所生异地,其地异,其气异矣;气异而习异,习异而所知所行蔑不异焉。乃于其中亦自有其贵贱焉,特地界分、天气殊,而不可乱;乱则人极毁,华夏之生民亦受其吞噬而憔悴。防之于早,所以定人极而保人之生,因乎天也。”就是说,夷夏之防,首先是考虑到各族之区域、气质、习俗等都不相同,故不可共处;再就是考虑到夷狄侵犯华夏,使中原人民受害不浅,不可不防。

所谓“防”,乃防御之意,其中无侵犯或退让的含义。夫之说:“夷狄非我族类者也,蟊贼我而捕诛之,则多杀而不伤吾仁:如其困穷而依我,远之防之,犹必矜而全其生;非可乘约肆淫、役之残之、而规为利也。”又说:“王者之于戎狄,暴则惩之,顺则远之,各安其所,我不尔侵,而后尔不我虐。”意思是,来犯则严惩不贷,来依则远处安抚,而不可乘机肆虐而奴役之,以各安其所、互不侵犯为原则。这是夫之对待民族关系问题基本的指导思想。

夫之正是以这种民族思想,臧否历史人物和评论史事得失的。对于秦始皇、汉武帝抵御匈奴,夫之予以肯定,说其虽有过错,然不在此,“非筑城治障斥远匈奴之害也”,“非埽幕南之王庭以翦艾匈奴之害也”。对于郭钦言“风尘之警”,江统著《徙戎论》,夫之允其“早识”,说:“汉、魏之际,羌、胡、鲜卑杂居塞内,渐为民患,徙之出塞。万世之利也。”对于正统论者升晋于正统,黜宋于纷争,夫之说,这是“崇势而抑道”,晋宋相比,晋失中原于夷狄,宋伐中原之夷狄,宋胜过晋,“未见其劣”。“举晋人坐失之中原,责宋以不荡平,没其挞伐之功而黜之,亦大不平矣。”对于桑维翰劝石敬瑭屈节以事契丹,夫之评其为“万世之罪人”。对于数千年来我国各族的往来与同化,夫之以为不妥,说各族隔绝而“相忘”,才是“各安其所之道”。

由此可以看出,夫之的民族观,虽有狭隘的民族主义因素,但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大节是其主要成分。

(4)史学观

在史学观方面,夫之以为史学乃经世之学。他说司马光之书以“资治通鉴”四字为名,用意很深,于是加以解释和发挥。夫之说:

曰“资治”者,非知治知乱而已也,所以为力行求治之资也。

这是说,所谓“资治”,不是了解历史知识,而是为力行求治之资。因此,要求学历史不能盲目取用,而要用心思考,设身进入历史,真正认清其得失利弊,才能“变通以成乎可久”。

所谓“鉴”,不是为了看形貌,整衣冠;而是要对历史认真研究。夫之说:

故论鉴者,于其得也,而必推其所以得;于其失也,而必推其所以失。其得也,必思易其迹而何以亦得;其失也,必思就其偏而何以救失;乃可为治之资,而不仅如鉴之徒县于室,无与炤之者也。

意思是,对历史的得失和经验教训,需要推究之,总结之。

所谓“通”,就是要求“通识”和善于运用丰富的历史。夫之说:

其曰“通”者,何也?君道在焉,国是在焉,民情在焉,边防在焉,臣谊在焉,臣节在焉,士之行己以无辱者在焉,学之守正而不陂者在焉。虽扼穷独处,而可以自淑,可以诲人,可以知道而乐,故曰“通”也。

此中包含这些意思:历史的内容非常丰富,包罗万象,可以有选择地了解,还当有总体的认识;可以“自淑”,即可以提高自身的素养;可以“诲人”,即可用以进行社会教育;可以“知道而乐”,意思是可以了解历史法则,对历史前途充满信心。夫之对“资治通鉴”全面的解释,就是古为今用。

在古为今用问题上,夫之有几点要求:

①师古之“精意”,不能仿古之“成法”,反对“泥古而不知通”。“就今日而必法尧舜也,即有娓娓长言为委曲因时之论者,不可听也。”后世只能“通古人之意而推以立法”。

②不可以古概今,只能鉴古酌今。“因时随土以立一切之法者,固可变通以行其化裁者也”。“鉴古酌今,以通天下之志而成其务,非循名责实泥已迹者之所与知久矣”。“以古之制,治古之天下,而未可概之今日者,君子不以立事;以今之宜,治今之天下,而未可必之后日者,君子不以垂法”。

③不可把史鉴当作万灵药膏,关键还在立政修教。“立国无深仁厚泽之基,而豫教不修,子孙昏暴,扑火于原,而焰发于烓灶,虽厚戒之无救也。”

④不能以历史为教条,应当结合实际。“读古人之书,以揣当世之务,得其精意”,不可“偏据”于古。“因其时,就其地,以抚其人民,而国民交利”。

⑤尽管世局混乱。但“极重而必返”。天下之治,“以俟之来哲”,期待于“醇儒”。可见夫之在古为今用问题上,颇具辩证法思想。但也有局限性,如提不出新的社会方案,未找到创造历史的主人等。

基于古为今用的思想,夫之对历史著述提出了一些要求,主要是三点:一要明确述往思来之宗旨。他说:“史者,垂于来今以作则者也”;“所贵乎史者,述往以为来者师也”。意谓史学担负着记述历史和促进历史的重大使命。二要记载“经世之大略”。他说:“为史者,记载徒繁,而经世之大略不著,后人欲得其得失之枢机以效法之无由也,则恶用史为?”故他讨厌连篇累牍的空文,反对花里胡哨的“藻帆之文”。三要切实有用而可供鉴戒。他说:“史之为书,见诸行事之征也。则必推之而可行,战而克,守而固,行法而民以为便,进谏而君听以从,无取于似仁似义之浮谈,祗以致悔咎而无成者也。则智有所尚,谋有所详,人情有所必近,时势有所必因,以成与得为期,而败与失为戒,所固然矣。”夫之批评宋元以来的“浮谈”学风,坚持其“求适于用”的要求。同时,他反对执迷“较订”而傲人,认为其学“无益”于世。

夫之论史,往往说古道今,抒情言志,充分表达出他对时政的关注,守民族的大节,有爱国主义的精神,史学思想闪烁异常的光辉。王夫之、黄宗羲二人在史论与政论方面各有千秋。在政治思想上,夫之显然稍逊于宗羲一筹;而在史论建树上,夫之却比宗羲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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