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场宿醉. 醒来时,天依旧清亮,风仍然分明, 而光阴的两岸,终究无法以一苇杭之. 我知你心意. 无须更多言语,我必与你相忘于江湖, 以沧桑为饮,年华果腹,岁月做衣锦华服, 于百转千回后,悄然转身, 然后,离去.——简媜
晨昱清醒的时候,依然觉得迷糊。本以为自己应该在江边,却不料居然在一个挺舒适柔软的床上。脑袋稍微用力思考,头就隐隐地痛,就连眼睛也有说不出的难受。
电子时代,习惯性地翻开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是上午十点五十!
更惊讶的是——手机上显示有十一个未接来电。
晨昱看了看,老妈打了一个,白惜墨打了一个,剩下九个全是李哲曦打的。
自己昨夜到底干什么了?没有听说过喝酒喝得听力不好的,连手机响铃都听不到。晨昱光着脚丫,跃下床去,将房间的三层窗帘拉开,随着手的扯动,一道剧烈的强光刺的她本来就睁不开的眼睛愈发刺痛。
下意识地闭眼片刻,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外面的阳光真好呀!不管昨晚再怎么风雨交加,终究会有晴天。无论昨夜再怎么寒冷黑暗,第二天依旧光明温暖。
晨昱将窗户打开,深吸一口气,缓缓凝视着楼下不远处的江水滚滚流逝。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昨晚的情景,不行,她脑袋还是有些乱,而且身上的气味也不好闻,说道气味,她这才发现自己昨天刚买的那件飘飘欲仙的白色长裙居然……不见了!
“啊……”晨昱抱着快要爆炸的头,大声地练肺活量。
四月底五月初对于晨昱长大的北方,气温还乍寒乍暖,但出于亚热带的此地来说,无疑是夏天。因为宿醉,头脑不清醒,她竟然没有察觉……
“咚咚咚……”有人敲门。
“晨昱,你醒啦?你的衣服在外面。你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先去楼下透透气。”
居然是陈逸斐的声音。
晨昱恩了一声算是作答。听到门外居然又传来一声碰门声音,晨昱这才裹了被子,将门悄悄开了一条缝,门外是客厅,茶几上摆放着衣服盒子,晨昱打开盒子,里面一套皮粉的真丝衣裙,还有两套内衣。
晨昱拿着两套尺码相邻的内衣,脸上火烧一样的红。此时手机响了,一条短信:“衣服你选个自己的码号,我不懂,就选了两套相近的。”晨昱没有回复。抱着衣服去洗澡。
她隐约记得昨夜自己跟白惜墨说了此生永不相见后,就跑了出去。当时好像打车去了江边。好像陈逸斐也在。印象中自己絮絮叨叨,又哭又笑,甚是豪迈!但是具体的细节,她却不记得了。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她便给母亲回了电话,解释说自己昨夜和朋友们跳舞看电影玩嗨了,没有听到手机铃声。冯蕾问“男的女的?”晨昱皱眉说男女都有,这才将她老妈哄了过去。冯蕾让她赶紧跟李哲曦回电话,这才挂了。
晨昱一边吹头发,一边思索该怎么样跟李哲曦解释。她这边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好办法,李哲曦却打来了。晨昱只好皱眉接听。
“你昨天夜里干什么去了?”难得平日里笑面虎的一个花花公子大发雷霆。
“没干什么。”晨昱淡淡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跟朋友跳舞看电影,没有听到。”
李哲曦显然并不像她老妈一样好骗,电话里那声冷哼了一声就是证明:“失恋的人,还有兴趣去迪厅电影院?你的脾气和品味什么时候变好啦?”
他居然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晨昱皱眉,颇有几分心虚的问。
李哲曦浓厚的鼻音传出来:“这还用说?我问别的同学要了白惜墨那混蛋的电话,顺便去把他修理了一顿!”
晨昱心里叫苦不迭,秘密突然被发现,她有一种羞耻的暴露感,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在哪?你说吧,是我去接你?还是你20分钟之内赶回来?”
晨昱叹息一声,还算乖巧地说:“我吃了饭,自己回去。”
“你还吃的下去饭?”
晨昱被他的话气的冷哼一声:“我为什么吃不下去?哪里规定了失恋就不准吃饭?李哲曦,我的事儿不用你这花花公子管……”
“哎,你这死丫头!花花公子说谁呢?像我这么痴情重义的人,世间也算凤毛…”
此刻,晨昱没有心情跟他斗嘴,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随后,收拾收拾,晨昱邀请陈逸斐进行“最后的午餐”。就在这家海边温泉酒店,省着来回折腾,晨昱虽然吃不下去,却也点了几个硬菜,来充当道谢兼道别的门面。
“师兄,这些日子以来,让你费心了!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
陈逸斐客气地说着得体的话。晨昱问道买衣服的钱,陈逸斐愣了片刻,还是报了一个数,晨昱向他要了一个银行账号,说这两天将钱打到账号上。陈逸斐苦笑点头。
两人竟陷入了沉默。
晨昱心里有一个疑问,问吧,于事无补;不问,留在心里,总觉得膈应。斟酌再三才缓缓开口:“师兄,关于那个…尹心颜,他们的事,你之前知道吗?”
陈逸斐刚将一条黑椒牛柳放进口中,听她这么一问,一个吸气,咳嗽起来。
晨昱歉然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他们的事儿如果说同学同事都知道的话,我在想,师兄说不定也有耳闻。”
陈逸斐端起红酒轻轻喝了一口,又拿纸巾擦擦嘴,才慢慢地说:“没错。我也听说过。但不是因为同学同事的关系。而是因为白惜墨保研这件事。”
“呵呵”晨昱自嘲地苦笑,“因为这个呀!也是,尹心颜能给他帮助,而我没有什么用处。这也难怪!”
陈逸斐摇头微笑:“如果爱情中利用和算计占了很大比例,这种爱不要也罢。”
晨昱答非所问:“为了前途和学业,不惜利用感情。喝醉酒就可以一夜情,我不知道是我跟不上这个世道,还是人心变化太快!只不过,这种做法让我觉得恶心和不屑。”
“这倒是!这句话你昨天晚上已经说了很多遍。只是原话不是这样的,但意思一样!”陈逸斐笑道。
晨昱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了吗?不好意思,我都不太记得了。”
“恩,看来他们俩聚会那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你昨晚说了好多遍。还拽着我说要不要我们也试试,看看我们醒来后,会怎么处理……”
看晨昱瞪大眼睛,先是不可置信,随后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目光,陈逸斐继续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怕我们置于两难的选择,所以忍着巨大的诱惑和煎熬拒绝你啦……但是,现在想起来,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胆小……”
晨昱窘迫地快要哭出来啦,陈逸斐这才大笑:“我讲的冷笑话,不好笑么?你为什么这幅表情?”
此刻,晨昱的脸像调色盘一样,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灰……听到陈逸斐说是玩笑,这才放下紧绷的神经,大口喘气,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皱眉道:“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吓死我了!”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当然啦!无论怎么样,我不愿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再说,即便有一天我也被腐蚀,变坏了,真要那么做了,我也不希望那个人是你!”
陈逸斐心头一紧,像是一颗真心被谁的手掌用力攥住,狠狠地揉搓着,他忍者心塞,装作不在意:“为什么?”
晨昱微笑:“因为你是我最在乎、最珍贵的知心朋友。失恋已经够倒霉了,我可不想再失去你!”
陈逸斐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松绑,一下子轻松自由了,却同时有异样的感动填满,他淡淡是说:“不会的!”自己在心里补充道:“只要你需要,我愿意随时在你身边。”
他为自己昨夜的理智和决绝,感到既心酸又欣慰。
昨夜那个心碎绝望的女孩错将自己当作了某个人,扯着自己,不让自己走,哭诉衷情并求不要离开。
陈逸斐只得狠下心来将晨昱锁在屋内,隔着一道房门,听见晨昱喃喃地说“你宁愿陪着那个丑丑的尹心颜,也不愿意陪着我…看来在你心里我的确不如她…你的确不爱我……”
陈逸斐自己在外屋沙发上坐了一夜。半夜晨昱吵着要喝水,陈逸斐扶她喝了一杯水,不一会,酒和水在她胃里剧烈融合,她就吐了。衣服上也染上一些秽物,陈逸斐不得已,只好屏住呼吸(太难闻)忍住心跳(春光动人)帮她除掉外衣…
晨昱在醉梦中还兀自伤心地说:“原来…你都不爱我……”
陈逸斐拿着湿毛巾为她擦拭呕吐的秽物,悄悄告诉熟睡的晨昱,不是不爱,因为深爱,才不忍心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