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了鲣鱼桂花羹后,乐辰拖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逝遗见了微微一笑,言明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她乖乖的待在家里。
乐辰忙不迭地答好,他才放心离去。
只是没有料到,晚膳回来时,刚一踏进云苍宫的大门,就得到乐辰被错芫杖责的消息。他惊诧莫名,要知道,错芫可是把乐辰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平日里轻轻地磕着碰着,他都要心疼半天,如今却主动杖责她,如何能不令人震惊。
这般想着,他不由自主地抬脚向错芫的房间走去。此时,一并同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啊!我错了,哥哥,我错了。”房间内,响起孩童悲惨的哭喊声以及求饶声。
错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双目赤红,可见气得不轻。他怒吼道:“说!自己错哪里了?”
乐辰一边哭,一边抽抽嗒嗒地道:“我、我不该偷吃鲣鱼桂花羹。”早已泣不成声。
若是平时,错芫看到这样早就消气了,但今天他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不对!再说。”他厉声呵斥道。
小屁屁上的疼痛蔓延自全身,乐辰疼得几乎要昏过去,偏偏每每她想装晕,错芫就更加用力地打她。现在,她的小屁屁都快裂成两瓣了:“我不该拿厨房的鱼。”
啪!
木板打在乐辰的小屁屁上,发出痛苦地呻吟,这一下力气比之前所有的都要大。
“不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乐辰哭天喊地,两眼一闭嚎啕大哭,哭得脸色通红。
握住木板的手微微颤抖,错芫的心就像被人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倾泄不停,仿佛下一刻,他便会血尽而亡。
“乐辰,我原本以为你年幼无知,天真懵懂,因此许多事都惯着你,不加以约束。没想到,你不学无术,谎话连篇,鸡鸣狗盗,这三点我可有说错?”
乐辰疼得死去活来,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身子骨弱。经过不知道多少下的板子,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虽然能够听到对方在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出声回应他。
“说!”见她不回答,错芫气急,再次举起木板,重重打下去。
“啊!爹爹、娘亲救我。娘亲,娘亲……”乐辰扬起头拼命哭喊,让走进门口的某人心痛欲裂。
他猛地推开房门,大喝:“住手!”
错芫抬起头,看到逝遗和颂川阴沉着脸站在门外,微微蹙眉。
少倾,他轻笑一声,神色非常不悦,道:“这是在下的家事,就不劳烦两位了。” 没有在意他的话,逝遗的目光落在长凳上的小姑娘身上。当看见她襦裙上褐红色的斑斑点点时,瞳孔骤然一缩,如利箭一般凌厉的眼神直刺错芫,咬牙切齿道:“你伤了她,该死!”
下一刻,浩瀚的乾坤之力自他身体里射出,铺天盖地向错芫袭去。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因为其它,错芫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幽冷光芒,他忽得展眉嗤笑:“寻烨,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乾坤之力,乃是三界最强大的力量。普天之下,唯有昔日的之遥公主和三位帝君拥有此等神力。
颂川在此,灵澈在重明宫,那么这个使用乾坤之力的人的身份,显而易见就是三千年前,和乐辰有过婚约的宸凰殿寻烨帝君。
逝遗挑眉,不置可否。然,余光却下意识地暼了眼乐辰,他怕小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再也不理会自己了。
活了数十万年,翱翔三界,纵横四海的寻烨帝君,此刻心底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恐惧。事实上,他纯属多虑了。乐辰在接连的疼痛中,早已昏死过去。错芫挑破他身份的那些话,她并没有听到。
好险!
才刚刚松了口气,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心下大惊。忙跑到乐辰的身边,随着他的步伐,瘦小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化,等来到对方跟前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成人形态。
一双剑眉斜斜上挑,黝黑的眼神采奕奕,一袭白衣,飘逸洒脱。
果如错芫所言,正是寻烨。
“辰儿,辰儿……”他抱起她,神色焦急地呼喊,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错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抿唇,眼底神色复杂难辨。这里最惊讶的当属颂川,他从没想过,他老爹收的所谓的大弟子,竟然是自己的好友寻烨,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认出他,还曾把他比做阿猫阿狗。
一想到日后对方知道此事后的反应,他脑仁突突地疼。
“错芫,你还好吧。”好友固然重要,但于他而言,当下最重要的是眼前的青衣男子。
此时,错芫目光呆滞,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如虚脱一般,滑到了地上。捂着脸,他愧疚而懊悔地喃喃:“我打了她,我打了辰儿……”
一想起她刚刚鲜血淋漓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人撕裂了般,疼得无法呼吸。慢慢地,有清澈的液体从指间的缝隙流出,在微微泛黄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颂川轻叹,走到他身边蹲下,不假思索地将其揽入自己的怀中,抱得紧紧的。
“哭吧哭吧,这样会好受一些。”轻轻拍着错芫的背,硌手的感觉十分不好。
他垂下眸子,才发现怀里的人儿竟瘦骨嶙峋,比起三千年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沉稳了,也瘦了。这般想着,抱着错芫的胳膊越发紧了紧。
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一个男子抱着,错芫满脑子里都是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和没有照顾好乐辰的愧疚。
几番折腾下,他越哭越利害,最后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颂川身上,放声大哭。
窗外,月朗星稀,清浅如纱的月光溜进房内,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淡淡的忧伤中却平添几许温柔。
隔壁的隔壁房间,亦有两个人深情相拥。不同的是,男子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小女孩。
乐辰伤的是敏感部位,寻烨怕把她放到床上会碰到伤口,也不敢坐下,故而一直抱着她站得笔直。
他左手抱紧乐辰,右手在她后背缓缓注入灵力,片刻后,乐辰苍白的小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粉嫩的红晕。彼时,寻烨因为站得太久,腿脚麻木,一向粗壮有力的双臂也慢慢产生疲惫。他额头隐隐有细密的汗珠滑落。
夜深了,他把孩子放到床上,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如蜻蜓点水般。
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忆起三千年前,乐辰受伤的那次,他也是这样,恐惧、担忧、焦虑积聚于心,扰乱了他平静了数十万年的心湖。
那时,他还未认清自己的心,只以为那不过是一抹愧疚在作祟。今时今日,再次回想起来,他才发现,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念及此,他苦涩笑笑。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陌生小姑娘,再回忆当初芳华绝代的熟悉少女,更是揪心。
曾几何时,他有机会握住她的手,却没有珍惜。如今,不知一切还来不来得及。
握紧乐辰的小手,他眸子沉了沉,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黝黑的双目顿时浮现出一道亮光。
夜风轻拂窗沿,送来阵阵桃花芬芳,他忽然觉得,其实在宸凰殿种些桃花也不错。这般想着,冷凝的神情微微缓和,唇角处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笑。
翌日,当太阳爬上枝头,明艳柔和的日光照进房内,躺在床上的某个小姑娘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睡眼朦胧地看了看地上的金黄色阳光,脑袋还不甚清楚的乐辰觉得有些不舒服,伸直了身子
。
这可不得了,一下子就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霎时龇牙咧嘴,哇哇大叫。
靠在床沿小憩的寻烨听到声音,顿时惊醒。望着乐辰红扑扑的小脸,听着她中气十足的叫声,他笑了。
“辰儿,别动,免得伤口又疼了。”他轻声安抚道,不同于之前的冷面孔,而是笑意盈盈,如和煦春风般温暖。
乐辰呆呆看了他半秒,忘记了身上的痛,奶声奶气地道:“师兄,你笑起来真好看。”
早在乐辰醒之前,寻烨就已经恢复逝遗的样子,目的是为了行事方便些。寻烨一怔,眸中精光辗转,笑道:“辰儿,以后师兄在你面前,多笑笑好不好?”
“好。”小姑娘又笑弯了凤眸,伸出小指头,与对方的小指交缠在一起,自顾自地说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凝视两根交织在一起的手指,寻烨若有所思。片刻后,如玉的清俊脸上忽然逸出一抹笑意。别有深意地道:“好,骗人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