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光冷清。明亮的月亮挂在枝头,把整个云苍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纱雾中,朦朦胧胧,不甚真切,仿佛置身仙气浓郁的圣灵山。
室内,昏黄的烛火摇摇晃晃,似乎在做着垂死挣扎。
碧波坐在床头,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想起父亲的吩咐,她清了清嗓子,俯身看着手里的书,娇声道:“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
大家没有听错,凌源安排的第一节课,就是听故事。听睡前故事,而且还是些老掉牙的故事。
此刻,乐辰忍受着身旁的聒噪,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床幔无语。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做好了经受折磨和痛苦的准备,可是对方却来了这么一手,弄得她措手不及。
凌源叔叔,你确定不是来搞笑的吗?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碧波古灵精怪了,原来是有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爹啊!
“碧波,你可不可以换个故事,这个我小时候听过了。”很是无奈,她开口打断碧波。
正专心致志读故事的碧波一听,茫然无措,沮丧着脸问:“姐姐,你是不是嫌我嘴笨,讲得不好啊?”
怎么办怎么办?爹爹可是说了,表现得好可以减免惩罚,表现得不好就会加重的。现在乐辰姐姐提出异议,那她岂不是完了。
看着眼前思路明显跟自己不在一条线上的小姑娘,乐辰头一次感觉到无可奈何。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体会到当年错芫抓狂的心情了。
“呵呵!没有,你继续吧。”干笑两声,她认命般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听不见听不见,我就是听不见。
也许是自我催眠起了作用,乐辰念着念着,真的睡着了。
可怜的碧波对此一无所知,垂着头依旧认真地读故事。
直到夜半时分,她困得不行了,上前摇了摇乐辰,才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睡着了。
气得暗暗磨牙,她轻轻跺了下脚,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星光璀璨,地面亮亮堂堂。庭院中的依米花似乎常开不败,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回头,便可看见五彩斑斓的花朵炫丽绽放。
角落里,一个模糊的影子轻手轻脚地靠近窗户。透过窗纸,依稀可见床上的那道凸起,他情不自禁地勾了一抹淡然的满足的笑。
静夜盼相思,丝丝无缘,念念不见。高悬的明月,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包括未知身份的人和难以言表的情。
乐辰不知,有人在窥探自己。此时的她,正做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梦境中,她回到了一百五十万年前,远古时期十大神兽的日常生活。令人费解的是,她率先接触的不是父亲青龙和母亲朱雀,而是太阴神幽荧。
梦境之中的幽荧,相较于万寝之墓里的那座雕像,少了一丝凌厉,多了一丝惆怅。
她身穿纯白色的曳尾长袍,满头青丝用一支玉簪草草挽起,整个人的气质是慵懒的。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比满天繁星更灿***皎洁月光更神圣,比诸天夜空更青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底那抹无法掩盖的落寞和空虚。
乐辰不解,身为众神之首、三界最尊贵的女子,是什么让她愁眉不展呢?
想起一些远古时期的传言,她大胆猜测:莫非是因为太阳神烛照?
她真的猜对了。
站在太阴神殿外,幽荧仰头望着空中的那轮炽热而明亮的太阳,往往一看就是一天。整整一天,身形一动不动,眼珠子一眨不眨。
经久的岁月里,她仿佛站成了一块“望夫石”。可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从未来过。
幽荧,你这是何必呢?乐辰心里慨叹,却无力改变什么。
烛照多情,风流成性,虽与幽荧乃天造地设的神侣。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的心底没有幽荧。
幽荧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他。她的满腔热情,满怀的情思,都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一寸一寸渐渐湮灭,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浇熄。
最后,泯然无声。
某一天,漫天流星花雨落下,美丽得让人惊叹不已。
整片漆黑的夜空,霎时间被点亮。一簇一簇流星在空中划过,纵然只能短暂停留,也要努力绽放最美的光彩。就在这满天的溢彩流光中,乐辰看见了一个人,火红的衣裙,张狂的个性。
虽然从未和母亲相处过,但仅凭那一道倩影,她就感知到一阵熟悉的暖意。好像察觉到什么,正朝着幽荧走去的朱雀忽得扭过头冲乐辰的方向看了一眼。
乐辰面色一凛,下意识地想找东西遮掩,随后却发现母亲的目光已然移开。晃了晃脑袋,她清空一切杂念,静静观看后续的发展。
但见朱雀大步流星地走到幽荧身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轮光芒不怎么刺眼的残阳。
轻声叹气,她道:“幽荧,都这么久了,如果他心里有你,早就来这里看你了。如今没来,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你又何必……”
现实太残酷,纵然朱雀生性大大咧咧,也不忍再说下去。
幽荧的眼眸微微一动,偏过头瞧着面色红润的好友,漾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看来他对你很好。”
即使不言明,朱雀也知,对方口中的“他”指的是自己的爱人青龙。想起青龙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体贴、宽容,她耳尖微红,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成熟的妩媚,生生刺痛了幽荧的眼。
转了转眼眸,她望向了朱雀平坦的小腹,声音轻如羽毛:“还没有显怀,不知道这小家伙儿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是十大神兽中,第一对孕育仙胎的。他们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三界最最尊贵的孩子。一出生,就应该受到万神景仰。
谈及腹中骨肉,风风火火的朱雀平添了几许恬静淡然。她笑了笑,眼中透着一种向往,和对未出世孩子的期待:“尊贵与否倒是不要紧,只盼孩子能够平安出生,健康快乐地长大。”
十大神兽中,她是第一个怀孕的。神仙产子,与凡人相同,皆是九死一生,极为艰难,否则天界早已人满为患。
迎接新生命的同时,朱雀亦冒着生命危险。她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也不知孩子会怎样。她只是祈祷,孩子能够顺利降生一生平安。
人算不如天算,命运之轮启动之始,所有人的生、死、别、离皆一一注定,即便身为最尊贵的神,也无法更改。朱雀永远无法料到,直至她陨灭,离开这个世上,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出生。
“会的,我们都在你的身边,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幽荧清楚她担心的是什么,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丝力量和勇气。
气氛微微有些凝重,朱雀受不了这种氛围,噗嗤一笑,略微自嘲:“瞧咱俩说这些做什么,凭白增添烦恼。”
幽荧随之而笑,附和道:“是啊,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对了!这孩子的本体,不知道会是一条活泼乱跳的小青龙呢?还是一只高傲清冷的凤凰?”
论及孩子的本体归属问题,朱雀先是一怔,旋即豪爽霸道地回答:“当然是凤凰!凭什么我千辛万苦诞下的孩子,要随了他的本体。”
轻扶小腹,凌厉霸气的目光倏得柔和。
她温柔地说:“我希望,这是一个女儿,是一只紫金色的小凤凰。从古至今,天上地下,唯一一只紫金色的小凤凰,独一无二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