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明天，也许是下个礼拜。
不知道惊喜的时间，才把生活灌满了期待。
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还那么遥远，那时的自己还在十四班，听说他姐要来，中午草草吃了一口就到校门外等着，只是说了两句话，就目送她和当时的姐夫，那个拖稿无极限的“大黄狗”，一起去那边的公园散步。
而这次，是来看他的。
第二天中午吃馄饨的时候，他还和阿田还有清秋讲起这件事。
“哪个姐？”清秋根本不了解这些从初中时代沿留下来的关系，阿田同班当然应该知道，可还是傻傻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问道。
“单独说姐的话，自然是艾瞳姐啦。还这还不知道。”周墨桐说。
快乐的事情，总是希望与别人分享的，就算周墨桐总是喜欢一个人，真正难过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外露自己的情绪，但也只是喜欢一个人承受难堪与悲伤的时刻。
毕竟谁也不能真正帮到谁，所以悲伤的时候，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难堪的时刻。而快乐，是没必要掩掩藏藏的情绪。
有了这样的期待，像是有一颗泡腾片，突然投进生活这汪平静的水面里，刹那间翻腾起“滋啦滋啦”的躁动气。
这么等了好多天，他给艾瞳姐发了短信，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但并没有回音。
也许她也没想好具体的时间吧，也或许是手机被老师没收了，他听艾瞳姐说，之前手机也被没收过，后来这个新的姐夫又买了一个给她。不过如果是因为他短信的声音，让她的手机被没收掉，可就真是太自责了。
一边担忧着，一边期待地握着手机，候着短信。
午饭在清秋的强烈建议下，去了一家新开的牛排饭，店面不小，又是被学生们归为超高档次的牛排，价格也出乎意料的不太贵，十二、三块钱，木盘的铁板上，米饭牛排各占一半，一只半熟的荷包蛋放在最上面。
周墨桐很喜欢这样子的荷包蛋，蛋黄和蛋白都还只是半流体的状态，用筷子一戳，蛋黄就会流淌出来。
虽然吃过之后，觉得着实很一般，至少清秋是这样挑剔地评价的，说这牛排一点都不好吃，一尝就不正宗什么的。周墨桐倒是觉得蛮不错，不正宗归不正宗，但也便宜啊，至少是他们这些学生消费得起的奢侈，就不该挑剔太多了吧。
吃饱饭，三个男生去公园闲逛，学校附近的这个公园，记得小时候还有很多过山车、海盗船之类的设施，后来全都拆除掉，往昔的欢声笑语消失不见，变成现在这片只有树和人工湖的寂静地。
男生饭后一起逛公园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傻透了。
这个提议显然是清秋提出来的，周墨桐自己的话，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不过以他随和的性子，很少有什么事情会跳着脚反对吧。
反正也不会影响到他打电话，况且和大家一起，边走边打电话，也不会像一个人时感觉多少有点尴尬吧。
当然不是打给凌若萱，他若是有打电话的勇气，也不必每周等着她上扣扣时发消息过去。这次的事情，是因为隔壁十九班的大熊王语佳突然带来了一个消息——“老头儿”生病住院了。
“老头儿”，这个亲切的称呼，对于他们这些华园五班出来的学生，有着同一个明确清晰的指意——张老头儿，初中时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印象里张老师的身体一向硬朗。惩罚调皮捣蛋的学生时，总会弹他们的脑瓜崩儿，砰砰作响。拔河时用力挥舞着的手臂，还有那雄浑的口号。甚至冬天“跑操”时还每天都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样一个硬实的小老头，怎么会说倒就倒呢？
大熊说，她也不太清楚。周墨桐找她要了老师的电话号，准备等中午的时间拨过去，问问老师情况如何。
启程往公园那边走的路上，他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之所以会这样犹豫，是因为他并不喜欢打电话，因为他的笨嘴拙舌，尤其是跟老师这种长辈交流，更会觉得紧张。他更喜欢用文字的方式交流，更不是语言，所以……
所以去年的教师节，他才没有回去看老师，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小孩，如果木头会说话，也一定比他更能说会道。
提起自己浑浑噩噩的现况会觉得难堪，又不会找话题，更不好意思恭维老师或是口头讲些矫情的话，只能被动地受问吧。
总觉得至少要做出些成就来，才能挺直腰板站在往日的老师面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是张老师，听他说自己是张老师的学生之后，才跟他说，自己是医生，张老师一直昏迷，已经从省城转到了北京治疗，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几天之内就要进行手术。
“是什么病？这么严重？”
“是脑瘤。要开颅手术。”
周墨桐这边沉默了，另一边也沉默了许久。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一贯的台词，周墨桐知道它什么都不代表，可是此刻又宁愿希望它代表着什么具体的含义。
“谢谢。”通话以周墨桐凝重的这句作结。
“老头儿病挺严重的，脑瘤。”他告诉阿田说，这个教书育人，名叫冶生的小老头，也是他的班主任，在那三年的时光里真的陶冶了他们这些学生。
原本开着玩笑，笑个不停的三人组，这次一下子沉默了。
周墨桐想着心事，阿田想着心事，清秋不认识他们的这位老师，但这种场合也不好说什么，永远停不下话题的他终于停了下来。
开颅手术这种事，想想就觉得太可怕了，要把脑袋打开，切除肿瘤再缝合上。光是想象那过程，都会觉得脑袋疼得不行，用这样的方式治疗，风险一定比剖开肚子的那种手术要大吧？
回去，就把中午打电话问到的结果告诉给了大熊，原华园五班的同学知道消息后都很低落，听说苏玉，那个因为周墨桐把她和另一个男生的绯闻写在书里，看见他就一直扭头“哼”的女生，说要去北京看“老头儿”。
“毕竟在首都的医院，应该能接受全国最好的治疗，所以也不用太担心啦。”大熊这样安慰大家说，不过谁能不担心呢。
跟父母说了可能要和大家一起去北京看老师，父母当然是反对的，老爸还从网上搜了他的通话记录，用不知哪里来的理论，说查了电话的地址，是沈阳打来的，所以很可能是假的什么什么的。
于是自己也将信将疑，这句话多少抚平了些他心里的担忧，那种想要去北京看老师的冲动，也不再那么强烈。
可是，谁会用这种事情骗他们呢？用这种事情骗人，又会收到什么好处呢？为什么不多想想？
夏季的冷雨云，慢慢聚集在枫原的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