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王知道这些,你怕他将当年的事说出来,惹来武后的怒火,所以将早就控制在手中的棋子拿出来,仓促之间做了个局。”
这个局其实从西市赵家丧葬店里的赵忱开始,一步一步把李婉玲诱进局中,而后又以玉妃泠中毒为逼迫,迫使李婉玲就范。
这些看似简单,却其实是乌萨早就看懂了一切,李婉玲这些年和颐王的感情一直不温不火,她即便为他生儿育女,但在颐王心中,她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恶人。
这些感情得到不到回应不说,还时时被嗤之以鼻,李婉玲能撑到现在已经不易,乌萨不过是稍微一挑拨,李婉玲便动摇了,再加上承继了她所有希望的女儿和儿子中毒,更让她义无反顾的舍弃了颐王玉方鸿。
高宗一直听到这里,才伸手按了按眉心问道,“雪心是何人,洛阳宫中何曾囚禁过这样一个人?”
他不知道这些事,当年小公主死后他心神动荡,再加上武昭仪伤心过度身子不适,他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玉长情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了眼武皇后,这件事她知道的也不多,雪心为何会出了长安自禁足于洛阳宫,她也想不明白。
武后叹息一声,轻柔的看着高宗,声音柔和的道,“当年小公主死后,雪心为我查找凶手,王家试图将她诛杀,没办法我只好悄悄将她送出长安,没想到她在洛阳宫的时候竟然已经查到了真相。”
玉长情垂下眸子,那时候的雪心不能见任何人,是因为乌萨发现了她吗?可以她雪神殿主人的身份,乌萨怎么敢对她下手?
只一个转念玉长情又想到了那些再也走不出洛阳宫的工匠,那些人是乌萨用来威胁雪心的吧,后来被杀难道是因为雪心将消息送了出去,所以乌萨一怒之下才工匠都杀了。
玉长情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了出来,乌萨咧嘴轻笑,“你们的猜测大体没什么错处,小娃娃,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为何不让他们将我带回去?”
他这是承认了自己雪神殿叛徒的身份,玉长情深吸一口气,但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将人带回去交给殿中处置,他不仅违反了殿中的规矩,也触犯了大唐律法。
武后给了玉长情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朝高宗行礼,“陛下,殿中跪着的人乃是当年与濮王一起制造出白骨坑的凶手。”
她没有说判决,而是给了皇帝决定,高宗叹息一声,“斩立决,那上百条人命需要有人来偿还。”
高宗说完看向乌萨,他想着居于东都这半年来的动荡不安,心中有一丝怒火,“乌萨斩首示众,敢犯我大唐威严者,朕决不姑息。”
乌萨嘴角含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大唐又如何,当年他们屠戮巫族的时候,何曾想到那也是大唐的子民?
他曾和扬州那位老刺史见过数面,也正是那样官员才让他觉得,即便背叛了雪神殿,他所做的一切也没有错。
没有任何反驳,乌萨在侍卫的押送下出了大殿,许久才传来他嘲弄的笑声,笑的高宗的晕眩头疼更加严重。
武后察觉到异样,忙招来宫娥内监将高宗扶下去休息,转头看向在还在殿中的四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玉长情身上。
两人对视片刻,武后叹息一声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走出宫门那一刻,玉长情长舒一口气,她以为今天走不出来了,她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萦绕半年的噩梦可以驱散了,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薛昊一伸手拦住侯飞的脖子,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笑问道。
李修远破天荒也带着笑意问他想如何庆祝,薛昊一立刻想到了支锅子,于是四人高高兴兴的往宜章郡王府上吃也许最后一顿的四人餐。
此间事了,她该离开东都回到她想去的地方了,过回从前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成日里没事同人打打架,于街上的地痞斗斗嘴。
侯飞也想好了自己的去处,他自请卸下大理寺少卿一职,回去他的老地方老实做个法曹,为了一件小案子头疼,总比在圣驾身边这样提着脑袋强。
唯独薛昊一心里只想着先吃饱再说,这件事里他的作用不算大,再者他的任命书已经到了吏部,他就算还想赖在东都也不可能。
四个人围坐在矮桌前,热火朝天的吃着锅中鲜嫩的羊肉,这会是最后一顿,马上寒冬过去,温暖的春日就会来临,涮羊肉也会变成烤羊肉。
这一顿饭吃完,四人都喝了不少酒下肚,侯飞和薛昊一在屋中东倒西歪的说着浑话,李修远和玉长情站在屋外廊下。
也许薛昊一想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所以今日才会这般放纵的大喝。
“等乌萨行刑后,我就要离开东都了,郡王可是要入朝为官?”玉长情没有去看李修远,他那许多年的藏拙,为的就是一鸣惊人吧。
李修远没有点头说是,而是将袖中的一封吏部公文拿了出来,上面写着任命他为吏部侍郎,自文书下达之日生效。
也就是说他只要到吏部办了手续,他便是正四品上的吏部侍郎,协同吏部尚书掌管官员升迁事宜。
“吏部乃甄选为朝廷所用人才之所在,本王觉得自己不堪委以此等重任。”李修远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他似乎只是在说事实。
可玉长情知道,以他的才能,不过区区一个吏部侍郎,决计难不倒他。
“郡王过谦了,如今帝后贤明,百官一心,此刻入仕甚好。”玉长情心里对武后的敬意渐渐产生了变化,她只以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将盘踞在大唐几十年的贼人尽数诛灭,这样的女子,若说她担不起那个预言,谁肯相信。
她是天生的王者,袁先生的说的一点没错。
但玉长情不适合这样的环境,这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却觉得几乎耗费了她许多年的精力,若长此以往,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一个不小心跌落深渊。
李修远似笑非笑的看向玉长情,有些哭笑不得的反问一句,“郡主觉得好?”顿了顿继续道,“本王与你知道的比侯飞及薛昊一多,即便再三保证不会朝外透露,焉知皇家会信?”
他是李绩在苗疆带回来的子嗣,为何会养在郑王身下,这其中缘由相信不出今日,李绩便会入宫说明,到时候别说是刑部侍郎,就是给他尚书他也绝对不能去当。
李修远比玉长情在权利中心待得久,知道这背后越是风平浪静,随即而来的就越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他们一夜不出宫,如今平安无事的出来了,东都中不少大臣就该着急了,这时候只要宫里沉默,许相等牵扯其中的人哪有不知道帝后意思的道理。
这也是当初为何推说案情未将许敬宗彻底推出来的原因,许敬宗是武皇后身后最得力的臣工,在李义府左右不定的时候,许敬宗一心一意只站在武后身后支持,这点情意武后绝不会忘。
更何况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武后的计谋,即便把许敬宗推出来,武后也一样能说那是她算计好的,谁也无可奈何。
这就是权利,是一场博弈,那颗棋子是好是坏,都是下棋人的说词。
“郡主可是要离开东都?是去哪里?”李修远想到这里,看着玉长情的眼神忽然柔和起来,氤氲之中更像是那夜初见的月色。
玉长情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过眼,须臾才张嘴说道,“是要离开这里,具体去哪儿还不确定,或许走到哪儿算哪儿,觉得哪里好了就在哪里定下来。”
这是她小时候的梦想,尊主说她这是孩子心性,哪有人习惯漂泊,总是要落叶归根。
或许她也会落叶归根,只是不知道是归去雪域,还是在洛阳附近找个山清水秀的村子。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李修远突然开口问,“那可否介意多带上一个人?”
玉长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谁?就看见李修远笑眯眯的看着她,顿时让玉长情傻了眼,她还没有见过李修远这般狐狸似的笑。
“不,不会,是你吧。。。”玉长情说完咽了咽口水,为自己这般结结巴巴的慌张模样感到丢脸,可控制不住啊。
李修远缓缓点头,眼中的柔和愈发浓郁,迫的玉长情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心底似乎也不想拒绝,甚至带着点丝丝的愉悦。
“倒是不介意多带几个,只是,我带走的人都要对我有些用处吧,郡王你会什么?”玉长情慢慢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脸也丢了,怎么着李修远也得陪着一起吧。
李修远却像是根本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微微蹙眉开始一一说道,“沏茶,做饭,洗衣,洒扫,侍弄花草。。。。。。”
玉长情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嘴巴都快合不住,见李修颜还有继续往下说的迹象,赶紧打断,“停,郡王竟然百般技艺在身,实在令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