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长情又怎么会不知道,不紧不慢的继续把话往下说去,“裴将军先别着急辩解,孰是孰非皇后殿下心中早已明了,裴将军何必着急。”
她的话音落下,一直跪在地上不说话的乌萨慢慢抬起头来,阴冷的目光在武皇后和裴长风的身上扫了一眼,声音低哑的道,“老夫以为这局是我布下的,却没想到,竟是皇后一手操纵。”
乌萨的开口众人没料到,但武皇后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说话,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庞带着运筹帷幄一切尽在计算中的笑意。
玉长情垂下眼帘,她敢这么顺着往下说,也是因为宫中仗毙那么多宫娥和内监的猜测,武皇后不是个轻举妄动的人,她既然动了,那就证明此事有十足的把握。
裴长风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抬头看向日日跟随的皇后,她的眼神精明睿智,顿时便让裴长风知道玉长情所说是真。
乌萨是个谋士,他的话裴长风不会质疑,那么这么说来,从一开始他们以为的将计就计,其实是武皇后对他们的计策。
此时大殿中已经进来了不少的御林军,将跪在地上的裴长风直接押解带走,裴长风没有挣扎,武后的性子他这些年也是知道的,既然选择了摊牌,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眼看着裴长风离开,乌萨也从地上站起来,那瘦弱的佝偻的身躯让人不敢轻视,玉长情更是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做好了随时将其降服的准备。
裴长风只是接应,真正做出那些事情的人是乌萨。
李修远的人虽然没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却彻底摸清了他的能耐,他竟然会苗疆巫族的巫蛊之术。
当年濮王派谢卫行等人到苗疆,为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神奇的蛊王,可惜巫族不肯就范,后来谢卫行做出那等丑事之后,巫族更是直接和朝廷撕破了脸。
谢卫行一行人后来没有找到的蛊王落到了乌萨的手里,只是从那之后他就没了踪迹。
高宗心中有些诧异,皇后没有反驳刚才乌萨的话,她真的是这一切的起源?利用乌萨利用那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玉长情抬眼看到高宗看向武后的神情,静静的没继续往下说,皇帝陛下需要好好消化,他身边坐着的皇后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她是个有帝命预言在身的女人。
世人只知道李唐三代亡于武氏,却不知道这个亡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那并非指后宫祸乱,而是眼前这武后身有帝命,她将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帝。
武后没有和高宗对视,抬手示意玉长情继续往下说,她很喜欢这个说话利落的郡主,虽然她是隐太子的女儿,但陛下似乎并未打算让她认祖归宗。
玉长情点头继续说道,“神丹一案被揭发出来,大理寺少卿和刑部侍郎顺藤摸瓜找上了石忠生,但却在即将要带走人的时候,石忠生毒发身亡,事后大理寺仵作验尸得知是中丹毒而死。”
那时候他们猜测是有人逼迫石忠生吃下大量神丹,算是自作孽,但那个时机恰到好处的死了,更明显就是杀人灭口。
于是十分正常的他们把视线都放在了银子去处上,按照别人的牵引一步一步查到了常贵人身上,亲手送她上了绝路。
直到那时候为止,玉长情都以为自己没见到过雪神殿叛徒的影子,后来细细想想,那人早就已经渗透进了朝堂,不用亲自出面也一样能操纵一切。
所以她派人去雪神殿问了叛逃几人,详细知道的又有几人。
玉长情眼睛微微闪烁的看着眼前这位身材削瘦的老翁,他的样子颇有几分雪神殿中人的模样,这样的手段和心狠手辣,似乎也跟殿中人的描述有些相似。
“其实神丹一案到此算是落下帷幕,并没有更多可疑之处,只单单常贵人的死让人怀疑幕后仍有元凶未缉拿。”
玉长情的声音依旧平淡沉静,似乎说的只是一个流传于坊间的故事,而不是死了许多人的案子。
“常贵人的死原本臣等以为只是意外,直到谢媛儿和竹吟浮出水面,才知道并非意外,而是为了摆脱钳制两人的幕后黑手故意为之。”
之后的案子便是乌萨、裴长风和谢媛儿、竹吟两端的博弈,也正是他们的内斗,才有了他们后来的突破,不止弄清楚了这半年以来案子的缘由,更弄清楚了当年隐太子被废及小公主之死的真相。
那些案子细节早前已经向帝后回禀过,侯飞觉得玉长情应该不会多说,果然见她直接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玉长情深吸一口气后才张口继续说,“这一连串的案子中,唯独颐王的死让人出乎意料,他在不该去世的时候忽然离开,且是被自己的儿子亲手毒杀这般残忍,着实让人很难不猜测其中缘由。”
玉秋远因为什么毒杀颐王,真跟他在大理寺交代的那样只是愤然,一时蒙蔽心智所为?
高宗才从上一个问题里回过神,便听到颐修郡主下一个问题,不由眉头皱的更紧,颐王的死他也觉得十分意外,当得知凶手是其子玉秋远时更是震惊。
“既不是愤然毒杀,又是为何?”侯飞一时没忍住,脱口问了出来,这才想起来他们面前还有帝后,并非是几人私底下说话。
好在高宗及武后并未在意,还示意玉长情将此事说清楚。
李修远一直收敛眉目,这时候也抬头看了眼玉长情,这件事在她心里是个伤疤,如今却要再次揭开。
“颐王必须死是因为他知道当年小公主被杀的真相,这个真相是自愿入洛阳宫禁足的雪心传递给他的消息。”
玉长情语出惊人,武后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面容有些发黄的颐修郡主,“你说什么?我儿被杀真相?难道,难道。。。。。。”
武后没有说出王皇后所为这句话,她隐隐意识到了这件事其中所藏因由,只不过当年她因伤心过度,一心只想让王皇后付出代价,而后只要一提及自己这个不幸的女儿,她便觉得无心多想其他。
如今被玉长情说出来,心中当年埋下的一些疑惑顿时放大。
玉长情躬身行礼,声音沉稳的道,“启禀陛下、皇后殿下,小公主之死的真正凶手是乌萨,那些自扬州入宫的女子,都听命于他,而杀小公主不过是为了将当时的武昭仪彻底击溃。”
杀小公主的并未王皇后,但她也脱不开干系,若非她的一再挑衅,也不会给乌萨这个机会,更不会下定决心让王家和武昭仪直接对峙。
只可惜的是,他的人在宫中得手了,但武昭仪却因这仇恨将王皇后拉下马,随后一步步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玉长情稍微停顿了片刻,偏在高宗悲痛、武后心痛的神情下继续将事情说完。
“小公主不过月余,身边宫娥应是不离身,即便王皇后去看了被谴退,也不该之后那么久才知道小公主薨歿。”
宫中卷宗记载,小公主死后许久武昭仪入殿,不久后昭仪哭声传来,宫娥内监才知道小公主薨了。
王皇后走之后到武昭仪入殿这段时间里,守卫的宫娥和内监都去了哪里?为何没第一时间上前查看?
武后定定的看着玉长情,这个问题她早也想过,但最后被人劝阻,说人肯定是王皇后所害,毕竟后来验过小公主尸身的人说过,小公主薨歿时辰就在王皇后离开前后。
当时是哪个宫娥所说,武后已经记不得了,那时候觉得有道理的话,如今细细想起来,也并非尽然是对的。
如同颐修所说,当时如果真的是王皇后杀了小公主,那么守卫的宫娥为何没第一时间禀报?而后许多年里,那几个宫娥又都去了哪里?
“郡主所言有误,老夫只说帮一把武昭仪,并非想王皇后和武昭仪两败俱伤,且听郡主所言,仿佛亲眼见过一般,着实厉害。”
乌萨的眼神有些浑浊,脸上的讥笑却实实在在传进了眼底,他所做一切都毁在这几个后生身上,他认了。
玉长情就像是没看到他脸上的讥笑一般,挑眉道,“当年太子被废你可以说不会害王家,但后来王家几次威逼,以你的脾性,怎么会不给点教训。”
不等乌萨接话,玉长情又一次开口,“武皇后是命定之人,你不敢直接对付,但心中并不是不想除之后快。”
雪神殿中武后的命格知道的人不多,看这为乌萨所作所为肯定是知道的,他想逆天试一试,没想到反而推了武后一把,让她走到了今天。
“此事以后与你勾结的王家彻底没落,你便慢慢的重新回去了扬州,直到陛下的头疾一事传出,李义府被流放,乌萨才看到了机会。”
果然,不久后石忠生再次入东都,为即将到来的高宗炼制丹药,以求可以治愈头疾之症,乌萨便是在这个时候悄悄插手其中,和裴长风暗中在丹药里加入了蛊毒。
接下里事大殿之中的人都能想到,玉长情便不打算再多说,而是说回到颐王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