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从哈尔滨回来了,告别了前一个尴尬的境地,从机场和谭辛平分开开始,张小翊又要进入另一个窘境。今年过年无处可去,要在舅舅家过年。
舅舅是母亲唯一的弟弟,早先,舅舅在父母创业初期是跟着父亲开车跑运输的,可是随着父亲生意越做越大,眼看公司就要上市了,舅舅却被母亲从集团清退了出去。听说因为舅舅仗着自己是董事长的小舅子,整日无所事事还添乱,介绍了几单大生意给狐朋狗友,不仅亏本赔了钱,还吃了官司,影响了集团的声誉。股东们意见颇多,强烈反对舅舅继续留在集团。为了留下来,舅舅舅妈没有少做工作,父亲办公室的门槛都被他们夫妻踏平了。
迫于股东们的压力,作为董事长的父亲开除了舅舅,母亲卖掉了自己的一些股份,支持舅舅自立门户开了一家贸易公司。没想到,自此之后,舅舅洗心革面奋发图强,断了和狐朋狗友的联系,竟然将贸易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
当初舅妈想到父亲公司当个小财务,父亲不同意,舅妈没少求过母亲,现在舅舅的公司做大做强了,舅妈也不用外出赚钱,在家当个富太太就好。早几年舅舅想买房,向母亲借钱,现在一年挣的钱都够买一套别墅。舅舅一家确实住上了别墅,还不比自己家原来的别墅差。小表弟在一所贵族学校上高中,之前一家人因为小表弟学习成绩不佳,考不上高中愁苦了一段时间,有了钱之后,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回想一下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风水真的是轮流转,当初可都是舅舅一家在父亲面前阿谀奉承着的,现在轮到自己一家在舅舅家低眉顺眼了……
虽然在气势上互相较劲,但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弟,姐姐家出事了,作为弟弟的舅舅理所当然出力帮助姐姐一家。姐夫去世后的第一年,把姐姐一家接回家过年。舅舅家的别墅共4层,舅舅舅妈住2楼,小表弟住3楼,母亲住在4楼的客房,张小翊没有房间了,毕竟小表弟是男孩子,不便住在他二楼的书房里,舅舅安排张小翊住在四楼客房上面的小阁楼内。不是夏天,住在顶楼的阁楼并不觉得热,张小翊仍旧庆幸,幸好舅舅收留了她们母女,这儿总比医院好多了,这大过年的,要是在医院过年,可没有那么好受了。
张小翊和表弟的关系,虽然没有母亲和舅舅那么亲近,但血缘就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血缘背后的感情联系,永远不会断开,家里情况好的时候,表姐弟俩的关系怎么样,家里情况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没有变。张小翊比表弟洪敬轩大6岁,从小到大,表弟对她一如既往的信任,从来没有变过。那就意味着,表弟遇到难以言表的困难时,第一时间找的总是张小翊,面对善后与背锅,张小翊从来没有一次有过推辞之意。
新年还未开始,表弟的麻烦事就找上门来了。
“姐,帮我个忙行吗?”表弟敲开张小翊的阁楼小门:“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先保证不是给我挖坑,要不然就给我哥乌嗯,滚。”张小翊把住阁楼的小门,宣布了条件。
“绝对不会是挖坑,顶多背个小小锅。”洪敬轩赖着皮,趴进了张小翊的阁楼间。
“你所谓的小锅的概念,我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的,你的小黑锅经常大得让姐难以承受。”
“我这么乖巧,哪里有给您惹过什么大事,姐,帮我渡过这个难关,必有重谢。”
洪敬轩恭恭敬敬地对张小翊作了一个揖,刚要继续说话,楼下传来舅妈怒气汹汹的声音:“洪敬轩,你小子给我下来,你干了什么好事?”
“什么事情让你妈这么生气?”张小翊问道,看来这个锅不好背。
“刚才带我女朋友去了我妈的房间,试个香水,把她限量款那只打碎了。”洪敬轩压低声音,他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张小翊,像一只求助主人的犯错的小狗。
“你有女朋友?”张小翊惊讶地问,现在的孩子,年纪轻轻便庸人自扰,恋爱这种悲春伤秋的烦人事情,在自己像表弟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敢轻易尝试。
“刚交不久,这回估计要分手了,我把她送走了,她走的时候爬的是一楼餐厅的窗户。”
“你还交女朋友?你高三了好吗?你不高考了?”
“不说了,我先下去了,就说想给你试香水才不小心打破的。”
表弟迅速跑到了一楼大厅,舅妈正在发作,诺大的客厅都充斥着尖锐的女声:“你一个男生,干嘛拿我的香水,拿也就算了,为什要动我的限量版?动也就算了,还打破了,还收拾好了破玻璃渣子,你也为把碎玻璃收好我就不知道了?房间里那么浓重的香水味你当我闻不到吗?”
“表姐说,她很久没有闻到过香水味,所以我拿了一瓶给她试一试。”
“那你把张小翊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为什么拿我的香水?”
洪敬轩跑上四楼,张小翊已经站在楼梯口等他了。
“都听到了?”洪敬轩轻轻地问道。
“你妈那么大声,当然听到了哦。”
“那我能不能躲过这关,就看你了。”
“好吧,帮你背个锅,可不要忘记你重谢的承诺。”张小翊看着洪敬轩堆满讨好笑容的脸,走下了楼梯。
看见张小翊走下楼梯,舅妈站在客厅正中央,手指着茶几边上垃圾桶里的玻璃瓶碎片,又骂了起来:“这个臭小子,败家子!他败家也就算了,你一个马上要工作的大人了,也跟着他胡闹吗?我不相信这瓶香水会是你弄破的,你告诉我实情,看完今天不打断他的腿!”
“这瓶法国娇兰香水确实是我打破的。是我要研究女性香水文化与社会地位变迁关系探究,动了您的香水,不小心打破了,舅妈,真对不起。”
“你知道这瓶香水多贵吗?”
“知道,汇率换算后,差不多一万多人民币。我会想办法把钱还你,你再去定一瓶。”这确实是一瓶奢侈的香水,张小翊见过,它曾出现在母亲一个朋友的梳妆台上,不过,还是庆幸这不是这个品牌中最顶级的,否则张小翊真的赔不起了。
“说得轻巧,这可是高级定制,我等了三个多月才买到。”
“等我赔你钱后,我会想办法尽快为您定一瓶新的回来。”
“不要你赔,话说回来,你有钱赔吗?穷就算了,还爱说说谎了?”舅妈轻蔑地看着张小翊,冷笑一声:“不是很有志气么?有志气就不要凡事都麻烦你舅舅。”舅妈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上楼梯,回房间去了。
张小翊细细思考,如果是过去,舅妈会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吗?绝对不会的。问题的关键是,家里出事后,势利的舅妈压根看不起自己了。
张小翊回到阁楼,收好了带在身边的几件为数不多的衣服,准备离开舅舅的家。
“你去哪里啊,姐?”洪敬轩追出别墅,站在张小翊面前。
“天大地大任我去,你管我。”张小翊摆摆手,作了个豪迈的动作,轻轻推了一下洪敬轩:“起开。”
“我妈封了我的信用卡,支付宝里面的5000元全部转给你了。”
“算你有良心,谢了。”临走前,张小翊叮嘱洪敬轩:“既然你要报答我,就帮我暗地里照顾好我妈,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电话联系我。”
谅舅舅念旧姐弟情,不敢不照顾母亲,而自己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还是自食其力去,免得待在这里受委屈,这新年,不能再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