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辰一路送齐瑶回来,虽然他知道,她身边有武功高强的断尘跟着。在黎岳,他见识过断尘冲锋陷阵的果敢和狠厉,也知道他可以以一挡百,更知道他非常聪明,保护齐瑶的安全,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是,他却有点羡慕。
“彭将军,师父留在了黎岳,那边情况还好吗?”齐瑶问道。
“刚收复岭南,又夺得魏地当地还有一些军民在反对抵抗我军的统治。所以需要重新管理和建设。我父亲一生都在练兵和重建地方上,他的经验和方法你当年和他在惠河应该见识过。”彭辰道。
“只是辛苦师父了。师父年纪大了,却还在为这些事情烦忧。”齐瑶道。
“等我完成陛下所托之事,就会回黎岳。再说,我父亲应该不会觉得辛苦,守护先王的江山,延续先王的志向,是他的追求和责任。”彭辰意味深长地道。
彭英与先王关系非同一般,是主仆,是朋友,更是兄弟,否则,齐都重要的一支军队也不会交给他。保定军是齐王亲兵,护齐王与齐都城安危。先王当年交给彭英这支军队,为了彼此的信任,齐王承诺,保定军只听彭英调遣,将来如何,也只听彭英安排。先王以此表示:我把命都交给你了。
虽不知两人为何有这样的袍泽之情,但这么多年了,彭英一直尽心尽力,忠心耿耿。而今,彭英虽不在齐都,彭辰被委以重任,保定军交给了他。
“人若有灵我父王得师父这样的大将应该很感动。”齐瑶道。
“只是我去恒丰,虽然要不了几日,但还是担心陛下一个人住在无垢崖。”彭辰忧心忡忡。
“彭将军放心吧。陛下身边有冥渡将军,回保护他的。”
“怕就怕相大人还有其他事?”彭辰看起来真的有点不放心。
“其他什么事?”
彭辰眼珠一转,明显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哦,相大人还要去找刘恩大人办点事,怕没功夫亲自陪着陛下。”
齐瑶当做没注意,道:“将军放心吧,我会派人来加强看护的。”不过,她已经明白,彭辰有事瞒着她。
回到驸马府中,断尘已经退下,她刚过前堂,又折了出来,独自一人匆匆忙忙转入公主府。不过她如此心急火燎,不曾注意顾孟泽已经在回府另一侧道上看见她。
齐瑶回到公主府,一脸凝重,换了身简装,拆去了繁杂沉重的头饰,只高高将头发扎起,看着精神利落。
王公公知道齐瑶不轻易回府,回来必是有事,就一直在门口等着,随时听候差遣。无劫从断尘回来后,便在从驸马府回了公主府,此时也站在王公公身后。
齐瑶扽着手袖,成婚以来,已经好久未这副打扮了,这些不穿的衣服都褶皱了起来。等展平之后,她叫了王公公,吩咐道:“你着人去告诉驸马,说嬷嬷身子不好,我要留在府中。”
“好!”
“再去,让来喜和有旺,拉一车酒去无垢崖,将这封信交给陛下,然后一切听陛下吩咐。”说完已经有一封信在她手中。
王公公虽然不懂,但还是接过信答应道:“是。”
无劫倒有点忍不住,问道:“公主要干什么?无劫也能帮忙。”
齐瑶看了看戚无劫,笑道:“无劫,这几日,你要盯好一个人。”
“谁?”
“蓟泰勇!”
戚无劫突然觉得浑身是劲,高昂地道:“是。”
“我要你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以防他进宫或者出城,若他出城,你要跟紧,看他去了哪里,见了谁,干什么去了。若他进宫,你就请毕太医去探探。”齐瑶详细说着,但始终不说她的目的。
戚无劫想问,但被王公公一个眼神就拦下了。
到了晚上,天色漆黑,齐瑶从公主府后门小心翼翼溜了出去。她不敢走街头亮堂的主路,只从犄角旮旯的地方绕行至一深宅大院的东墙跟,踩着墙边一颗树的分叉点一跃,翻进院里去了。
院了的巡视密集而频繁,不亚于驸马府和公主府,不过他们的巡视规律却大同小异,在加上这些看家护院的府兵,对这种乏味枯燥重复一边够一边的动作感到麻木,也因他们一年也遇不到几个不知死活的贼人,所以便松懈懒散地做做样子。
齐瑶一一绕过这些巡逻的士兵,直奔府院主人的书房而来。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根本不像个外人。
书房的灯是亮的,齐瑶闭着一只眼睛从一扇微开的扇窗缝里探看。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兵部匡大人,还有一位,裹着严实而且背对着齐瑶,她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只是这身形却笔直挺拔。
“大人,你得想想办法啊!我做的这些事可都是按你的指示办的。”匡大人道。
齐瑶伸长着脖子,侧着耳朵,其实她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齐瑶试图靠近一点,沿着窗户往离匡大人近一点的地方挪动。就这关键的时刻,自己的衣角却挂在了窗扇的拐角,将窗户猛的拉开。
“谁?”
齐瑶躲在窗口侧脚,轻轻后退了几步钻入一棵树在月下形成的一片黑暗里,准备蹲下,却试着脚咯在了什么东西上,等她微回头,却看到相丘,原来踩在了相丘的脚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这里。齐瑶正想小声问问,还未开口,就看相丘风驰电掣般掏手,一手把她抱入怀中,一手捂着她的嘴巴。
虽然只是背对着相丘,可是相丘刚好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早让她敏感的浑身发热。耳边能清楚的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同时也能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膛。
虽然没被人发现,齐瑶依旧感到自己被暴露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点害怕见到相丘。
两人摸索着从匡大人府中出来,一前一后地走着。齐瑶在后,相丘在前。
“你也来查匡大人克扣军粮,贪污军费之事?”
齐瑶没想到相丘突然转身对自己说话,所以撞在他身上又弹回去了两步,唯唯诺诺道:“听说钟怀远是个怕夫人的主,这一点是他的致命点,已经暴露在外,不足为惧。匡大人随陛下亲征,及时运送过军粮,策应帮扶攻破黎岳,不管是他的军功还是职位,都实打实地存在,对付他,可困难多了!将军在无垢小院虽然没说明,可是今日从彭将军对陛下境况的担忧,我就猜测和匡大人有关。”
“刚看公主很熟悉匡大人府中的地形?”相丘道。
齐瑶想了一下,“机缘巧合看到过匡大人府邸的地形图,所以才敢夜闯兵部尚书府。”
不管是皇宫还是各个朝廷命官官邸,或者是办事要地的地形图,都归工部管辖,而且一般只有工部相关的人才能接触到。
齐瑶这么解释,相丘倒也不奇怪。虽然这大半年来一直远在岭南,可是齐都城齐瑶的一举一动他还是了如指掌。
在朝中各个势力点安插眼线,结交党友,与太后周旋,也能知道,她已不再是那个只想自己轻松自在的齐国静诚公主了。
齐瑶突然从一个不谙世事的人变的世故人情,相丘倒有点心疼起来。
“公主,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件危险的事,我希望公主能置身事外。”相丘带点命令的语气。
“我也想不理不睬,可惜我身在其中。”齐瑶洪亮的声音带有一种气魄。
相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也深知齐瑶的性格,再说下去就该不欢而散了。所以,他暗下决心,尽最大的能力快速结束此事。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公主府门口,虽然一路没聊几句,但都因为彼此陪在自己身边,所以纵然是漆黑的夜晚,他们也想没有尽头。
“驸马现在也任了刑部,自己又有很多私产生意,应该有没有时间陪公主殿下吧?”相丘一直到快要分开的时候,才问道这句久违的关心。
齐瑶魔怔了一下,“还好。驸马不管再忙,一个月总会抽几个下午,陪我玩打手毽。”
“听说这种游戏来自东朗,驸马有心了。”相丘从袖里拿出一个东西,托在手心,“这是我从黎岳带回来的一只乌龟,送给……送给小公子玩耍。”
这只龟还没用相丘的巴掌大,但在他手心时却探出了头来。齐瑶有点激动,弯腰伸出一个指头动着它的龟壳,然后才钳住放在自己手里。
相丘看着她逗着乌龟的样子,很是欣慰。这个可笑的礼物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虽说是送给顾为的,可顾为不到一岁,能明白个什么。这只是个借口而已。
“冥渡将军有心,代为儿谢过。”齐瑶拖着乌龟逗着它,道过谢后便进府,还未踏过门槛,她回头又道:“它还没名字吧?”
“没有。”
“我想了一个。”齐瑶一乐,“就叫精思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