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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时至流火天气,气候已渐明爽。秦渊携了阿烈、阿愿,与侯景等随梁国徐州刺史兰钦一道出使梁国。
六月底,华林苑里突发的那场大水淹没了整个宫苑,更祸及邻近街巷。好在秦渊深谙水性,一番摸索之后找到了紫烟瀑水闸所在,方才解了眼前危厄。这场变故中,计有五十大臣仆役溺水身亡,层楼叠榭毁坏不少,珍奇古玩多流出宫苑,甚或流到街巷摊贩手中,倒让他们赚了一把。好在国主与三国使臣皆无大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遗憾的是肇事的崔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倒让元善见犹存余悸的心愈发不安。几日之后,崔复的人头钱便翻番的涨上去,成为官衙或刺客乃至平民百姓“奋斗”的目标。
此变之后,高欢在责令华林苑修缮翻新之时,一面告诫史家不可将此事载入史册,一面重新部署朝中事务。先前在贪腐案中入狱之人确有才干之人也择机起用,不过却在职权上予以抑制。
七月初六,吉日难得。高欢在这一日,将已被改封为兰陵郡长公主的乐安公主元妙芙送出,让她随使臣往柔然和亲。之后两日,秦渊等亦被派往梁国出使。
当日,秦渊谎称为慕容鲜卑之后裔,希望得到元善见的助力重建燕国。崔复惹出滔天大祸,但秦渊因着救水之恩,又凭口舌之能,元善见只当秦渊并不知情,也并不怪责于他。
秦渊本向魏主提出辞呈,而高澄认为他在华林苑之变中居功至伟,并不允准,最后终究各让一步:秦渊出使梁国归来之时,便是去官之日。
秦渊自有一番考虑,终于应命,却说自己一定要带上义妹同行。高澄暗忖他定是得知自己曾调戏阿愿一事,怕他不在京都之时生出什么变故,无奈之下便也默许他携眷出使。
凝欢当日受崔复蛊惑,恨极了高氏父子,这便设法挑拨父子关系,没想在那水灾之中,她险些溺水,如今身子调养好了,却似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与亲姊感情更好。云英和秦渊已打算办完出使之事便返回长安,因而,念及日后与凝欢或无再见之日,不免暗暗有些难过。
南朝几经政权更迭,如今的梁主萧衍禅代齐国,于建康称帝。称帝以来,初期衣宵食旰、广纳贤言,吏治一新,可他在晚年却一心佞佛,曾两次舍国入寺为僧,无心国事,臣工甚至为了请赎“皇帝菩萨”,多次解囊捐钱。
此次秦渊奉旨出使,一为贺其七十八岁寿辰,二为议事。
侯景如今被委为尚书仆射、河南道大行台,使领军十万,专制河南。只待出使一毕,便赴河南任职。侯景原就与秦渊有隙,并不想与之同行,无奈委命如此,只得偕行共处。他素少言语,这一路却听得笑语欢声不断,颇觉烦人,索性独坐一车,自斟自饮。
小憩之时,侯景用了午膳,随处走走。
此处处清凉山一带,离梁国国都建康不过两日路程。随扈相从,伴着侯景沿清凉山小径而下,未至河湾便听得有人说道:“阿姊,这红豆糕越做越好吃了。”
侯景识得这是兰钦的次子兰京的声音,跟着又听见阿愿的声音:“那是咱们小京教得好。”
侯景皱眉,原想转身走了,却听得秦渊笑道:“不对,不对,你得感谢我。”
“是了。从一开始,你就让小京来给我和公主送糕点,分明是有所图。”
侯景听得莫名其妙,却突然生了好奇之心,索性驻足,看他几人笑闹。
秦渊摸着兰京的脑袋,道:“怎么办?你阿姊早就看出来了。”
兰京向阿愿眨眨眼:“阿姊,其实我方才来邺城之时,便认识阿干了。他说,他喜欢一个女子,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心意。所以,我就帮他了。”
秦渊摸摸他头,赞道:“做得好。”
兰京笑着拍手,说小憩时间不长,他且离开,让他们两相叙话。侯景见状,拔足便走,心道:我早就觉得他们怪怪的,什么义兄义妹!
秦渊见兰京跳着跑开,倒是想起兰京的阿干兰改,因被高洋相中,兰钦为示诚意,率然将长子留在他身边任带刀侍卫。兰京最先颇为不舍,离开魏国之后也便慢慢丢开此事,这几日心情倒是极好,竟在车上与阿愿切磋厨艺。
“你在想什么?”阿愿搡他胳臂。
秦渊回过神来,便开始耍赖:“我饿了。”说罢指着自己张得圆圆的嘴。
阿愿瞪他一眼:“先前吃饭又不好好吃。”说着,拈一枚红豆糕便塞进他嘴里。
秦渊心满意得笑了,将她揽进怀里,低哑声音浸满蜜意柔情:“阿愿,我真的很开心。等我们把这儿的事做完了,我就带你回长安。好吗?”
阿愿颔首,埋入他怀,听着勃勃有力的心跳,她只觉无比安心。当时她激愤难当,一脚踢那崔复下水,未想已耗却残余精力,恹恹昏倒。醒来时,她已在绘声馆中。当她再见到秦渊的时候,竟觉隔世。
世事茫茫,一如山岳杳杳。她在那时,突然觉得从前的执拗实在幼稚可笑。自她懂事以来,痴惘如斯,到头来伤了自己,伤了父母,也伤了真正关爱自己的人。她一直逃避秦渊对她的感情,可她竟在梦中呼他为“秦郎”。她也很奇怪,自己哪来的勇气和力气对崔复踹出那一脚。直到她在醒来后,她紧紧抱住他的时候,她才明白,她不过是为了他!
是谁微叹,梦初醒,还是人间,却又不似人间!
原来,她曾不理解的感情,并非无关风月,却是相逢恨晚,被那岁月烟沙眯了眼,让她难辨真伪。此夕情定,绿鬓年华与子说。
回长安原已在计划之中,可想起伪魏、梁国与吐谷浑对魏祚的威胁,秦渊终是答应了高澄走这一趟。
“秦郎,我有事想告诉你。”阿愿低低开口。
“吃了再说。”他冲她一笑,喂给她一块红豆糕。
“我总觉得那天是我的未婚夫救了我,可是一回头,我又找不着他了。”阿愿抿一口清甜,头埋得更低,“可这一个多月来,我寻不到他。若我们回到长安,我想先去和他解除婚约。”
“也不用解除,我……”
听他欲言又止,阿愿微愕:“嗯?”
“这事以后再说罢。”秦渊轻笑,指着远山云岚,“你看,建康风光甚好,咱们既然来了这里,不妨‘假公济私’。”
“正有此意。”阿愿捂嘴偷笑,注目远山,“诶,你说……这时候,公主他们应该走远了吧?”
“嗯。”
“说真的,我没想到,他愿意为公主放弃他在邺城的家业。”阿愿慨然一笑。
秦渊执了她手,深深看她一眼:“如果我是他,为我所爱之人,我也愿意。”
阿愿听得这话,眼眶微潮,偎靠在那坚实心怀,将她的真实身份娓娓诉来。在独孤信来邺城之时,秦渊应该听到过他称她为“云英”,可他此后似无半点好奇心,从没问过她原由,仍以“阿愿”相称。此时她决意说出此事,原以为他会很意外,不料他一直静静谛听,面容平静。
“你听懂了?”阿愿微讶。
“嗯。”
“你会不会怪我一直瞒着你?”
“不会。”
“你会不会怪我还有着准太子妃的身份?”
“不会。”秦渊臂上一紧。
“那……”阿愿咬唇,含糊道,“你会不会怪我曾喜欢过我的阿叔?”
“不会。”秦渊臂上再紧。
“那我们该怎么向我阿父……”
“你问题真多。”秦渊忍无可忍,一把抓了她的下巴过来。
“唔……”阿愿的叨叨碎念终被他唇齿嚼碎,再难出声。
金风微宕,水縠初生,秋水一湾吹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