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窗外斜风细雨连绵不绝,屋内凉泪脉脉寂寥缓流。这不是她第一次早醒,也不是她第一次离泪脉脉。他,要离开,今天是他离校回家的日子,也是小雨纷纷的清明。周围的人都睡着,她却醒着,说不清是何种滋味,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思只是流不尽离别泪。
走廊里开始有声响,邱叶衾选择起来,和往常一样轻快下床以免打扰任何人。一起身,一切都将抛至脑后,她忙,早上最忙。公用卫生间里长队早就甩出了门口,她冲下楼借其它队的用去了。等她回到寝室大部分人才起床,而她早端起脸盆挤进了洗漱间。别人洗脸、刷牙的时候她已经回到床上整理内务了。叠完军被后飞似的化了个淡妆就开始规整物品的摆放了。所有的一切都有距可循,她按章办事就是了,习惯性的拨乱反正,将水杯、暖壶朝着一个方向排列好,再去检查全班人所有用品的摆放,当然也包括她自己的,一双眼上下翻飞横扫竖挪细枝末节都不曾放过。它们都有自己朝圣的方向,她本来也有,可现在它们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她便没有了自己。脸上的泪痕早就不见了,心中的哀伤也去了大半。
放下屋内她还惦记着分担区里的小值日,夺门而出刚好看到走廊尽头的李绵意正在和艳红的大号垃圾桶较劲,她疾步而去和李绵意二人合抬起垃圾桶冲下楼去。她脚下生风快步疾行,垃圾桶磕磕绊绊摇摇摆摆勉强跟着她下行,李绵意也被硬扯下楼。
“借过,借过。”
“让开啊!让开!”
邱叶衾和李绵意一路喊着叫着运到楼门口,邱叶衾依然拽得勇猛,李绵意则被拉得踉踉跄跄。
“慢点,慢点啊,我跟不上了。”李绵意连声哀叫。
“不行,快点走,我要抬不动了!要扔了!”
“抬不动了我们就歇会嘛!”
“不行,那样我可能就抬不起来了!”
邱叶衾纤细的手臂藏在空荡的衣袖里乱晃,她强制自己:不许松手!不能扔!
猛然苑晏澄的背影在斜雨中模糊,雨滴也落上她身。他走了,身后无人送行,应该还会回来的是吗?是的,病好了就会回来。
他身后她扯着垃圾桶挣扎着跑向垃圾站。最终她战胜了自己,终于将垃圾桶安全运送到垃圾站。一桶垃圾倒出来,一束凝血般紫红的玫瑰花死气沉沉赖在华美的包装纸里滚落进更大的垃圾箱中,馥郁之气依稀可闻。显然那凝血般的紫红已然萎靡,主人聪明趁它还未枯萎便将其投尽垃圾桶里以免伤怀,或者说主人无情它才萎靡就弃之不顾。
邱叶衾踏进教学楼里心还记挂着那束被弃的凝血紫红,它和那些污物混杂在一起不知是否香气依旧?想来不会太好。进了区教白色粉笔字密布黑板赫然在目,她一身细汗未散又现一身,掠过那些字又拂去桌上的尘土她才坐下,神色自若一如既往。
苑晏澄的好友于威拎着黑板擦边走边笑上了讲台挥手就擦,每擦一字望她一眼,眼中诡光闪耀。她迎向诡光丝毫没有忐忑也始终无动于衷。她知道黑板上那首歌的名字,也知道它一定和苑晏澄有关。
那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无外乎别离珍重他日重逢,与此情此景甚是贴切。邱叶衾觉得有些冷,细汗已凉小雨也能湿衣。她拭去脸上残留的雨水望向讲台,一张娃娃脸的人不知何时站了上去。
邱叶衾细细打量:这大概就是文贻玫口中的娃娃脸教员了。
他说了名字果然是他,这学期剩下的英语课都由他来教,可想而知那些花痴们要伤心了,邱叶衾区队白白捡了个观摩娃娃脸的机会,对她来说真是越不想看什么越塞给你什么,不看都不行。娃娃脸没有传说般俊逸,但足够稚嫩。英语课嘛都是一个样子,邱叶衾不爱,随手在新买的英语参考书上写上名字,然后塞在课本底下,还算遮遮掩掩没有明目张胆。
两节英语课刚结束,郭雪荷就急三火四贴在玻璃窗上向下张望,刚寻觅到人就拉着邱叶衾下楼。
“走,我去带你看个人!”
她们仓促跑到楼下,到了面前反而收住了脚步。
郭雪荷轻声耳语开门见山却小心翼翼:“我看上一个人,就是靠树边儿那个。”
邱叶衾不动声色瞄了一眼,便心中有数是哪一个了。
郭雪荷接着说:“标准吧?帅吧?”
邱叶衾轻“嗯”一声,男孩的确标准,标准的有点极端,令她全无好感。不过她有无好感并不重要,关键是郭雪荷喜欢。
“你说我该怎么办?”两人与男生擦肩而过郭雪荷才问。
“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
“慢慢来吧,急什么。”
“喜欢他的人可多了。”郭雪荷声音低沉。
“那你就直接告诉他好了,行就行不行就算了。非要喜欢这样的人吗?大众情人不累啊!”邱叶衾果决还有些负气。
“你怎么了?”郭雪荷诧异。
“我没事。”嫣红的唇瞬息惨淡。
她在花坛边停下,蹲下身寻找萌芽的小草,怨怅细雨落她满头满肩,晶莹的雨珠坠上睫毛远比她的心事玲珑剔透。她太难以琢磨了,连离她最近的郭雪荷都不得其解,总觉得她看似平淡无忧,实则心事幽深内里辛劳。可她不愿多说,郭雪荷又云里雾里不疑有它,也幸亏她一无所知邱叶衾才能心安。
苑晏澄不在的日子,邱叶衾疯狂的与束荫通信,不停的奋笔疾书,从原来的一星期一封到一天一封,再到一天几封同封在一个信封里邮走。邱叶衾的信像雪片一样落在束荫的办公桌上,引得她的同事人人开她的玩笑。
“束荫啊,男朋友啊?”
“快给我们介绍介绍,有空我们见见。”
“不是,不是,是我好朋友,是女的。”束荫边拆信边解释。
“是就是呗,不用害羞,也该找了。”
是啊,也该找了,可束荫从未想过这件事。读着邱叶衾的来信她竟有些忧心,不觉陷入戏中。无奈戏正当红,看戏的人也跟着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