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是否你曾爱我
如果相爱为什么会有那样一次别离
我不知道
是否我也已不再爱你
如果不爱为什么记忆没有随着死亡逝去
回想你的容颜我的心起伏难平
可恨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只有婆娑的夜晚
一如从前那么美丽
2012年3月12日,是我下葬的日子,这一天,也是我飘荡人世间的第一天。这一年,我三十岁。
听说,我是3月5日那一天,结束自己生命的。
当送葬的人离开雪山,有的人坐着火车,有的人乘着飞机,回到自己生活的圈子里时,我又一次地,选择了跟随我心爱的人。
岳伟明,是我从十八岁开始,就一直恋着的人。我如影随形,飘在他的周围。多想再抚摸一次他的额头,多想再拨开他紧锁的眉头,多想看他阳光下的微笑,多想再跟他说一声:“我,是真的,很爱你。”
可如今,我只能这样跟随在他周围,像以前那样,相随,不离不弃。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岳伟明打开房门,又无力地合上门,我跟在他身后,进入了我们的家。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们曾经的家。这是我离婚后,第一次走进这里,只可惜,这第一次,还是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进来的。
他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径直走到卧室,低下头,一只手摸进抽屉,拿出一盒烟。
我想习惯性地阻止他,“亲爱的,还是让我再这样叫你吧,你平时喝那么多酒应酬,就不要在私下抽那么多烟了,对身体不好。”我知道,他听不到,可我还是忍不住对他说。
岳伟明一只手夹着刚点燃的香烟,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烟盒,我坐在他的旁边,靠近他,才发现,他两眼红肿,面色憔悴,而且,他已经有几天没有刮胡子了,胡渣冒出了脸颊和下巴。岳伟明的胡子又浓有密,要经常刮,以前就这样提醒过他,不然,太影响他帅气的形象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莫名地心疼,此时才知道,原来,即使人死掉了,即使变成了鬼魂,还是会心疼的。这种心疼不同于曾经活着时的那种痛,心脏的部位仿佛空荡荡的,悲伤和痛苦却突然蔓延开来,无边无际。
我习惯性地捂住心的位子,可却只能把手,生生地穿过了身体,此时的我,无法给自己任何安慰。
岳伟明抬起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吐气,顿时,烟雾缭绕。那些烟雾不停变换着形状飞上半空,旋转、漂移、缠绵,最终消散。
老公,岳伟明,老公,岳伟明,老公……我放肆地叫着,我变换着声调,第一次,可以这么当着他的面,不断地、放肆地这样叫他。即使在婚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也没有机会这样表达我有多爱他,多在乎他。
是啊,我太爱他了,爱了他很多很多年,一直到这种爱已经慢慢,慢慢地变成了习惯,深入心底,浸入骨髓,连死亡之后都弥漫在我的灵魂之中。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足够理智,理智到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可是,多年后,我才明白,我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情绪而已,我对自己的感情,毫无办法,完全不能按我理智时的意志去处理。
我轻轻地倚在他的身边,斜着眼角盯着他看,他的侧面都是那么帅气,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如今,再这样看着他,依然百看不厌。
“啊”的一声,岳伟明叫了起来,我吓得跳到了半空中。
原来,他抽完了一支烟,却没留意到,剩下的一点烧到了他的手。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烟蒂烧到了手都不知道,是在想我吗?有没想起以前我对你深深的爱意?还是在想其它人?
你知道吗?在我心目中,爱情是至高无上的感情。所以,我把原本可能七零八落的感情,以及羞涩而又热情奔放的心灵,全部都奉献给了你。
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是现在,你感觉不到了。即使成为了鬼,我还是无法不爱你。
虽然我们一年多的婚姻生活过得并不幸福,但我从没有怨过你,从没有恨过你。我说过,只要你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只要你觉得她能给你比我给你更多的爱,我绝不纠缠,我会忍着泪,笑着放手,然后衷心祝福你。
可如今,这房间里,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呢?你的那一个她在哪里?你曾说是你真爱的那个她,怎么没有陪在你的身边?看着孤零零、伤心难过的你,我心痛得无法呼吸,可她呢?她怎么不把你抱在怀里安抚你的情绪?
曾经,我是那么深深地爱你,为你,我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和真心,我不奢求你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只想,陪伴在你的身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即使我知道,也许,你的心里,还装着第一个让你心动的女孩,我也愿意。
可曾经,我多像是你手腕上的表,绷紧着发条,而你却感觉不到。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为你数着一分一秒,为你计算时间,带着沉默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你可能只会匆匆地瞥它一眼。
如今,我彻底离开了你,不会再给你造成困扰,不会再让你觉得我深深的爱是一种束缚,你怎么还不开心呢?亲爱的,为什么?为什么?生为人的时候,我看不懂你,而今变成鬼,我依旧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那封闭的内心里,有没有我的位置?
岳伟明又抽完了一根烟,忽然,他扔掉烟蒂,变得神色紧张,慌乱地把床头的抽屉都打开,在抽屉里乱翻,一个接着一个。抽屉被他翻得乱七八糟,里面的杂志、报纸、针线包等等之类的,都被他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我俯下身,看到被他翻出的东西,那个针线包,是我买的,里面有很多颜色的线,曾经,我用这个针线包,为他缝过袜子、钉过扣子,原来,他还没有扔掉。
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抽屉里,我看到了我曾经用过的发卡、头绳、耳环、毛衣链、手链等饰品,这些都是我买的。我就喜欢买这些东西,买过后,却很少戴,曾经,因为这,他不知道说过我多少次。
我的东西?亲爱的,你不是当着我的面全扔了吗?你不是说,这个房间里,不会再有我丝毫的痕迹吗?为什么?现在,房间还是我以前住过的样子?为什么?在这里,我可以看到自己曾经的那么多东西?
我的眼角,眼泪无声滑落,只为他念这一点点旧情,只为深爱的他,原来,不像离婚的时候那么绝情,只为,他,还记得我。
岳伟明把床上的被子扔到了地上,他还在找,看样子很紧张,很焦急,我悬在半空中,弯着身子,和他的头并在一起,看他到底在找什么。
忽然,他面露喜色,叫了一声:“哎呀,终于找到了。”
原来,他在枕头里,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由于兴奋而两手颤抖,颤微微地拿出的,是一封信,信纸像被透明胶布粘过的样子。
岳伟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了床上,我也随他并排坐下。他打开信,我呆住了,那一块块纸片粘到一起的信,是我写的。我亲眼看到他撕破后,扔到垃圾篓里的,怎么,居然在这里?
那段时光,像电影一样,回放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