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皇宫的夜晚，是最为寂静的时候，除却巡逻侍卫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然而，就在夜深人静之时，一阵骚动，却出现在了太后的寝宫当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嘈杂脚步声，伴随着用力砸门的声响，将慕长歌主仆三人自梦中惊醒。
“素玉，看看去，出什么事了。”慕长歌起身，很是冷静地吩咐道。
素玉手脚麻利，眨眼间便换好了衣裳，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碧珠也匆匆换好了衣裳，赶在素玉开门前，将慕长歌的外衫取了来。
只听到外面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动静，素玉似乎正要发问，外面的人去，却很是强硬地闯了进来。
一时间，火把刺目的光亮，便涌了进来，为首侍卫一挥手，“把静贵人姐妹二人带去太后娘娘寝宫！”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碧珠慌了，连忙拦在慕长歌身前，“好端端的，你们想要把小姐带去什么地方？”
“不得无礼。”慕长歌音色一沉，素手轻抬，示意碧珠退下，“他们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不得如此放肆。”
碧珠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不得不安静退到了一旁。
就在碧珠退到慕长歌身侧时，慕宝筝也已经被另外一行人带了出来，兴许是因为睡的昏沉，模样还有些困倦，衣裳也是松垮垮遮在了身上。
“走！”为首侍卫半句也不多说，面色严肃，带头走在了前面。
一旁的侍卫几，想要上来押住慕长歌，却见她已神色坦然地随着走上了前去。
去往太后寝宫的路上，慕宝筝脸色很是难看，也依旧不把这些个侍卫放在眼里。只要皇上的血脉还在她腹中，那便是一张最好的免死金牌，她自然也无需畏惧什么。
素玉同碧珠二人，紧拧的眉心却是无论如何也松不开了，神色之间，尽是惴惴然的不安。
“小姐，你说……都这么晚了，到底是要让小姐过去做什么？”
“等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夜幕下，慕长歌淡淡道了一句，借着月色的遮掩，视线缓缓望向了慕宝筝，眼底似有一抹流光隐隐一闪，又悄悄隐匿在了那墨黑双瞳中。
待到靠近太后寝宫，以往这个时间，应该最是宁静的地方，如今却是灯火通明，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紧张至极。
看来，必定是出大事了，慕长歌眉心沉了沉，目光四下打量，所有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惶。
倘若不是太后出了事，必定不会如此人心惶惶，只不过……倘若真是太后出了什么事，向来孝顺太后的皇上，为何不在此处？
看皇后的模样，慕长歌知她亦是急匆匆赶来，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妆发，如今却带了丝凌乱。
怪异的是，太后寝宫虽里里外外都一片通明，门窗却紧闭着，看那守在外面的几名太医，应当是在焦灼地等着什么。
皇后也是一样，只心事重重地站在院中，未曾踏进房门一步。
为首侍卫，将她们二人带了进去，毕恭毕敬，“启禀皇后娘娘，静贵人姐妹已经带到。”
听她们二人来了，皇后面色一凝，用力转过身，厉声道：“蛇蝎毒妇——给本宫跪下！”
慕宝筝闻言，先就拧紧了眉心，“皇后娘娘，臣妾着实不懂娘娘的意思，臣妾自认从未做过什么狠毒之事，如何便成了这蛇蝎毒妇？”
“还敢强词夺理！”皇后此刻的面色，已经不是单单以冷厉二字便可以形容的了，“今日在用过你们姐妹送来的糕点之后，太后娘娘便发了怪病！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慕长心念隐隐一动，“皇后娘娘所说的这怪病是……”
“是何种怪病，本宫暂且不知，但本宫却能够肯定，倘若太后她老人家当真有何不测……你们姐妹二人，哪个也别想逃！”
就在皇后厉声道完几句过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迅速探出了个太医模样的人，以白巾紧紧缠住了口鼻。
那太医一出来，并未着急走向皇后，而是站在原地，任由一旁的宫婢拿了冒着滚滚浓烟的火把，先将他上上下下熏了个遍。
待这一切做完之后，他才快步上前，正要行礼，便被皇后沉声打断，“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行这虚礼做什么！太后她老人家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面色赤红，虚汗不断，方才就已咳血了两回，身上不断有红肿蔓延……应当是，应当是……”
太医的声音越说越不清晰，一脸低了下去。
慕长歌眉心紧了紧，这症状，不就是……
随即，又见皇后脸色一沉，“如此含含糊糊，你是想糊弄本不成！”
“臣不敢，臣怎敢糊弄皇后娘娘！”太医冷汗涔涔，“太后娘娘她如今这症状看来，倒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染上了宫外如今正在肆虐的瘟疫！”
皇后倒吸一口凉气，面上一片铁青，“怎会是这样，怎会染上了瘟疫！？太后娘娘她这段时间，并未离开过宫中，怎会染上了瘟疫！？”
“臣……臣也不知，只是，臣却能够肯定，要想染上瘟疫，必得与那染了瘟疫之人，有着面对面的碰触，亦或是无意中用过了疫者所使用过的器具食水。”
太医装着胆子道：“像是太后娘娘这种久居深宫之人，按理说，绝不应该被染上了这瘟疫才是！”
至此，慕长歌已经明白了，这太医尚未说出口的意思。
皇后一个激灵，“不得吞吞吐吐！知晓什么，便将它说出来，无论你说什么，本宫都可恕你无罪！”
“回皇后娘娘，臣……”太医定了定神，“太后娘娘久居深宫，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经由了宫人之手，千挑万选而出，必不会因为这些染上瘟疫。”
“因此，臣认为，太后娘娘与长公主之所以会染上了这瘟疫，那瘟疫的来源，必定是宫外之物。十有八九……是有什么人，想要刻意谋害太后娘娘也未可知！”
慕长歌一个激灵，幽邃双眸不敢置信地望向了太医，长公主……为何长公主也会染上了瘟疫！？
“证据确凿，再无需狡辩！”皇后怒气上涌，手用力一挥，指向了慕长歌二人，“把这二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杖毙！”
“皇后娘娘，臣妾——”
慕宝筝眉心一锁，手掌故意按在了小腹上，正开口的瞬间，一声很是吃力的“母后”，便将皇后的注意力给拉扯了过去。
紧闭的房门又开了，然而这次出现在房门后的，却不是某个太医。
“母后——母后——”苏晴柔踉跄着，匍匐倒在了地上，一双因瘟疫而布满了密密麻麻猩红血丝的眼睛，倔强地盯着皇后。
身后，有丫鬟慌慌张张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却被她狠狠推开。
苏晴柔修长的脖颈上，已经蔓延起了肿包，一张脸似是被火烧过的滚烫，吃力撑在地上的双腕去，却瞧不见半点血色。
“公主！”慕长歌心头一震。
苏晴柔艰难地喘息着，不过才喊了几声母后，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柔儿！”皇后心头也是一紧，“还不快把长公主搀回去！”
“母后！儿臣……儿臣请求母后，不要如此心急……”
苏晴柔吃力道：“求母后给慕长歌一个机会，倘若她不能证明自己清白，母后再将她给发落了也不迟！”
见皇后犹豫，苏晴柔又苦求，“儿臣相信，此事与慕长歌无关……不敢奢求母后即刻便能证明她的清白，儿臣只想要母后能她个机会……”
“若母后不肯答应儿臣，立刻便要将她乱棍打死……儿臣……儿臣只怕是死了也不甘心闭上这双眼！”
颤抖着道出这句，苏晴柔身子一震，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柔儿！”皇后一惊，侧眼深深瞥一眼慕长歌二人，缓声道，“好，本宫答应你就是！”
苏晴柔扯了扯染满血的唇角，双臂强撑着的身子，已是摇摇欲坠，声音也已虚弱到有些飘忽了起来。
“长歌……你靠近些来。”
先前一左一右押着慕长歌的侍卫，试探着看向了皇后，在得皇后点头示意过后，方才松开了手。
挣脱了那二人的钳制，慕长歌想都不想，便快步奔向了房门处。
待她即将靠近宫婢举着的那浓烟滚滚时，又见苏晴柔用力一摇头，“够了……别再上前了……”
慕长歌蹲下身，“公主可是有要紧的话要告诉长歌？”
“我相信不是你……咱们都……都中了歹人的毒计！”苏晴柔攥紧掌心，虚弱喘息着，目光却无比坚定。
“我如今，已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为你拖上几日，答应我……你必不会让她们得了逞！”
“倘若……倘若我这回撑不过去，长歌……你定要记得，为我讨回来这血仇！”
苏晴柔言语之间，那喘息声已越发虚弱，唯独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慕长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