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苏晴柔的眼睛，慕长歌掌心下意识攥紧，薄薄指甲，几乎要将掌心刺穿。
她郑重点头，只一个眼神，已然胜过了万语千言。
苏晴柔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嘴角扯出一个颤巍巍的笑意，“别让我失望……”
“好好撑下去，一定要等我。”
低沉嗓音，包含了万千，慕长歌缓缓起身，浓烟滚滚蔓了过来，刺的她双目一热，濡湿水光，又在瞬间变得凌厉非常。
慕长歌步下台阶，身后，苏晴柔被婢女搀扶了回去，房门又一次紧闭。
“柔儿拼死也要给你争个机会，看在她的份上，这机会，本宫给你。”皇后凝视着慕长歌，面色微寒，“可你也应当清楚，若你只是想要借助柔儿的庇护逃过这一劫，那你恐怕也不剩多少时日。”
皇后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却令慕长歌心头一沉。
对这场瘟疫，慕长歌这重生之人，远远要比其他人清楚的多。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一旦染上了瘟疫，快则三五天，最久的也不过十天半个月，必定会全身溃烂，吐血身亡。
方才苏晴柔的模样，所有人也都已看了个清清楚楚，看她的模样，倘若三五天之内，还不能找出解救之法，只怕这长公主，从此便要一命呜呼了……
正想着，只听得皇后又沉声道：“为何一语不发？倘若你心底没这个底气，大可早早认了这罪名，也省得陪你继续兜圈子，白白浪费了柔儿的心意！”
“这罪名，臣女若是认了，才是会枉费了公主一片心意。”慕长歌眉心一沉，目光深处，隐隐划过一抹凌厉幽光。
“皇后娘娘，臣女必定会向皇后娘娘证明，此事与臣女无关，也必定会代公主揪出那真正的歹毒之人。百安宫内，着实容不得此人兴风作浪！”
望着慕长歌，皇后目光仍是分外警惕，虽有苏晴柔以命做保，但细细想过今日来龙去脉，她着实无法不怀疑慕长歌姐妹二人。
今日，来到太后这里，又是与宫外有关联之人，便只有苏明珠，以及慕宝筝的下人。
巧的是，这二者来到太后这里，也都带上了糕点。然而，太后虽一一品尝过了这些点心，但苏晴柔却是傍晚时分来的。
苏晴柔不曾尝到苏明珠自净心寺带来的绿豆糕，却吃到了慕长歌回去慕家取来的点心！
由此看来，有问题的，就只能是慕长歌带回来的那一份糕点，除此之外，当真是再无半点可能。
皇后冷冷道：“若你们姐妹二人，还想要在本宫面前耍花样，那就大可不必了。倒不如早早说个清楚，本宫兴许还会念在你们识相的份上，给你们个痛快！”
“冤枉啊皇后娘娘！”慕宝筝用力眨了眨眼睛，顷刻间便颤声哀求了起来，“臣妾敬重太后娘娘的心意，从不比谁少半分，怎会想要下毒手，害了太后娘娘呢！？”
“更何况……自臣妾入宫以来，太后娘娘待臣妾便只有照拂，臣妾感恩太后娘娘都尚且来不及，又有何理由，要故意设计让她老人家染上瘟疫！？”
皇后面色淡漠，冷哼一声，“不是你们，难道这瘟疫还会自行入宫，染到了太后身上么！？”
慕宝筝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煞白的小脸，像是刚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切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臣妾绝没有要顶撞娘娘的意思！臣妾只是、只是想不通……”
“事出必有因，无论暗下毒手的人是谁，都必定是想要了太后娘娘的命，可太后娘娘向来温和慈祥，从不曾薄待了谁，到底是何人如此丧心病狂，竟当真能够对太后下了这毒手！”
慕宝筝这字字句句，听上去都不过只是为自己做着开脱，但她这惯常的无辜做派之中，所隐藏着的暗示引导，难以躲得过慕长歌的双眼。
慕长歌心头泛起一丝冷笑，眼角余光，又落在了慕宝筝贴身丫鬟雁儿的身上。
若她的预料不出纰漏，慕宝筝这一开口，雁儿必定会紧锣密鼓的跟上，主仆二人你来我往，方才能够将这出戏，给好好的唱下去。
这想法刚刚才从慕长歌心头浮起，果不其然，只见雁儿怯生生地站了出来，鼻尖上还挂着细碎汗珠，“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有话要说，只是不知，奴婢要说的，究竟能不能算得上证据。”
慕宝筝面色重重一沉，“放肆，皇后娘娘面前，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插嘴！还不快些同皇后娘娘认错，自请责罚！”
“让她说。”皇后沉声道，“让她说，本宫想知道，她究竟明白什么。”
“谢皇后娘娘，奴婢只是想起来，今天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二小姐她受到了太后娘娘的责罚。”
雁儿一字一句，仔仔细细道完这些，一张嘴却好似含了把沙子，突然便有些支支吾吾，不敢多言了起来。
宫中出现了瘟疫，饶是皇后往日再如何沉稳，如今也还是惴惴不安，当下见雁儿这吞吐模样，当下更是失了耐心，“继续说，本宫要听个完完整整，明明白白！”
“是……回皇后娘娘，奴婢当时……当时看的分明，二小姐她是并不情愿受罚的！”雁儿道，“那时，贵人看得出二小姐已动了肝火，唯恐她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过激之事，也是当真心疼二小姐，所以……”
“雁儿！”慕宝筝面露愠色，低低呵斥一句。
“贵人为何不让奴婢说！？”雁儿委屈道，“倘若奴婢不能同皇后娘娘道个清楚明白，本是一片好意的贵人，为何也要一并遭受这莫须有的猜疑？”
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端的是情真意切，而这份情真意切落在慕长歌眼底，便只余下了抹浓浓的讽刺。
只听雁儿又继续道：“贵人是好心，才会宁可得罪了太后，也要为二小姐解围，可奴婢现在却觉得，二小姐与贵人虽是姐妹，可她心里，却连半点都不曾真正考虑过贵人您！”
“奴婢虽只是猜测，可越想，越觉得奴婢这想法，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当时看二小姐那模样，分明就是对太后有了怨气，贵人如今身子不适，又从不曾想过要怀疑自己的姐姐。可今日之事，无论如何想，除了二小姐所为，奴婢都再也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说着，雁儿眼眶一红，泪眼婆娑地就跪倒在了慕长歌眼前，“还望二小姐能宽恕了奴婢，奴婢并非有意针对二小姐，只是……”
“只是奴婢实在不能眼睁睁的，看什么都不清楚的贵人，无辜受到这牵连！贵人还有她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可都是无辜的啊！”
不过是在几行眼泪之间，雁儿的话，便像是已经将慕长歌的这罪名给定下来了一般。
本是一同被押过来的二人，如今慕宝筝却撇清了个干干净净，再无辜不过。
望着雁儿，慕长歌眸光冰凉，似是夹杂了薄薄冰片般。
对上她这似笑非笑的幽深目光，雁儿心头突的一跳，心虚导致的畏惧，不自觉便在这瞬瞬间将她给充斥了个满满当当。
雁儿心头惊惶，汗出如浆，借着跪地姿势，将视线深深藏了起来。
只听慕长歌一声轻蔑冷笑，“好个大义护主的奴婢，今日倒是让我见识了，什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慕长歌话音刚一落地，便听到一声清脆嗓音，自院门外传来——
“什么欲加之罪？”苏明珠边说着，边快步走进来，“母后，皇祖母究竟出什么事了？”
见是苏明珠，皇后道：“你怎么也来了？”
“儿臣听闻皇祖母与皇姐出了事，心里一直难以安宁，不来看看，又如何能放心？”
苏明珠的话，说的分外诚挚，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一双水灵杏眼，满是焦灼地看向了那紧闭门窗。
双手抬了抬，装作叹气的模样，苏明珠将嘴角禁不住浮起的一抹得意狞笑，给不动声色地遮掩了过去。
她不是仗着有父皇的宠爱，向来张狂么！？现如今，看她还如何能耀武扬威踩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瘟疫染上后的模样，苏明珠心头便是忍不住的阵阵冷笑。
她如何能不来，倘若不来，她怎么会真正知晓她究竟有多痛不欲生，怎么能亲眼看到她与害死了自己母妃的小贱人，如何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模样！？
“母后。”苏明珠视线又冷冷一转，落在了慕长歌身上，“方才儿臣似乎听到了什么欲加之罪……那又是何意？”
苏明珠一句话尚未说完，自院门外又传入了一阵脚步声，祁靳之同苏云浩二人齐齐踏了进来。
“那欲加之罪，究竟是何用意，本王也当真想要听上一听。”祁靳之径直便开了口，身子更是再自然不过地站去了慕长歌身侧，本能地以自己的臂膀，为她隔开了苏明珠的视线。
见这二人来到此处，皇后心底登时一沉，同守门之人重重呵斥了一句：“胡闹！本宫是如何交代你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