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兴许是太过嘴馋，可不就生出了这脾气？”
慕宝筝叹口气，“我看，还是劳烦公公回去回个话，让我这二姐姐，先回慕府，取了我要吃的点心来，在让她继续罚跪，如何？”
“这……”小太监苦着脸，“贵人这不是为难奴才么，太后娘娘的旨意，奴才怎敢擅自……”
“太后娘娘的旨意固然重要，可皇上的骨肉，不也一样重要么？我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适，唯独今儿才想吃些东西，倘若连这也做不到，我倒是忍得，就是不知道这腹内胎儿，忍得忍不得。”
慕宝筝将皇上搬了出来，小太监登时更为难了，鼻尖上都渗出了薄薄一层汗珠。
“这……贵人还是别难为奴才了，奴才着实做不得主啊！”小太监道，“不如，贵人要吃什么，让奴才去替贵人跑趟腿，如此一来，不就解决了么。”
闻言，慕宝筝却不开口，只冷冷一笑，“看来，我这不得宠的贵人，连踏踏实实吃口点心的资格都没有。”
“奴才冤枉，奴才怎敢这样编排贵人？”
前有太后，后有皇上，既然无论如何也是左右为难，小太监当即便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回去取些点心，总不至于用太长时间，奴才也先去回禀一声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贯体恤后宫嫔妃，必会答应的。”
道完，小太监便逃也似的，快步退了出去。
素玉二人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起了慕长歌，“小姐没事吧，身子要不要紧！？”
“只是跪了会儿，哪有那么娇弱。”慕长歌轻声道，示意她们二人放下心来。
转而，她又看向了慕宝筝，未曾开口，便见慕宝筝冷冷一笑。
“不必狐疑什么，我不过是见不得太后这诚心要难为我的杀鸡儆猴。”
“太后将矛头对准我，对你来说，不是利大于弊么？”慕长歌楷掉额角汗珠，问道。
“可我又怎会甘心！？”慕宝筝脸色一变，俏丽脸颊，已然因为那阴狠，而隐隐有了些扭曲，“我一步一算走，是为了什么！？”
“倘若不能让你死在我手里，不是由我自己亲手了结了你，那让你死，又有何意义！？”
慕长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眉峰轻一挑，“可你到底还是得罪了太后，你就不怕，在你除掉我之前，自己就先栽在了太后手里么？”
慕宝筝冷笑一声，“太后自然是觉得我碍眼的，可那又如何？她总得忌惮我腹中皇儿。”
“有它傍身，太后也轻易奈何不了我！至于有朝一日，等这孩子出了世……只要在那之前，能够让你死在我手里，过后如何，我从不在乎！”
同那眸光阴冷的慕宝筝对视片刻，慕长歌忽而有些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眸，“如此道来，我竟还要谢你一回对我的恨意，否则今日，只怕我也逃脱不了这一遭。”
“待我亲手要了你的命时，再来谢我也不迟！”
冷冷撇下这句，慕宝筝便径直走开了。
“小姐别理会她，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本事！”碧珠如今只一心心疼着慕长歌，搀扶着她，想让她赶紧坐下。
素玉开口，问道：“小姐，这慕府，咱们是回一趟，还是不回？”
“自然是要回一趟。”慕长歌轻揉了揉跪到酸软的膝盖，不急不缓道，“无论她唱的是哪一出，既然已用这借口回了太后，这戏，就得唱足了，唱下去。”
“可是……”碧珠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尽管慕宝筝方才的所作所为，寻不出什么漏洞，可她心头还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像慕宝筝这样卑鄙歹毒之人，当真会在意慕长歌究竟是不是死在她手上么？
就算真的是，除了刚才的法子，她也会有其他的办法，何至于如此冲动，反而得罪了太后？
碧珠心底，无论如何都不想要让慕长歌出宫这一趟，然而她心底既已经打定了这主意，便绝不会轻易更改。
乘着马车，在出宫回府的路上，素玉还笑碧珠，分明是没有功夫傍身的人，却比她还要警惕。
碧珠这一路提心吊胆，终是苦撑到回了慕府，一路上都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怪异之事发生。
同宋姨娘等人简单寒暄几句，包好了宋姨娘亲手做的点心，慕长歌便又带着碧珠二人，一路回到了宫里。
见慕长歌将点心带了回来，慕宝筝只是慵懒斜靠在美人榻上，道：“先前在慕府，还从不觉得这点心有什么好，如今时日久了，也当真是惦念的很。”
“仔细尝来，这味道也当真不比宫里御厨做的差。”慕宝筝慢悠悠品着，又将一旁的小太监给唤了过来。
“小李子，挑拣些好的，先给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送去，就说是我先前太过失礼，改日身子舒坦些了，必定去向她好好认错赔不是。”
小李子不敢怠慢，连忙包了点心，急匆匆便去了太后处。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小李子才回来了，手里还捧了盘时令鲜果，神色较之去时，俨然轻松了不少。
“回禀贵人，太后娘娘已尝过了，道是味道极好，还让奴才叮嘱贵人，贵人如今有孕在身，不必事事都如今谨慎，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慕宝筝闻言，又是不置可否的一声轻笑，侧过视线，盯向了慕长歌，“看来，你当真是躲过了一劫。”
她话音刚落地，便听到外面有小太监高声报，长公主到了。
苏晴柔来，要见的人必然是慕长歌，见她完好无损，不像是受了亏待的人，苏晴柔方才松一口气。
而后，只听苏晴柔又嗔怪道：“出了这种事，你怎的也不知道让丫鬟去找我？倘若你在宫里有了个三长两短，到时要我如何同苍王交代？”
“左右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如何就需要麻烦起你了。”慕长歌笑了笑，“公主也不必多心，倘若长歌真遇到了难处，需得公主出马，到时必定不会同你客套。”
“若真能如此，便是最好。”说着，苏晴柔又轻叹一声，“在这宫里，我从不曾真正有过什么与我意气相投之人。现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你，算是我出于私心吧，也绝不能眼睁睁看你出了什么事。”
她这话，听得慕长歌心头一暖，“公主一片诚心，长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公主这番好意，我却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报了。”
“怎的听上去，倒像是我在计较你回报不回报似的。”苏晴柔嗔怪道了句，随即又正色道，“你可不要觉得是我小题大做，今儿一早，我还从母妃那听来了关于城外的瘟疫一事。”
“瘟疫？”慕长歌心念一动，前世的过往记忆，又在眼前无比明晰了起来。
是了，在前世，大约也是在这时候，都城外一夜之间，闹起了瘟疫。
谁也说不清这场瘟疫是如何来的，只知道这场瘟疫来的悄无声息，到来之后，却又是格外来势汹汹。
慕长歌清楚记得，前世，在这场瘟疫当中，惨死之人不计其数，死状更是极其凄惨，分外惨不忍睹。
回想起当时的惨状，慕长歌至今还很是心有余悸。
苏晴柔却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仍是在继续说着，“虽说从城外瘟疫爆发起，城门便被严格把控，可谁能肯定，进出之间就一定没有漏网之鱼？”
“你这些日子，待在宫里倒也好，终归要更安全些。只是苦了那些染上瘟疫的百姓，还不知能不能撑到有解决之法的时候。”
“解决之法……”慕长歌眉心一紧，试探着问道，“如今尚且还没能找到法子么？”
苏晴柔摇头，“父皇已经下令，让几名御医日夜不休，寻找能够治疗瘟疫的药方。可直到现在，还是束手无策。染上瘟疫的人，倒是眨眼间就多了许多。”
果真……慕长歌眉心暗暗一紧，这场瘟疫，同她前世的记忆，果真没有半点偏差。
“染上这瘟疫后的症状是什么，公主可知晓？”思忖片刻，慕长歌又道。
苏晴柔想了想，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些，据说，染上这瘟疫后的人，会头痛的很，脸色也会比平时红上许多。好像，还会在身上长出一粒粒的红肿，吐血不止……总之那模样当真是骇人的很。”
攥着茶盏的掌心，又暗中用力了几分，此刻，慕长歌心下已能够肯定了这场瘟疫的来龙去脉。
倘若真是这样……慕长歌心底暗自一思忖，又听到苏晴柔忽然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对这瘟疫很是关心似的？”
压下眼底的一抹思绪，慕长歌从容道：“瘟疫一事，太过令人胆战心惊，我虽在宫中安然无恙，却还是不免要担心我娘和宋姨娘他们。”
苏晴柔不疑有他，闻言，便安抚道：“你不必太过担忧，有太医竭尽全力，必定会早早寻到解决瘟疫的法子的。”
“若当真能快些寻到有用的药方，那便好了。”
慕长歌温言附和着苏晴柔的话，微紧的眉心下，一双眼睛深处，却暗自藏了一丝令人看不透的复杂……
